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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黃昏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一劍傾國

  從燕離派人去求援開始計時,到現在滿打滿算也不過才三個時辰,如果援軍能在預計的時間內抵達,也是兩個時辰之后的事了。

  而開戰至今,卻才過了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戰端已進入白(熱rè)化,已經沒有任何退縮的余地了。

  孫雷緊了緊手中的長槊,一張清秀的臉上滿是剛毅,攜著對荒人戰士一擊必殺的余威,長槊狂舞,數個荒人被他大力掃飛。

  他且戰且退,很快退入峽谷。

  這懸崖間的峽谷后邊便是西山營的入口,簡易的防御工事,此刻看起來是如此的薄弱,隨便來幾個荒人,一沖就能沖破。

  孫雷退到峽谷,以荒人的體型,只能七八個并行,劇斗起來,最多只能四個。他一退入谷口,勢氣如虹,長槊舞動生風,宛如平地起狂沙,憑仗著地利,荒人進來幾個就倒下幾個,一時之間,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勢頭。

  “小心!”

  孫雷正殺得興起,突聽一個警示,心中一凜,就見一個脖子上掛著森白色骨鏈的荒人戰士越過前面一排荒人,整個人向他撲了過來。

  長槊一翻一拐,猛地向前頂去。

  那荒人戰士狂笑一聲,抓住長槊一擰,“啪”的斷了數截,(身shēn)上有暗色的光波閃了閃,砂鍋大的拳頭便砸到了孫雷的臉上。

  孫雷的清秀的臉整個變形,他悶哼一聲,“嘭”的撞到石壁上,和著幾粒碎石滑落下來,再也不動了。

  “雷子!”張東林的臉幾乎已扭曲,他跟孫雷自少一塊長大,親如兄弟,他那四十多斤重的鐵扇變成了棍子,當頭一棍砸向荒人戰士。

  可惜這個荒人戰士和方才的不同,他的狀態正處于全盛時期,即使硬接這一棍也無關緊要,所以他僅僅是抬手一擋,便將那棍子擋住,而后獰笑著抓住棍子,在空中甩了數下,張東林便飛了出去,剛巧撞到孫雷旁邊的石壁上。

  “雷子,你醒醒啊!”他滑落下來,顧不上自己傷勢,將孫雷扶起來,一探鼻息,整張臉都扭曲了,“雷子!”

  他猛地回頭,雙目通紅,“狗雜種,我要你的命!”

  這時營地里的守軍終于出來,如潮般涌向荒人戰士。

  荒人戰士殘忍地笑著,(身shēn)上涌出暗色的光波,探手便拍開一柄狼刀,抓住一個士兵的脖子。那士兵的脖子比小雞還脆弱,一抓就斷。

  他的雙手在人群中左右亂抓,一抓就死一個,士兵們的兵器對他卻造不成絲毫威脅。

  有了這個尖兵,荒人大軍便涌進了峽谷。

  “去死吧!”張東林揮舞著鐵棍,猛地沖過來,捅向荒人戰士的腹部。

  他這一擊已是用盡了全力,荒人戰士卻只是略退兩步就站定,臉上掛著獰笑,以更瘋狂的速度重新沖上來,探手去抓張東林的脖子。

  張東林含恨一擊,十成力道的宣泄,換來的后果就是變招困難。

  此刻他一口氣的氣力已盡,根本來不及反應。

  就在這時,天空又落下來一個影子,雄壯的(身shēn)形,比起荒人也不遑多讓。

  正是王川,他暴喝一聲,和荒人戰士以拳對拳,兇猛地撞在一處。

  這一次對拼,旗鼓相當,雙方都退了兩步。

  不過,王川是從天而降,荒人戰士是倉促應對,高下立判。

  王川臉色凝重:“東林,你帶著手下的弟兄,務必守住谷口!這是我們最后的陣線,一旦失守,容城就危險了。”

  說起來以一個營的兵力,來抵擋荒人一個軍團,無異于雞蛋碰石頭,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張東林恨恨地瞪著那個荒人戰士,卻不敢抗命:“喏!”

  誰知話音方落,他的眼珠子暴突出來,嘔了一口血,低頭一看,(胸胸)膛被一只長毛的手給洞穿,背后這才傳來一個荒人戰士的獰笑。

  原來不知何時,又有一個荒人戰士沖進峽谷。

  “東林!”王川目眥(欲yù)裂,沖了過來。

  張東林慘然一笑,奮起余力,將所有的元氣灌注在鐵棍中,那鐵棍倏然間節節伸長,端口處突然變成了尖錐狀,“噗”的一聲悶響,將從背后偷襲王川的荒人戰士的咽喉洞穿。

  那荒人戰士至死都不相信,張東林竟然還有這一手。

  張東林一死,荒人軍團更加肆無忌憚,峽谷內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就倒下了一百多人。

  不帶二十丈的峽谷,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和死不瞑目的頭顱。

  這根本就是螳臂當車,余下的士兵們心神已然潰敗,開始出現逃兵。

  王川抵擋一個荒人戰士,已非常吃力,再無余力去管。

  他忍不住大吼:“胡不歸,還沒好?”

  “好了!”就在這時,胡不歸從懸崖上跳下來,一刀((逼逼)逼)退和王川廝殺的荒人戰士。

  讓人意外的是,趙啟平也跟著跳了下來。

  他初入五品,對元氣的控制還不熟練,落下來的時候,險些摔了個狗啃泥。

  “校尉大人!”他喘著粗氣,跑到王川(身shēn)邊。

  “好樣的!”王川拍了拍他的肩膀。

  “橫豎是死,多殺一個是一個!”趙啟平咬著牙道,“我也是個騎尉,怎么能在后面看著你們拼命!”

  王川重重點頭,招呼殘存的士卒,“全部退回營地!”

  趙啟平突然顫聲道:“校尉大人,又有兩個荒人戰士潛進來了!”

  “那就讓他們一起死吧!”王川冷笑一聲,調頭沖向營地。

  趙啟平撿起了張東林的棍子,跟在后面。

  王川((逼逼)逼)退數個荒人,同時喝道:“丟!”

  幾個懸崖上早已準備好的士卒,當即丟下十來顆轟天雷。

  轟轟轟!

  峽谷被火光籠罩。三個荒人戰士被火光埋葬,直接死于非命。

  這十來顆轟天雷是胡不歸的私有財產,是他早年做行商的時候,從一個民間手藝人的家中收購來的,沒想到被用到了這個地方。

  轟天雷制作簡單,威力巨大,一顆轟天雷便能炸死一個荒人戰士,不過極難儲存,幾乎一碰到陽光就會爆炸。由于工藝的限制,必須保存在低溫的環境下。

  胡不歸一直深埋在營地的地底下,所以挖出來費了很多時間。

  這一炸,荒人軍團損失慘重,非但死了三個荒人戰士,更有兩百多個荒人精銳被炸成碎片,峽谷幾乎血流成河。

  王川狂吼道:“現在當逃兵只有死路一條,不如沖上去跟荒人拼命,殺一個墊背,殺兩個有賺,就算不為了圣上,為了你們家中的親人孩子,一條命算什么?是個男人就跟我殺上去!”

  說完帶頭沖了上去,胡不歸和趙啟平緊隨其后,余下的士卒遲疑了下,終于把牙一咬,跟著沖了上去。

  “你還不出手?”姬紙鳶忍不住道。

  燕離道:“你覺得我應該出手?”

  姬紙鳶(欲yù)言又止,默然片刻,幽幽嘆了口氣:“他們都是好漢子,為什么會被貶到這個地方來,你知道嗎?”

  “仗義每多屠狗輩。”燕離淡淡地說。

  姬紙鳶又嘆了口氣:“我以為軍中已是最公平的地方。”

  “薩爾瓦和他的手下要出手了。”燕離忽然道。

  姬紙鳶已經看見了,道:“我們雖然損失慘重,但敵方死了一千多個荒人精銳和七個荒人戰士,早就應該沉不住氣了。”

  “他們出手,我的機會就來了。”燕離道。

  姬紙鳶道:“我不能讓他們打擾你。”

  燕離道:“我不能被打擾,哪怕只多一個荒人戰士,你就準備替我收尸吧。”

  “等等。”姬紙鳶忽然叫住了他。

  燕離頓住腳步,轉頭去看她。

  “你……”姬紙鳶遲疑了下,“你要小心。”

  “我如果死了,絕不變成鬼魂來纏你。”燕離的心(情qíng)立刻變得愉快起來,他心(情qíng)愉快的時候,嘴角總是習慣(性性)的微微上揚,他揚起嘴角笑的時候,總有一種說不出的邪魅,只要是個(情qíng)竇初開的少女,就總不免看得臉紅耳(熱rè)。

  “你如果死了,我會為你誦經。”姬紙鳶似也如少女,在殘陽的余輝下,在蕭瑟的秋風里,在血腥的修羅場上,在即將步入青年的少年面前,染紅了臉龐,如同在不該盛放的時節盛放的桃花。

  四目相對,久久不移。

  劍吟輕唱,桃花相伴,仿佛永遠分離,卻又從來相依。殘陽,秋風,血腥,如同為它們而盛開的煙火。

  阻隔時空的火炬,發出沉重的嘆息。

  “我輸給你一個問題,你為什么不問?”姬紙鳶道。

  劍吟突然中斷,就好像一個沉醉在幻想中的少年,被強行拉回來,面對殘酷的現實,燕離的笑容消失了,棱角分明的臉,如同冰雕一樣冷峻。

  他轉過(身shēn)去:“現在不問。”

  “為什么?”姬紙鳶道。

  燕離道:“我活下來,才有意義。”

  姬紙鳶道:“你現在問,我保證不管什么問題都會回答你。但你以后問,我說不定會改變心(情qíng)。”

  “那時候你才是真心的。”

  燕離從懸崖上一躍而下。他的背影既談不上偉岸,也并不悲壯,宛如浮光掠影,隨時都會消失。

  但是黃昏,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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