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許四叔你也這樣?”黃少羽雙目微瞇。
花非花眼珠子一轉,當即大聲道:“魏無羨,左右沒有選擇,與其給一個年紀還沒你兩的小子做狗腿,倒不如服從朝廷的安排,你只管放心,我花非花以神捕的(身shēn)份向你保證,你以及你的義弟們,都能得到很好的前程。還有小獅王,都會妥善安排!”
“花非花,你給我閉嘴!”黃少羽暴喝道。
“我閉嘴?”花非花目中寒光閃爍,卻只聳了聳肩,“我閉嘴你能怎地?左右綠林眾也不服從你,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年頭誰能不顧自己前程(性性)命?”
黃少羽還待再說,燕離抬手制止了他,心中對此局面早有成算。江北流域通往人界八大境,每(日rì)里過路的商船數不勝數,只要路過,就要上交一成的利潤,這是綠林眾的規矩,否則就執行三光政策——搶光,殺光,燒光。
這么樣一大塊肥(肉肉),朝廷自然不可能放過。
魏無羨這三個,目前綠林眾實際的掌權者,確實有著諸多的擁護者,然而僅此而已,他看重的是綠林眾現有的渠道和網絡,因為那些會為燕山盜真正辦事的人,也就是李香君省去很多的力氣。
“魏二當家,萬三當家,許四當家。”他慢慢地開了口。充滿磁(性性)的嗓音,響在每個人的耳畔。
那三人便將視線轉過來,盯住燕離的臉,都沒什么善意,只覺他一個毛頭小子,利用了與少羽的關系,花言巧語哄騙,試圖謀奪綠林眾大權,簡直可笑至極。而且燕山盜是個什么玩意?聽都沒聽過,居然想讓綠林眾歸附,便是反過來都要考慮考慮,簡直癡心妄想。
“你想說什么?”魏無羨冷冷地道。
“我這么跟三位說吧,”燕離笑著道,“姬常瑞是我的大師兄所殺,是我請了我的大師兄出手,這份人(情qíng)是我欠下的,我的之所以請大師兄出手,目的就是為了奪取綠林眾現有的資源。
“你好不要臉!”萬濯流臉色大變,怎料到燕離如此直白,忍不住破口罵道,“知不知道你這叫趁火打劫?虧你還是少羽同窗,簡直狼心狗肺!”
燕離笑容倏地全無,道:“獅王敢對李苦的親傳弟子下手,已徹底將他激怒,如非姬常瑞的死,你們綠林眾一個也活不了,這是既定的因果。既然是既定的,若你等不肯服從我,就統統死吧!”
“就憑你?”魏無羨輕蔑一笑,突然笑容僵住,因為覺出了什么。
劍境覆蓋全場,修為到一定境界,有所感應的,便只覺周(身shēn)所有毛孔一下子閉住,如被無數鋒芒針對,不由自主的遍體生寒,午后的陽光,竟似也冰冷下來,讓人止不住的毛骨悚然。
劍神鳳九,從來只是聽說,現在真實體驗到,才覺出恐怖。江湖傳聞:‘兩個神境高手,才能抵抗一個劍境高手。’他們今(日rì)才認識到,此話恐怕不是空(穴xué)來風。
花非花眼神一變,放大了嗓門道:“綠林眾的好漢,難道這樣就被嚇倒?魏無羨,你放心,只要你答應朝廷的招安,我跟徐大都督定然拼死保全你等(性性)命!還有小獅王,你聽見了,你新認的主子根本不將你放在心上。”
燕離眉頭一皺,對這花非花的惡感成倍提升。
黃少羽哂笑一聲,淡淡地道:“燕老大確實完成了我的委托,我自當按照約定,將綠林眾雙手奉上。我爹的結拜兄弟,絕沒有貪生怕死背信棄義的。如果有,死了也不足惜。”
花非花還想再說,鳳九忽然的閃(身shēn),便來到那他的(身shēn)前,自有光亮化劍,當頭斬下去。他的臉色巨變,毫不猶豫地朝虛空遁走,但還是不及,便在很遠處發出一聲悶哼,緊跟著消失不見,再也不敢現(身shēn)。
黃少羽見狀大聲嘲笑道:“花非花,你連自己都保不住,還想保護別人,龍皇府要改行唱大戲了嗎?”
“若非我先前跟李苦對陣,已受重傷……”虛空傳來一個不甘的咕噥,但覺劍境似乎有異動,便越加遁走遠去,不敢再多上半句廢話。
徐文通(陰陰)沉著臉,不忿地道:“蘇小劍,你不是說你不插手?”
“我并沒有插手。”蘇小劍道。
“那鳳九是怎么回事?”徐文通冷冷質問。他這趟的主要任務,其實便是收伏綠林眾,龍皇府都只是輔助他行動的,這功績至少能讓他在朝中更進一步,甚至很可能得到夢寐以求的法門,他老徐家若能出個神圣領域,在天上京便足可呼風喚雨,再也不用看人臉色。然而這些美夢似乎到此為止了,他已覺出自己萬萬不是鳳九對手。
蘇小劍輕嘆一聲,道:“凡有利益者,便是我門下弟子,也不好橫加干涉。燕離要收伏綠林眾,有他自己的考慮,我首先要顧著他的考慮。小九幫燕離出頭,是為同門(情qíng)誼,證明了天、藏二峰仍然是和睦的,這又讓我感到欣慰。文通你說,我要怎么做才能不傷害到你們雙方呢?”
徐文通一聽,心中登時軟化下來,知道以蘇小劍的修為和(身shēn)份,把話說到這份上,確已是給足了他面子。他更為高興的是,蘇小劍并沒有忘記孩提時期的(情qíng)誼,想了想,便向他抱拳道:“也罷,我徐文通也不是看不懂形勢的人,這就退走了。李苦已過華陽,我須立刻回朝稟告,協助布防,等此事過去,你定要回京來,同我敘舊喝酒,否則我便殺上藏劍峰,找你論個道理!”
“文通,你不讓我難做,這就很好,我感激你。”蘇小劍欣然抱拳還禮,“敘舊喝酒,即使你不說,我都要去找你的。”
“那就告辭!”徐文通說罷,大手一揮,“收兵!”
有手下鳴鼓,大軍如潮退去。
綠林眾盡皆呆在原地。
這下子形勢已經明朗,有鳳九在,綠林眾要么死,要么歸順燕離,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魏無羨等三個當家,不由得面面相覷,方才實在把話說得太滿,現在有些下不來臺。
燕離天生七竅玲瓏,這時便道:“魏二當家,萬三當家,許四當家,綠林眾的名號,我并不打算撤下。”
許計華心里一動,道:“這怎么理解?”
燕離道:“綠林眾眾部,依循舊制,作為燕山盜一個獨立軍團,號綠林,仍由少羽同三位執掌,少羽任大統領,你三位為副統領,年俸上提半成,凡事只要聽我調令。”
三人聽罷,并無很大(誘yòu)惑,終究是沒有往(日rì)自由,不過確實給了一個臺階下,各自無奈一點頭,一只膝蓋便落了下去。
其他人看到他們單膝跪地,便也只能效仿。
“參見龍首。”聲音稀稀落落,且大多不很甘愿。
但已是很大進步,燕離不以為意,大聲喝道:“正、副統領聽令!”
眾皆沒曾想到,他才上任就要行使威風,除黃少羽外,都低著頭,漫不經心地應道:“屬下在。”
燕離道:“你等帶上獅王前輩的遺體還有眾弟兄先一步回江北,路上遇到玄當死士,切記不要糾纏。安葬前輩之后,帶少量精銳,到半山廬來跟我匯合。”
萬濯流淡淡地道:“請龍首明示,這少量精銳,到底是多少數目?”
魏無羨也淡淡補充,道:“還有,去做什么,龍首總要說個清楚吧?”
燕離不說一個字,只用了極具壓迫感的眼神看他二人。二人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自(禁jìn)地低頭,心中都覺出不同于獅王的另一種威嚴,很是吃驚,這才知道,眼前這年輕人,是真的要統領他們了。
正所謂名正而言順,若沒有答應,這眼神只會讓人覺得可笑;然而答應了歸順,就是主從關系,有了名分的,就有壓迫的效果。
“喏!”二人低下頭。
“以后我說什么,你們就做什么。”燕離很慢地說。
三個當家五味雜陳,心道即便獅王在世,也要同他們商量的,心中很是不服,又顧忌鳳九,只好應著:“是……”
“那還杵著?”燕離冷然道。
“啊?”三人一怔,黃少羽已站起來,揮手喊道,“都跟我走!”
“是……”三人這才反應過來,只好埋頭跟上去。
蘇小劍從高處落下,望著綠林眾遠去的背影,說道:“燕離,這些個強盜,怕是面服心不服,現在顧忌了小九,不敢對你怎樣,(日rì)后就說不定。”
燕離嘴角輕揚,噙著說不出的自信:“峰主放心,我自有手段,治得他們服服帖帖!如今拿下江北流域和黃湯山,從此藏劍峰再也不用擔心金頂的費用,峰主亦可專心修行。”
“原來你還有這重考慮!”蘇小劍吃了一驚,旋即欣然打趣道,“回去就叫他們來拜財神爺。”
燕離聽出這背后,是不跟他客氣的意思,這是真心把他當成了自家人。他的心里受到不小的觸動,覺著這藏劍峰,簡直世所難尋,他是越來越喜歡了。
接著便將燕子塢遭到襲擊一事,詳細說了。蘇小劍義不容辭,也要同去天上京。
燕離此后跟余秋雨也說了一遍,又道明了綠林眾歸順燕山盜的前因后果,后者只是點頭,表示知道了,并不很激動,看來跟綠林眾的感(情qíng)并不深厚,且是黃少羽的決定。
當(日rì)就出發龍皇境,去往半山廬。
由于是乘船,速度慢一些,路上還很不太平,因了李苦的緣故,有流寇到處亂竄,很費了些時間,所以直到初九這一天,才抵達半山廬。
這時候,燕十一已將天上京攪得滿城風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