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劍來到華陽城已半月有余,一直呆在酒樓里沒有出來。他說要完成劍境的調理,確實是的,并不是什么借口。
若李苦口中的答案與他心里的背道而馳,那么勢必會有一場大戰發生,他必須以最好的狀態迎戰。
房門又被敲響,他知道外面的是天劍峰的一個弟子,道:“可是景王宮又派人來了?”
那弟子又焦急又無奈道:“峰主,那景王簡直荒唐!”
“怎么?”
“李苦要進城了,他居然派了府兵,驅趕城中居民,往李苦那去,試圖用他們的性命,來擋住李苦的腳步。”
他一聽便苦笑起來,“景王這是要逼我出手啊。身為一個王,不想著如何保護好臣民,不擇手段到這地步,確實夠荒唐的。”
起身推門出去,門外弟子怔了怔道:“峰主,您去哪?”
“去找李苦。”他道。
“那景王用心如此險惡,峰主還要去?”弟子道。
“總不能見死不救,他們實在是無辜的。”他說罷已無影無蹤。
弟子瞳孔一縮,趕忙跑去通知。
這刻黃少羽剛剛經過一場醉生夢死,大吐特吐,余秋雨在房中照顧著,得到消息,便同了鳳九等人,一道追了出去。
“秋雨,秋雨……給我水,水……”
黃少羽只覺頭痛欲裂,口干舌燥,模模糊糊地想要去拿水,不小心摔在地上,漸漸痛醒過來,環視房中,哪還有半個人影。
“人呢?真是不講義氣的家伙……”
他拖了沉重的身體去喝了水,正要回被窩里繼續睡,門就被從外面撞開,一個黑臉大漢沖進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少當家的,老大,老大死了!”
“誰?”黃少羽的酒還沒醒,聽得迷糊。
“老大,大當家的,他死了!”黑臉大漢哭著道。
突然的天旋地轉,險些將黃少羽給晃暈在地上。他扶著床嘶聲道:“你說我爹死了?”
“都是那天殺的李苦啊!”大漢大哭著道,“那個挨千刀的鱉孫子……”
酒一下子全醒,黃少羽只覺自己的靈魂一下子出了竅,往無窮高的天際飛上去,渾身的骨肉,在一剎那間迸散,如果不是扶著床,他早已躺了下去。
漸漸覺出了心痛,知覺才重新回到身上,他急促地吸起氣來,哆嗦著唇,滿面的蒼白,凄冷地說,“臭老頭終于死了啊……”
扶著床坐下來,貌似沉靜地接著道:“你說一下經過,要詳細的。”
大漢便將前后因果說了個底朝天,末了抹了抹臉道:“少當家的,老大死了,您要站出來主持大局啊!這次我來,正是二爺讓來請的,綠林眾何去何從,還要您來決定啊!”
“綠林眾……”聽到這名字,黃少羽的呼吸又急起來。
大漢咬牙道:“許四爺說了,大當家是為了綠林眾的存續而死。現在,我們綠林眾剩下的部眾,將遵照大當家的遺志,以您為馬首是瞻,帶領我們報仇雪恨!”
“報仇?”黃少羽的神智似乎有些恍惚,“那李苦是誰?你們不要命了?”
大漢面色脹紅,“死就死,若怕他李苦,屬下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黃少羽發出了一種冷笑,似乎是鄙夷,似乎是輕蔑,“我爹不是死在李苦手中的……”
大漢睜大眼睛,“我們親眼看到……”
“閉嘴!”黃少羽粗暴打斷,“如果你們果真以我為馬首是瞻,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出戰場,永遠離開華陽城!”
大漢一怔,旋即面色發冷,站了起來,“少當家,之前眾弟兄就有猜測,說您是畏懼李苦的威勢,才故意跟大當家鬧翻,初時我還不信,現如今看來,倒不得不信了!”
他抱了抱拳,“既然您有著主見,我等做小的,自然無法置喙。不過,卻是誰也休想阻止我等為大當家報仇的,您保重吧。”說畢走去。
“等等!”黃少羽面色巨變,連忙叫住他。
他站住,半回頭地說,“少當家,綠林眾今番是在劫難逃了,您日后可別再惹是生非之后,說自己是綠林眾的人,怕是會被從前的仇家報復,大當家再也沒辦法站起來給你做主了!”說畢大步走了。
“站……別去啊,會死的!”黃少羽伸出手嘶聲叫道。
但是再也沒有回音,腳步就更加的遠了。
“綠林眾!綠林眾!……”他咬著牙,這時獨處,滾燙的熱淚,就忍不住的洶涌而出,“爹,我該怎么辦?”
似乎有一只寬厚的大手掌按在了頭上,他全身一震,只見晨光照射之中,出現了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無聲地看著他。
“爹!”他哭著想去抱,當然的抱了個空,那影子也被撞散了。
“你不是早就想通了么?”仿佛有一個聲音在耳邊說。
他在晨光中哽咽片刻,悄悄挺直腰骨,他的影子似乎無限的前傾,去往極界之地。
“姬常瑞,如果你死了,這一切的鬧劇就會結束吧?”
他披上衣服,向景王宮而去。
侍衛看到他,雖然意外,卻不敢阻攔,就放他進去了。
他直接來到了書房,姬常瑞慣常的在這里,等待探子傳報消息。父子女四個,都在焦急迫切地等待著,蘇小劍跟李苦斗起來的消息。
然而等來的卻是黃少羽。姬玉珊目露鄙夷,絲毫不加掩飾。因為她已經得知獅王戰死的消息,完全沒有必要演戲了。她的兩個哥哥更是不屑冷笑。
姬常瑞振作精神,勉強寬慰道:“賢侄,本王知道你很難過,但你要堅強一點,畢竟綠林眾還等著你去統領。”
“小侄有一計,可退李苦。”黃少羽平靜地說。
“哦?”姬常瑞精神一震。
三個子女也同時看向他,不過根本都不相信,連姬常瑞自己,也是把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態。
“此計不得傳入第三人耳中,否則便會失靈。”黃少羽道。
姬常瑞眉頭微皺,揮手讓全部人退下,然后笑道:“賢侄可以說了吧?”
黃少羽走到書案前,弓著腰道:“請殿下附耳過來。”
見他神秘作勢,姬常瑞心中也好奇,便站起來將身子往前傾。
“聽我說……”黃少羽低聲說著,目露寒光,嘴唇翕動的同時,不知從何處取出一柄泛著詭異綠光的短刀,猛地捅向姬常瑞的胸口。
斜刺里驟然傳出一道沛然勁力,將他整個擊飛出去,短刀當啷的脫手掉地,他撞在另一頭的柱子上,摔落下來,直接昏死過去。
“屬下早看出他是狼顧之相,果不其然!”出手的是護衛統領畢箐。
姬常瑞面沉如水,坐了回去,不言不語。
三個子女走進來,關切道:“父王,您沒事吧?”
姬常瑞搖了搖頭。
“果然是個生了反骨的賤種!”姬玉珊對著昏迷的黃少羽咬牙罵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讓你踏入景王宮,已是天大榮寵,居然敢行刺父王!”
“殿下,如何處置?”畢箐道。
姬常瑞目中透射恨意,“給他服下軟筋散,丟到河里慢慢溺死,叫人看著,死透了再來匯報!”
畢箐即刻將黃少羽拖去了,強喂了毒粉,叫來了兩個手下,按著景王的命令吩咐了。
兩個手下抬著黃少羽來到河邊,用一根繩子,綁一塊大石頭在他胸腹,吊入河里。
黃少羽很快被水嗆醒,發現胸口綁了大石頭,被沉在水底,掙扎著想動,渾身筋骨卻都是軟軟的。
不得已轉入了內呼吸,可這不過是延長了他的痛苦。
感覺到繩子一緊,被拖拽了上去,浮出水面,兩個陌生臉孔,穿著侍衛的衣服,其中一個冰冷笑著,“竟敢行刺王爺,統領吩咐我哥倆好好整治你,我們知道你在水下也可以呼吸,所以準備了一些好玩的東西。”說著向另一個使了個眼色。
另一個便獰笑著把背上的袋子解開,不知把什么倒入河中。
黃少羽瞧見河面浮出了密密麻麻的魚頭,全都生著利齒,惡狠狠地盯著他。
“下去吧小子!”提著黃少羽的護衛,便放松了繩子。
黃少羽咚隆入水,直沉河底,渾身動也不能,那群怪魚猛撲上來,啃咬他周身的肉,一陣一陣的鉆心的劇痛傳來,屢屢痛暈過去后,又痛醒過來。
一個呼吸,就好像一個世紀那么長遠。
繩子突然一緊,又被提了上去,提住的侍衛就獰笑道:“可不能讓你這么便宜就死掉了,不讓你多受一點痛苦,怎么對得起王爺大人冒的這次危險呢?你也是夠蠢的,這次王宮的浩劫過去,王爺他老人家看在你綠林眾死傷慘重的份上,定會給你謀個一官半職,當個舒服的朝廷命官,好過占山為王吧?居然還愚蠢到行刺王爺。”
“別說了,趕緊辦了回去吧。”另一個不耐煩地催促道。
“說兩句怎么了。”侍衛咕噥著,正要放下去,讓那怪魚咬死黃少羽,突見下游有道劍光沿河道疾馳而來,心中一凜,這動作便慢了下來。
“這里可是華陽城?”
劍光停住,就見一個年輕人踩在那劍光上,向下望來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