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話聲剛落,從四面八方不知擁來多少野獸。
這些野獸不分大小,小的有蛇蟲鼠蟻、大的有豺狼虎豹,凡山上生長之活物無不聚齊于此。野獸們似是聞曲而來,癡癡醉醉,漫山遍野的結著隊形不急不緩的奔跑過來。——這幫打獵的死死拉住巨網,只等野獸們奔至樹下,有人輕喊:“放!”拉網的立時松手,一張張巨網頃刻撒下,也不知網到了多少野獸?
有些猛獸兀自掙扎,這時弓箭手放箭將其(射射)殺。
可這些野獸竟沒有半點攻擊(性性),不嘶叫不慘叫。
龐七嘆為觀止,只覺有趣,他問旁邊一個獵手:
“這些虎啊豹的怎么都傻了,讓你們殺?”
那獵手高興壞了,話也就多,手指瀑布上面奏樂的一對影子,笑道:“這些山精猛獸都是給她們演奏的曲子招引過來的,那彈琴的好像是個公子,那吹簫的好像是個姑娘,這十多天,她們晚上都要奏很久,我們大家伙也就跟著走大運了。”
龐七一邊想一邊自言自語:“曲子招引過來的?”
他明白了,猛拍腦袋:“是八荒琴和羊脂玉簫!”
想到此節,打個哈哈,把(身shēn)一縱,跳去瀑布下。
而后催動真氣,就瀑布邊攀巖走壁爬了上去。爬到崖頂一看,男的撫琴,女的吹簫,不是謝宮寶和方思弱還能是誰!龐七哈哈大笑:“宮寶師弟,你讓我好找喲,原來你在這里。”
他這一笑,把個琴簫合奏的曲子全打亂了。
謝宮寶見是龐七,收琴笑喊:“老七師兄。”
方思弱扁嘴假裝生氣:“討厭,一來就瞎嚷嚷,我曲子還沒奏完呢。”
龐七呵呵笑道:“對不住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多擔待一下嘛。哦對了,丫頭,你好好管管你那幫屬下,前幾天我到七星壇找宮寶師弟,他們不給我通報也就罷了,居然還跟我動手動腳,現在想起來我就來氣。”
“不準叫我丫頭!”方思弱白了他一眼,繼而噗噗笑了兩聲,說道:“你說你傻不傻,七星壇又不是月牙城,你到七星壇應該先找我老爹,我老爹出來迎你之后,你才能要求請見小寶哥哥,你看看你一到七星壇就嚷著要見小寶哥哥,你這么主次不分,也怪不得人家跟你動手了。”
龐七搖了搖頭:“找你老爹?我可不想招他。”
謝宮寶道:“我沒住七星壇,你找不著我的。”
龐七恍然道:“哦,你把丫頭拐帶出來了。”說著,想到商君,傻不拉幾的自顧自的發了聲笑,又道:“我也拐了個人過來,噗噗噗,師弟,你猜是誰?”
方思弱沒好氣道:“除了云水瑤,還能是誰。”
龐七彎腰大笑:“猜錯了,是他新娶的媳婦。”
謝宮寶和方思弱你看我我看你,方思弱笑問謝宮寶:“你什么時候新娶了一房媳婦兒?我倒想瞧瞧。”——謝宮寶攤開手,苦聲道:“哪有的事,老七師兄胡說的。老七師兄,你怎么瞎話張嘴就來,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龐七道:“我沒亂說啊,她人就在客棧呢。”
謝宮寶和方思弱異口同聲:“到底是誰啊?”
龐七平時就藏不住事,此時滔滔不絕起來:“你們不知道啊,她到月牙城沒找著師弟,哪個傷心喲,我老七看著都心軟了,她本來是要回家的,我呢就哄她跟我一路到七星壇來了。這一路上喲,發生了好多好多事,她先是給白龍使抓去了,我呢就把她救了出來;再后來又碰上馬老怪,那就更險了,幸虧我機靈,不然她就死了。”
謝宮寶和方思弱問:“到底是誰,你說不說?”
龐七看(熱rè)鬧不怕事大,說道:“商君啊。”
謝宮寶舌頭打結:“她……她怎么來了?”
方思弱笑道:“你是緊張呢還是高興啊?老七,前面帶路,我瞅瞅她去。”
三人下山,回到客棧。
龐七像沒頭蒼蠅似的要往商君房間里鉆,方思弱卻拿玉簫攔了攔,輕聲道:“你就這么闖進去么,人家姑娘家的要是沒穿衣服的話,豈不什么都讓你看見了。你跟我就留在外面吧,讓小寶哥哥一個人進去,免得打擾她們說悄悄話。”
說完,把較勁的龐七揪到客棧的涼亭里。
然后自己坐著生氣,時不時的瞅著房門。
龐七左看她,右看她,托著下巴又看她。
方思弱摸了摸臉,惱問:“你看我做什么?”
龐七奇道:“剛剛還笑,現在又很生氣,你真是怪人。哦我明白了,上回我跟禮司觀的一個師妹說笑話,水瑤師姐看見了就很生氣,她還罵我是榆木腦袋,連她吃醋都看不出來。喂丫頭,你是不是也吃醋了?我想是的,我看人向來很準,你一定是吃醋了?可是丫頭,啥叫吃醋?”
方思弱大怒,揚起玉簫,狠狠敲打他頭。
龐七捂著頭哎喲一聲:“你打我做什么?”
方思弱道:“云水瑤說的沒錯,你就是榆木腦袋!就你這榆木腦袋不狠狠敲打一下,你能明白事兒嗎!你以為我跟你仙兒師妹一樣是個醋壇子么,我是氣你師弟跟我說謊,他說他跟商君沒關系,娶了一房也沒什么了不起的,干嘛要騙我。”
龐七點點頭:“嗯,你是魔教的,他不騙你騙誰啊。”
方思弱叱喝:“閉嘴,再多話,我割了你的舌頭!”
事實上,她是吃醋了,不過她跟顏仙兒不同,她不怪別人,心無怨恨,要怪只能怪謝宮寶太喜歡招蜂引蝶了。饒是心里難受,但她(愛ài)到深處,也就(愛ài)屋及烏了,只要謝宮寶喜歡,隨他便是。
何況她被顏仙兒迫害過,深知(情qíng)場的血腥。
商君萬里迢迢趕來,她不想把人家當敵人。
(身shēn)為東道主,她該拿出東道主的氣度。
其實,她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否則也就不會讓謝宮寶和商君單獨見面了,而她自己則遠遠坐在涼亭里,沒去打擾她們說悄悄話,盡管好奇她們說的話,也沒去偷聽。
謝宮寶敲門,門沒上鎖,一敲就開。
他推門進屋,發現商君不在,屋里窗戶大開。他走到窗邊,伸頭往外瞧,瞧見屋檐飄下許多灰塵,頂上像是瓦片聲響,他猜商君在屋頂,于是縱(身shēn)上屋,果不其然看見商君坐在瓦上,仰望月色。
謝宮寶上屋就道:“你好雅興。”
商君大喜:“謝公子!龐先生找著你了!”
謝宮寶手指彎月:“這月不圓,有什么好看的。”
商君見著謝宮寶,臉上也笑了:“我沒看月亮,剛我好像聽到有琴聲和簫聲,可又聽不清楚,所以我就到房頂上來聽,可還是聽不太清,現在好像啥也聽不見了。哦,你來了,我也就不聽了,我們進屋說話吧。”
謝宮寶應聲說好,當下兩人翻窗進屋,到桌邊坐下。
桌上一燈如豆,商君兩只眼輝映著燈光,煞是好看。
謝宮寶問:“你不在家待著,跑中州來做什么?”
商君(身shēn)形一軟,嘆了口氣道:“是(奶奶)(奶奶)要我過來的,她要我過來認親,還說要我陪著你,沒……沒懷上孩子就不準我回去。你別誤會,這不是我的意思,關鍵是那天晚上在合歡樓我跟你待了一晚,(奶奶)(奶奶)以為我跟你行了夫妻之禮了,我說沒有,她偏就不信,我拗不過她,只好來找你了。”
謝宮寶吞吞吐吐:“這……這事不行。”
商君沉吟片刻,正色道:“我知道不行,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說實話,其實公子人很好,我看著心里也歡喜,可是我心里放不下勇哥,他雖然很普通,但他從小到大都待我極好,我不能再他死后再嫁給別人。所以,上回合歡樓那晚之后,我就梳起頭發,改了打扮,我這么做也是不想(奶奶)(奶奶)((逼逼)逼)我嫁人,我以為你走了之后,(奶奶)(奶奶)不會怎么樣,哪料她卻((逼逼)逼)著我到中州來尋你。看來,這事我是做錯了。”
謝宮寶問:“那你想我怎么做?”
商君道:“你什么都不用做,我這次過來本就只想走走過場,敷衍一下(奶奶)(奶奶),半月前我去過烝鮮族,后來我打算乘船回去的,哪料撞見那叫什么白龍使的,他騙我說你和他是好友,我也不懂就上當了,是龐先生救我脫險的,最后我就跟龐先生一起北上了。說到底,我到北面來見你,起初也不是我的本意,我想,既然到了北面,干脆就見一見吧。”
謝宮寶笑道:“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得好好招待你,別住客棧了,跟我走吧。”
兩人出屋,謝宮寶把商君引薦給方思弱認識,二女見面倒是和和氣氣。
而后退房,一眾四人繞出鎮子,爬到半山腰,穿過林子,回到莊園。
一路上,方思弱對謝宮寶又捏又掐,悄聲悄氣的興師問罪,問他為什么要騙她。謝宮寶耐著(性性)子跟她解釋,聽完他的解釋,方思弱噗噗笑道:“好了,我信你沒有騙我了,其實商姑娘不錯,你娶不娶她我不管,管多了你就該討厭我了,反正你不能騙我就是了。”
她怕謝宮寶說她小氣,回到莊園之后,顯得落落大方,頗有氣度,她親自給商君安排房間,然后又令廚子做了一桌美味佳肴,招待商君和龐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