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rì)從月牙城回到龍涎寺之后,空相便一(日rì)不得靜心,心里始終裝著十五之期。眼看期限將近,他向空寂、空明告別,領著一心和高丸飛天而來,在這距離軒仙流五百里處的小鎮落腳,就近投了客棧。
軒仙流乃人間仙地,免招人嫌,空相不愿攜著風塵拜山。
他打算歇息一晚,好好洗一洗(身shēn)上臭汗,明天再拜仙山。
師徒三人用過齋飯,各自回房。
哪知回房不久,高丸突發慘叫,空相和一心料知有事,急匆匆穿進他屋。他們看見一個蒙面賊人正向高丸施以毒手,而高丸似是受傷慘重,滿(身shēn)是血,苦苦支撐。——空相闖進屋來,自然不敢遲疑,揮動藤仗打那蒙面人,那蒙面賊人好像目的達到,不肯應招,跳出窗去,竄上屋頂要逃。
空相自然不肯放過他,也跳上屋頂。
這時,方泰吉突然出現,堵住那賊。
原來方泰吉早上剛到,碰巧也投宿在這家客棧,聽聞慘叫,又見是空相,方才出手相助。兩人雖說堵住了蒙面賊人,可那賊并不應招,只想逃命,左竄右突的又逃出二人的包圍圈。——空相和方泰吉提步追趕,一心縱上屋頂,忽喊:“師傅,應劫不行了,弟子……弟子救不活他!”
空相和方泰吉聽喊,雙雙頓步,往后看了看。
方泰吉道:“大師回去救人,我追那賊去。”
空相謝道:“那就多謝方壇主了。”
兩人匆匆過語,方泰吉駕翻手云追出小鎮去了;而空相則翻窗進屋,見高丸吐血之時,(身shēn)形不停發抖,臉黑如墨,料知他已中毒,忙將其攙扶上(床床),把脈診斷,他只探了一下脈象,立時縮手,驚道:“好狠的毒!催攻經脈,吞噬魂體,聞所未聞!”
一心皺起眉頭,極具擔心:
“師傅能救活他嗎?”
“盡力吧。”空相將高丸扶正坐好,從其背后出掌,將自(身shēn)真氣源源不斷輸送到高丸體內,然而那毒竟然屏蔽真氣,空相花費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驅除其毒,萬般無奈之下,只能以真氣暫時封住高丸心脈,保他一時不死。然后收功,嘆道:“哎,沒救了。”
一心慌道:“這如何是好?”
空相苦聲道:“應劫若沒有受傷,憑自(身shēn)修為還能撐個一兩天,現在看來,只怕挨不過半(日rì)了。哎,我們三人趕來軒仙流,是為對質,如今中途遭難,應劫若死,阮掌觀的仙逝就變成了死無對證,這都是為師的錯,為師錯估形式,沒有保護好應劫,我愧對阮掌觀,愧對謝掌觀。”
高丸抬了抬手,虛弱無力的指了指窗。
他還有意識,只是好難受,說話困難。
他努力的張開嘴巴,艱難的說道:“半(日rì)夠……夠了,懇……懇請太師傅現在……現在就帶我去軒仙流,弟……弟子要……要與秋道仁說……說明真相,還……還我家老二和……和阮掌觀公道,還謝掌觀清……清白。”
空相口念佛號:“阿彌陀佛,應劫此舉大善。”接著又跟一心說道:“你且留在這兒,莫要輕出,為師與他去了。”裹起高丸正要跳窗,就在這時,謝宮寶和方泰吉忽然推門闖入,他把步止了止,將高丸依舊放回(床床)上,朝謝宮寶和方泰吉揖禮:“方壇主,謝掌觀。”
謝宮寶一進屋,看見高丸滿(身shēn)血跡,不由得怔了一下,來不及還禮,急問:“大師,應劫這是怎么了?”問時,迫不及待的沖到(床床)邊,搭住高丸手脈探了探,這一探更是(身shēn)形俱震,脫口驚呼:“中毒了!”
空相愧聲愧氣:“貧僧有負重托,貧僧有罪。”
方泰吉端起桌上茶杯聞了聞,稍皺眉頭,道:
“像是有股異味,是那蒙面賊人下的毒么?”
空相道:“沒錯,是貧僧疏忽,才招來此賊。”
方泰吉冷然一笑:“哼,十五之期將近,趕在這節骨眼上暗殺老鬼,這賊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了。”說完,看了看在一旁沉默冥思的謝宮寶,又看了看(床床)上痛苦呻吟的高丸,繼續又道:“大師,老鬼這毒可解得了?后天就是十五了,老鬼的死活干系重大,這時候可出不得半點差錯。”
空相搖搖頭,苦聲道:“這毒已侵害到他的經脈和魂體,貧僧已經盡力了。不過,方才貧僧運功護好他心脈,他還有半(日rì)可活,眼下時間緊迫,貧僧打算即可動(身shēn)前往軒仙流拜會秋掌門,希望應劫在圓寂之前能把事(情qíng)予他說個清楚。”
方泰吉面窗看山,輕輕打了幾聲哈哈:
“大師未免太天真了,秋道仁可不是什么好東西,你以為他會相信老鬼的話,就算相信,恐怕也會置若罔聞。雖說屠殺烝鮮族、暗害阮夢瑩,都是姜在黔一人所為,但不可否認,這也是軒仙流自創立以來發生的最大丑聞,秋道仁自詡仙宗正道,他斷不容忍丑聞擴散,屆時還不是掩過飾非。所以,這真相要么不說,要說就要當著軒仙流的弟子們說,當著天下人說,這樣才可((逼逼)逼)迫秋道仁秉公執法。”
空相想了想,問:“那依方壇主的意思,貧僧該怎么做?”
方泰吉回過頭來,鎖緊眉頭盯著高丸:“合大師、宮寶、還有我三人之力,幫老鬼再續命半(日rì),當也不難。”說完,又朝一心和尚說道:“我與你師傅在此運功,暫時走不開,煩請一心師傅前往小鏡湖,通知哪兒的人即刻啟程奔往軒仙流,這些可都是見證人。”
一心揖了一禮:“小僧這就去。”
正要走,謝宮寶忽喊了聲等等。
空相、方泰吉、一心聽喊,均扭頭看來。
只見謝宮寶邊想邊道:“小鏡湖全是醉醺醺的醉鬼,就他們現在的狀態,怕是明天天亮也未必走得到軒仙流,與其這樣,還不如讓他們飽飽睡上一覺;況且應劫中毒極深,意識不清,就算勉強作證,他說的話可信度也會大打折扣。依我之見,咱們還是按照約定的時間吧,至于應劫,我有辦法可以多續幾(日rì)的命給他。”
一心大喜,雙手合十,口念佛號。
方泰吉側目在旁,顯是半信半疑。
空相問:“謝掌觀又何妙法?”
謝宮寶看了看高丸,說道:“應劫中毒的樣子跟高敢是一模一樣,我猜他們兄弟倆都是中了姜在黔的‘萬尸蠱魂丹’,據姜在黔自己透露,這毒藥他總共提煉了兩顆,原本打算留給秋道仁和納蘭圖霸的,竟沒想到最后吃下毒藥的卻是他們兩兄弟。”說時,從懷里掏出一個小錦盒子,續道:“聽說人參可以續命,當然這種劇毒,普通人參自然無效,碰巧我(身shēn)上帶了一支萬年參王,料能有續命之效吧。”
這萬年參王是魯一笑昨晚送予他的,沒想到此時就派上了用場。
方泰吉把錦盒接來,打開蓋子,拿出參王端在眼前看。
那參王長得像周歲娃兒,偏又生滿胡子,活蹦亂跳的在方泰吉手中掙扎著。方泰吉看了片刻,笑道:“果然是這支參王,三十年前我逮過它,最后卻又讓它跑了。這參王常年潛在地下,精明古怪,極難捕捉,想不到你能捉到。”
空相看見那參王模樣,一陣惶恐,趕緊打起佛手:
“它顯然已是生命,我等不該害它(性性)命。”
謝宮寶道:“那也沒法,該吃還得吃。”
方泰吉打了兩聲哈哈,也道:“大師慈悲為懷,不愿殺生,我們可不是和尚,這殺生造孽就由我一人承擔了。”他攙起高丸,將參王撕成幾塊,全塞進他嘴。參王下肚,不消片刻,高丸全(身shēn)發燙,昏睡過去,出過一(身shēn)大汗,臉色卻漸漸好了。——方泰吉與他把脈,一邊點頭一邊道:“參王果有奇效,這毒暫時壓制下來,估摸著可延他半月之命,只可惜他一(身shēn)修為盡失,大師不想他再遭暗算,這半月就需時時陪護。”
空相道:“那是自然。”
“既然此間事了,方某就不再討饒了,告辭。”方泰吉跟空相請了辭,打開房門,忽又止步,回頭朝謝宮寶道:“老鬼還很虛弱,讓他睡一會兒,你跟我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謝宮寶料想,方泰吉喊他,必是要說丫頭之事。
于是也不遲疑,應諾一聲,就跟他出去了。
穿過走廊,來到方泰吉的客房坐定。
這客房整潔干凈,屋里并無別人,方泰吉似乎是輕裝入住,(身shēn)邊沒有帶屬下。謝宮寶發現方泰吉坐下之后就端著杯子若有所思的抿著茶水,眉宇之間浮有愁悶,他好奇問道:“方壇主想跟我說什么?您說便是,晚輩洗耳恭聽。”
方泰吉擱下杯子,問:“你可知道丫頭為何要隨我回去?”
謝宮寶不明其意:“您這話什么意思,晚輩不明白?”
方泰吉淺笑道:“那鬼丫頭聽說我要找黑川先生,她說你也要找黑川先生,死活不準我壞你好事,就這樣委曲求全要我帶她回七星壇了。今天找你來,也是要說黑川先生,你從黑川先生那里討來多少息土,可否分我一半?不是我這個做長輩的非要與你爭奪息土,實在是干系重大,我要息土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