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行為跟你的長相背道而馳,真是不美。”
燕十一眉頭微挑,(身shēn)如鬼魅,剎那間來到芙兒(身shēn)側,紫夜刀的刀(身shēn)與刀鞘接合的地方對準芙兒細小的頸脖,只要稍稍露出一點鋒芒,就會發生香消玉殞的慘劇。
妖異的低笑聲在屋子里氤氳開來:“小妹妹,讓‘哥哥’幫你糾正吧。”眾人聽見,只覺脊梁發寒。
然后紫夜刀出鞘了。
忽然間“錚”的一聲顫鳴,刀刃以及刀刃上的鋒芒被一柄劍擋住,這聲顫鳴,正是刀鋒撞在離崖劍鞘上發出來的異于尋常刀劍的聲響。
碰撞處的空氣(肉肉)眼可見的相互對流,屋子里的桌椅木梁(床床)柜等等,盡皆東倒西歪,仿佛剛被臺風洗禮。那是燕十一的真氣和燕離的劍氣交鋒,所產生的異象。
“突破了?”燕十一眼中閃過一絲喜色,臉上妖異的笑容逐漸被欣然所取代,那是哥哥看到弟弟的驚人成就為之驕傲的神色。
燕離搖了搖頭,道:“并沒有。”
“劍氣!”燕朝陽神色也有些變化。
燕離道:“我想是它的功勞。”他搖了搖手中的離崖。
劍(身shēn)輕薄,上窄下寬,通體雪白,一塵不染。
劍就是劍客本(身shēn)的靈魂。
燕十一已經發現離崖的變化,驚嘆地道:“我見過最純粹的劍,也達不到它的程度。”
燕離笑道:“神州太小,此間事了,我們就去探索起源之地,那里才是你應該去的舞臺。”
“但是你不應該阻止我。”燕十一忽然道。
燕離道:“她只是個孩子,你什么時候變得那么小肚雞腸了?”
“真是不幸。”燕十一眼神“幽怨”:“小離離,難道你真的打算為了一個外人,朝你最親(愛ài)的十一哥哥拔劍?”
燕離額上青筋一跳,一字一字道:“我說過幾次了,不準這樣叫我!”
“呵呵呵……”燕十一笑的更加愉快。
“什么嘛,”芙兒好像終于明白過來,“原來是‘哥哥’啊,干嘛長得跟女人一樣,太沒男子氣概啦……”說完施施然地走了出去,渾然不覺已站在鬼門關前。
“呵呵呵……”燕十一的手再次按住了刀柄,“小離離,你聽見了嗎,她罵我人妖……”
燕離和燕朝陽連忙一左一右抓住他。
“她沒有罵你,”燕離氣急敗壞地道,“還有不準這樣叫我!”
“放開我,讓我殺了她!”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朝陽,有人罵你的十一哥哥,你居然什么表示都沒有?”
燕朝陽眼神堅定地搖頭。
看來他對可(愛ài)的事物極富同(情qíng)心,在(愛ài)護花花草草上面,簡直不留余力。
“我對你們太失望了!”燕十一一副傷心(欲yù)絕的模樣,“尤其是小離離,你怎么能這樣對我,枉我為你‘守(身shēn)如玉’那么多年,你的良心都讓狗吃啦……”
“夠了!”燕離突然發出一聲暴喝。
把燕十一燕朝陽還有站在門口呆住的芙兒嚇了一大跳。他們從來沒有看過燕離顯露出這么樣一副悲傷的神(情qíng);而且這副悲傷,還被一種絕望所籠罩。
“時間不多了……”燕離忽然變得無比的疲憊,坐在椅子上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不要再鬧了。”
“主人,你怎么啦?”芙兒重新走進來,貼心地蹲在燕離腳邊,輕輕地替他捶腿。
“你先回房,只要你今天晚上乖乖待在房間里,以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燕離勉強平靜地摸了摸她的頭。
“哦。”芙兒站起來,走了幾步,又回轉過(身shēn),握住小拳頭給他鼓勁,“主人加油哦,你在芙兒心目中是最厲害的,無論什么困難都壓不倒你哦。”
燕離勉強一笑,道:“嗯。”
待芙兒走了之后,燕十一也去坐了下來,收起了嬉鬧,淡淡地道:“即便沒有把握,也要做出運籌帷幄的樣子,這不是你常常掛在嘴邊的嗎?怎么今天如此失常,一點也不像你。”
燕離道:“不這樣你能消停嗎?”
燕十一道:“你太緊繃了。”
“確實有一點。”燕離深吸了口氣,又道,“怎么只有你們兩個,我是說,無雙呢?”
燕十一道:“我讓他留在大部隊里,保護你的小(情qíng)人,順便考驗他。”
“考驗?”燕離道。
燕十一淡淡道:“他回來以后,變得有些奇怪。”
燕離沉默下來。
燕十一又道:“未見得是背叛,只是陸顯的死,他還心存芥蒂。不提他,你接下來準備怎么做?”
燕離道:“我失算了,姬天圣把陳平從青州府調了回來,替補了中尉司大統領的空缺,負責守衛永陵。有他在,燕山盜很難入城。”
“我去殺了他。”燕十一道。
“不行。”燕離搖頭道,“你的行動會引發難以預料的后果,燕山盜入城的問題我自己想辦法,你只要完成你想做的事就好了。”
燕十一道:“這跟當初說好的不一樣。我說過,要把你送到你的仇人(身shēn)邊,讓你跟他決一死戰!”
燕離道:“計劃趕不上變化。再說如果沒有你,我也沒有機會。”
“我去。”燕朝陽忽然道。
“你也不行。”燕離搖頭,“你們進城一定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再引發事端,就會暴露立場,現在是兩雄相爭,一不小心就會演變成雙雄聯盟對付燕山盜的局面。”
“晚宴馬上就要開始了,”他站了起來,“我現在要立刻進宮執行計劃,順利的話,就能從姬天圣那里騙……要來令牌,你們只要按我的計劃,在該出現的時候出現。”
宴席在大朝會場的凌霄寶(殿diàn),亥時開始。過了亥時,就是新年了。
燕離已經就坐,時間已無限接近亥時,但百官的席位上,還是有不少的空缺。
這些沒來的人,是永遠不會來了。
其中有些人是死了,有些是來不了,有些是因為某種緣故。
包括李伯庸父子,大司空趙煦也不在,朝中頂梁柱,幾乎十去其八,所以整個凌霄寶(殿diàn)一片寂靜,沒人敢開口說話,生怕惹來禍端。
金龍臺上擺著兩個御案,上面的菜品跟臺下百官的一模一樣,顯然臺上還有兩個人未到。其中一個是姬天圣。
“太妃娘娘駕到。”
這時候響起一個尖銳的嗓音,一個年長的太監,小心翼翼地托著一個盛裝貴婦的手,從鳳閣里走了出來。
這一位當然是風(情qíng)無限的太妃娘娘。她今天穿了一襲淡雅的宮裝,鳳冠寶釵,明艷照人。她款款地扭步,走到了龍椅旁的御案前站定。
“參見太妃娘娘。”百官齊聲高喊。
“免禮。”太妃笑盈盈道,“除歲在即,本宮預賀諸位大人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鵬程萬里。”
“多謝娘娘恩賜!”百官齊聲高喊。
“尤其是燕大人,”太妃的妙目轉向燕離所在的位置,“你連破奇案,真讓人感到驚喜,而且可靠,相信來年會有更大的作為。”
“托娘娘吉言了。”燕離站起來拱手道。心中卻冷笑起來。
“這也是皇上慧眼識珠,在茫茫人海之中選中了大人。”太妃嫣然一笑,“大人今晚一定會有驚喜。”
“皇上駕到。”
又一個尖銳的嗓音從龍閣里傳出,這一次讓人感覺到了熟悉,因為那是楊安的聲音。
楊安服侍姬氏皇朝三代皇帝,朝中再也找不出比他資歷更老的老人了。
所以他的聲音,在很多時候,幾乎代表著皇帝本人。
楊安今天穿了一件明黃色的新裝,滿頭雪絲顯然打理過,顯得一絲不茍,他的目光也跟平時不同,多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銳利。
他的(身shēn)后,當然就是皇帝本人。
姬天圣今天盛裝出席:一襲質地精美的曳地紫金龍袍,完美地襯托出她(身shēn)上天生的皇者氣度。在袍(身shēn)上的龍紋之間,還有看起來神秘的暗色的條紋,看起來威嚴之余,還多了深淵般的莫測感;腳踩龍鱗登天靴,靴底足有五寸高,使她的(身shēn)形看起來更加的纖細修長,更多一份無形的俯瞰之感;頭頂是九龍鎏金冠,珠簾后透出光明堂皇的懾人目光,在這目光之下,所有做過虧心事的官員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參見陛下,愿陛下圣壽無疆,仙祿永享。”群臣跪倒山呼。
“平(身shēn),賜座。”姬天圣伸出羊脂般的青蔥玉手,輕輕地一擺。旋即走到龍椅前落座。
群臣各自歸座。
楊安在姬天圣旁邊躬(身shēn)笑道:“陛下,可以開始了。”
姬天圣點了點頭,舉起酒杯:“眾卿舉杯。”
群臣舉杯。
“飲酒。”姬天圣仰頭一飲而盡。
群臣皆飲。
突然間只聽到一聲急促的重響,姬天圣手中的杯子重重地落在御案上。
所有人嚇住,手中杯子放也不是,握也不是,只覺灼如燙手山芋。
楊安也驚詫地望了一眼姬天圣,顯然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大夏立國已有四百余年。”姬天圣沉聲開口道,“斷不能讓基業毀在朕的手里。”
所有人不(禁jìn)面面相覷,不明白這沒頭沒尾的話是什么意思。
“燕離!”姬天圣喝道。
“臣在。”燕離緩緩地抬頭和她對視,終于要開始了。
開始,則意味著結束。
一切都將結束了。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