手下已去得遠了。
李紅妝還在思索,(愛ài)風流不(愛ài)修行的姬無虞顯然不被她看重,然而如今卻是翻(身shēn)了,朝廷再立儲君,除了他以外簡直沒有別的選擇。
除非,姬御宇瘋了。
在她看來,這不太可能,姬御宇是個寡(情qíng)的人,所做一切選擇,都會偏向有利的一面。
正想間,突然抬頭看天空,一道淡青色的劍光從天降下來,宛然從那輪圓月中投(射射)下來的分(身shēn),是那么的冰冷刺骨。
她知道,這是殺機的演化,自然就覺不到半點溫暖的力量。
憤怒的所至,會發生什么呢?
她慢慢地露出一個略帶興奮的笑容。“終于來了!”
然而美眸倏地睜大,因為那劍光實在來得太快,太疾,在察覺到存在的時候,它已到院子上空了。
來不及躲閃,要反抗!
“蘇小劍!”
她叫了一聲,通(身shēn)都涌出血紅氣勁,落落如飄舞的紅楓。
某一剎那,青劍已釘在無形氣域上,血色的閃電向兩面迸發開去,這兩面就出現了一個筆直的裂隙,貫穿了數百丈,十來棟的宅子,都不能幸免。
筆直開去的血色的余波,向了周圍輻散,摧枯拉朽地毀滅著,就發出了幾聲慘叫,那些是沒發現到蘇府變故的遲鈍的人,敏銳的是早已逃出,哪敢在這周圍逗留。
然而余波還在不斷擴散,只要青劍還不放棄進攻。
難以想象的龐大的元神之力,在這院子里流轉。
李紅妝忽然喉嚨一甜,連忙的咽回去,還是滲出了一絲在嘴角,染得她的唇更加的妖艷。她苦苦地抵擋著青劍,知道其主殺意沸騰到了極點,是說什么也要將她除去的。
“不愧是敢向我師尊拔劍的男人……”
他在憤怒和平常時候,簡直判若兩人。
青劍的光亮愈發的盛大起來,照得整個院子明晃晃。
蘇小劍負著左手從天而降,右手駢指為劍,青色的劍光照出他鐵青的臉來。“我知道說什么,你也不會放人,那么有什么手段,你不妨都使出來!”
他說話的同時,青劍驟增力量,使得要開口的李紅妝,“哇”的吐出了一口暗紅魔血,蹬蹬退了兩步,頂在了堂屋的門檻。
“你就不顧你的岳父岳母死活!”她又急又怒地喊道。“要破這煉獄陣,非得我從旁指點,否則你進去了,也跟他們一樣,最終只剩一灘血水!”
蘇小劍轉目看向堂屋,發現森森鬼霧,正營造著恐怖幻象。李紅妝的口中的“煉獄陣”,他是聽過的,最早是天工巨匠們用來融化燃點極高的金屬的,自柳星峰投靠魔族之后,被一個魔族的大能加以改造,就成了現在的模樣,擺起來簡單,只要尸體跟魔族為陣眼。
煉獄陣分死陣跟生陣,其中死陣多達十七個,生陣九個,要破這絕殺陣,必須移動陣眼,按周天星辰排列,然而要按照擺陣人的順序,否則生死逆轉,會將所有鮮活的生物煉化成血水。
這時鬼霧向外彌漫,說明此陣正在擴大,里面定有高人擺布。
感受到青劍上的力量減弱,李紅妝以為拿捏到蘇小劍的七寸,十分快意,瞇起眼睛說道:“蘇小劍,我早說過你會后悔的!不只是你,還有你門下弟子燕離,三番兩次拒絕我的好意,簡直不識好歹!你們都會后悔的!”
蘇小劍收回了目光,忽然的一笑。“這就更加證明,我所付出的信任乃至所做的這一切是有意義的。而你無非看上他的資質跟在人界的勢力。你要知道他是個不容得別人左右的人,你非要去擺布他,他自然就跟刺猬一樣,要扎你的手,而況在我看來,他不單是個刺猬,還是個豪豬,扎完你的手,是還要把你拱倒的。”
說畢劍指微動,滿院都流出鐵青的劍光,仿佛是清輝融化出來的流淌著的青色的劍河。
看到這劍境的端倪,李紅妝渾(身shēn)都繃了起來,尖聲叫道:“蘇小劍,你果真不顧他們死活?”
“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我蘇小劍也是個不容得別人左右的人。”
蘇小劍的眼睛里已無絲毫的溫度,也只剩了青森森的光,話音未落,抬掌拍在青劍柄處。
那火紅楓林從綻放到迸散,只在了頃刻間,甚至(肉肉)眼都捕捉不到這過程。青劍在李紅妝的美目中倒映,死亡一樣的凜冽,要剝去她的皮相骨(肉肉),將靈魂暴露在慘慘的凄風冷雨之中,受盡凌遲般的苦痛。
喉嚨像刀割一樣,想要發出聲音,但不很能夠。
這就是自以為是的苦果,她滿嘴的苦澀,但還很興奮,因為覷到了更高境界的曙光,渡過這個劫數,她將在天辰榜上更進一步。
然而天辰榜,她不很重視,她要的是與此相對應的權利,要師尊再也離不開她的輔佐,就再也不能輕視她的死生。
滿載在源海的真元,如果農辛勤勞作的果園般碩果累累,這些不住地玄虛地轉化為元神之力,出到現世,幻化紅楓,與那青色劍河對抗。
“青冥之上……上虛洞天,引天河下九天……原來這就是你劍境的依托……”
她目不轉睛地盯住,口中喃喃,周(身shēn)的痛苦壓迫,愈來愈劇烈,仿佛全(身shēn)的每一寸,都被針深深扎入,并狠狠擰轉,甚至于相互牽連攥動,彼此傳遞,痛苦更加上痛苦。
她不理會,貪婪吸取從中得到的感悟,仿佛只要達到更高境界,連這無數人覬覦卻始終得不到的(肉肉)(身shēn)也可以不要。
然而真元被耗盡,源海里的真氣盡管磅礴廣闊,此刻又怎抵得上消耗?
恍惚間,似乎要被打入煉獄陣里,軀體將要裂開,這感悟就被從中切斷開來。
生死印法,只差一步!
她腦中走馬觀花似的流淌過平生的記憶。沒有人知道,她在十歲之前,都還是個人族,年幼還不記事的時候就在白帝城天魔宮里,是個小奴隸,受盡數不清的折磨跟苦楚。
魔君把她留在(身shēn)邊,但從未有過好的臉色。那個男人,對誰都是爽朗大氣,獨對她惡毒相向,動不動就變著法子折磨。用了無數的手段跟心機,她終于爬上血衣樓樓主的位置,不料還是沒能擺脫。
自從拜了師,就變本加厲的嚴苛,只要稍微犯一點錯,就數倍于別人的懲罰,往往的讓她苦不堪言。她從此就有一個野望,那就是魔君的寶座。
然而魔君的寶座,從很久以前,就是那個雖然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魔頭的義子,卻在閻浮擁有“瀟湘公子”那樣雅號的溫潤如玉的男子的掌中物。
回憶到此就結束了,因為青色的劍河,已統御了整個院子,沒有火紅的楓樹的立足之地。而她源海內的真元,是一滴元神之力都凝聚不出了,一片楓葉也幻化不出來了。
惟有元神之力演化的神境,才能對抗劍境。
在即將沒入煉獄陣時,她想到自己四分五裂會是如何的丑陋而終于覺出一點驚惶時,突然一個(身shēn)影從煉獄陣里撞出來,將她攔腰抱住,在這無處不在的劍河之中,硬生生沖出一個逃生的通道,在院子的外面把她放下來,生怕抱久了會是個褻瀆。
“紅妝……”他通(身shēn)銀衣,長得不很出奇,唯獨有一雙銀光閃閃的眼睛,叫人分不清他是否真人。
“方叔……”李紅妝虛弱一笑,“不是不讓你出來么,我只差一點,就領悟到‘生死印法’了!”
“我不出來,你就會死,我不會讓你死的。”方玄綽用了極輕的語調說話,仿佛還在小時候,“煉獄陣已有三百多種變化,便是凡曲星下世,也算不出破陣之法。你歇著吧,我去對付蘇小劍。”
“分開的話,只有被他逐個擊破。”
李紅妝得了這喘息之機,源海飛速凝聚真元,臉色便重又恢復了紅潤。這是到她這境界才有的,普通的陸地真仙,最少也要一天一夜的時間來恢復。
她飛(身shēn)來到屋頂上,恰跟蘇小劍平等高度,眼睛里還是嫵媚和勾人。“你差一點就成功殺死人家了,可惜差一點就差很多了。接下來我二人聯手,你敢全力出手,我們自然不會忌憚,到時毀了這天上京上千萬(性性)命,罪業是要落在劍庭頭上的。”
蘇小劍仿佛在等候著什么,并沒有應話的意思。
“現在談判吧。”李紅妝不以為意地接著說,“你去把燕離抓來交給我,讓他體驗一下被人背叛的滋味,我就放了你丈人岳母。”
“你以為燕離的選擇是背叛?”蘇小劍道。
李紅妝嫣然一笑:“我知道你的顧忌,無非害怕毀掉許多(性性)命,即便救下丈人岳母,也會讓他們的余生過得不安寧。你們人族不就是講究這些彎彎繞繞的么?所以你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強行出手,一個是用燕離來換。”
“你的花巧的心思,還真是跟你口中的人族如出一轍。”蘇小劍不無諷刺道。
李紅妝還是笑,正要繼續說,就被一個清寧悅耳的嗓音打斷:
“蘇先生只管跟他們斗吧,破陣的事,請交給晚輩!”
眾人都循聲看過去,只見從院子一側的門洞處走出來兩個人,赫然是姬紙鳶跟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