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簡單明快的白色短袖襯衣,深色的西褲,黑色的軟面平底皮鞋,沙正陽全身上下除了一塊表外,沒有任何多余的物事,顯得格外爽利明朗。
走到發言臺邊上,沙正陽微微側身,然后伸出右手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請兩位嘉賓入座。
段庸銘和雷亞文出現在臺邊上,一邊向下邊揮了揮手,然后合十表示禮敬,這才走向嘉賓座。
“女士們,先生們,各位朋友,今天我很高興能在這里邀請到許多新老朋友到會,在這里我要感謝兩位我的朋友,段庸銘先生,雷亞文先生,他們倆為我們這一次盛會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沙正陽的聲音清朗中帶著幾分渾厚,這是天賦,沙正陽自己都很有資格去報考播音員這類的專業,只可惜普通話水準略差,但是在這種場合下是綽綽有余了。
“有幸邀請到各位來自珠三角地區的朋友們與會,我謹代表中共真陽縣委、真陽縣人民政府對各位朋友表示最誠摯的謝意,……”
很隨意的把講話稿要點丟在了講話臺上,沙正陽不再看,而是開始進入了自由發揮的狀態中。
他覺得自己一旦進入了這種即興發揮的狀態,可以更好的把自己內心所想抒發出來,效果也會更好。
“這一次我們和新老朋友舉行這樣一個見面會,其實大家都已經知曉目的,但我知道很多朋友,包括我的一些老朋友,雖然很高興見到我,但是卻還是對我們舉辦這樣一次招商引資推介暨座談會有些不那么看好,……”
臺下很安靜,對于沙正陽的自我“坦白”,大家都有些意外,但是卻也認為這是事實。
“有幾個朋友說,你們宛州,你們真陽距離我們這邊太遠了,而且太落后了,基礎設施落后,市場規模小,產業結構不健全,融資難度大,總而言之,困難很多,到我們那里去投資是打水漂,賺不到錢,……”
這些話其實都是沙正陽自編自導的,根本沒那事兒。
哪位朋友見面也不會當著沙正陽說這些,要說也該是段庸銘或者雷亞文和他們的那些朋友和生意伙伴之間的私下對話才對,再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和沙正陽這個父母官說這些不中聽的話。
“……,所以,我想要在這里介紹一下我們宛州我們真陽的真實情況,也希望大家在聽了我對我們那邊的介紹,可以撥冗來我們真陽一行,我相信在親自耳聞目睹了我們真陽的實情之后,你會做出明智的抉擇。”
從歷史人文和地理環境開始,沙正陽用了五分鐘介紹了自漢唐以來宛州和真陽的人文歷史,最后又花了兩分鐘談到了宛州和真陽在改革開放以來的發展變化情況,這才開始轉入正題。
“可能有很多南粵的朋友對我們宛州真陽的情況還比較陌生,但我相信剛才很多朋友其實在進會場時都應該看到了我們關于宛州和真陽的宣傳圖解,簡而言之,我們宛州就是天下之中,這可以從經緯度交匯處推算出來,宛州正好就處在天下之中這個點上,……”
“焦柳鐵路和即將建成通車的漢淮鐵路將會在這里交匯,形成一個十字交叉的樞紐,同時國道316和多條省道都經過這里,加上已經立項開工建設的漢宛高速,已經納入建設規劃的西宛高速和鄭宛高速,未來還可能有宛襄高速,我們宛州和真陽有望成為中原、西南、江淮三地結合部的核心區域,……”
“我們宛州常住人口超過1000萬,我們真陽縣人口109萬,幅員遼闊,發展農業的條件得天獨厚,隨著改革開放以來,宛州日益成為漢東地區的核心城市,大家可以從剛才的地圖看得出來,我們宛州正好處在漢都、西安、嘉州、鄭州和武漢之間的中心位置上,這也就意味著我們宛州可以輻射漢、陜、豫、鄂等省市場,……”
“剛才我講了那么多,可能大家覺得我是在王婆賣瓜自賣自夸,但我在想,朋友相交,貴在交心,我是不是吹牛,我想大家來我們真陽一行就可以略窺一二。”
沙正陽把話題引到了大家最關心的問題上,能來這里的都不是單純的看看熱鬧,真陽為什么憑什么吸引人家到你那里去落戶建廠,總要有一些讓人信服的理由,而不是光靠一些所謂政策、地理位置和交通條件來說服大家。
“與此同時,我想各位朋友也注意到了,其實在這短短兩年間,已經有不少知名企業落戶我們宛州。”
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
“以我的朋友段庸銘先生為例,他原來的身份大家都清楚,在我們南粵,在我們珠三角地區他也算是一個知名企業家,但是他卻選擇了在我們宛州重新創業,現在的高升電子我相信已經無人不知了,高升影碟機在我們廣州、深圳、佛山的市場上隨處可見,……”
“同樣在我們宛州經營得非常紅火的還有華峰電器和三洋若斯電器,他們一家是來自港資的生產飲水機和凈水器為主的電器企業,目前他們的產品已經在全國同類產品居于首位,三洋若斯電器大家可能就更熟一些,它是中日合資的典范,讓一家本來瀕臨破產的國有企業,通過合資煥發了生機,……”
“另外我還想向大家介紹一下我們宛州正在遷建的七家電子企業,這些企業是隸屬于我們國家兵器工業部的企業,目前正在進行軍轉民的改造,他們擁有相當雄厚的技術研發實力,也很愿意與我們民用企業就一些中高端技術項目進行合作,……”
一連串的介紹使得沙正陽也有些口干舌燥,他端起放在發言臺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嗯,怡寶的,不是自然堂的,這里是南粵,怡寶的地頭。
淺棕色的雪佛蘭魯米娜子彈頭車緩緩的駛過沙面街的白天鵝賓館門前,緊跟著前面的一輛黑色的皇冠30,陡然間一副標語掠過坐在皇冠車第二排剛剛才能夠瞑目沉思中睜開眼睛的男子眼中,“咦?”
“怎么了,省i長?”坐在前排的秘書立即轉過頭來,小心的問道。
“那是什么?”這輛皇冠和后面那輛雪佛蘭魯米娜是漢川省駐穗辦的,坐在皇冠上的王云祥剛從廣交會會場上出來,有些疲倦。
漢川作為內陸大省,每年在廣交會參展企業數量不少,但是從成交金額和在全國所占比例上來說,卻顯得有些落后了。
王云祥作為商業部出來的領導,對廣交會非常重視,他認為漢川在出口創匯方面還有很大的潛力可挖,所以這一次他作為省i長親自請纓,帶隊參加了廣交會。
“您說那個?”秘書反應很快,這一段路有些堵車,車速不快,所以他看到了白天鵝賓館外圍的一副相當醒目的彩印大掛圖,“高官,好像是宛州那邊在作一個招商引資的推介會。”
“熱烈祝賀漢川真陽招商引資推介暨座談會勝利召開”。
還有幾幅彩圖都被支架支撐著擺放在前面,幾個穿著文化衫的女孩子正站得筆挺,雙手交叉合在小腹前,面帶微笑的注視著前方,而不少來往的人們也在駐足打量著這些彩印大圖。
兩名應該是工商干部正在和其中一人進行交涉,大概是認為這些女孩子把這些彩印大圖放在了街面上來不合適,違反了相關的規定。
“我們這不是,只是一種推介,希望借助廣交會的東風,讓更多的海內外客商能夠了解我們漢川,了解我們真陽,……”一個文質彬彬的眼鏡男正據理力爭,“你們工商局要查,可我們這不是,你們看清楚了,……”
王云祥有些好奇,真陽是宛州的一個縣,這他知道,但他沒想到一個縣份居然敢在廣交會召開期間來廣州上演一場大戲,還是以這樣一種方式。
“停車,靠邊。”王云祥吩咐司機。
皇冠緩緩的靠邊,雪佛蘭魯米娜也緩緩的跟隨著停在了路邊上,很快魯米娜上就下來了一個中年男子快步走了過來,“省i長?”
“老田,走,去看看。”王云祥看了看表,招呼著對方,“真陽縣居然能在白天鵝賓館搞招商引資推介,不簡單吶,我覺得有點兒意思,想去看看。”
田朝正一愣 他本來該陪著王云祥坐皇冠的,但因為想借著路上這段時間給幾個下屬交代一下下一步的工作,所以他就上了雪佛蘭魯米娜車,誰曾想到王省i長居然突然對這樣一個縣里的招商引資活動也感興趣起來了。
“高官,可是我們回去之后還有一些活動安排,怕是時間有點兒……”田朝正皺起眉頭,有些為難。
“沒事兒,我們去看看,那邊你和駐穗辦的人聯系一下,推一推。”王云祥是個很有主見的人,認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改變,看著賓館大門,興致盎然的微笑道:“我覺得咱們漢川省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縣份,敢在白天鵝賓館搞活動的,沒點兒干貨,恐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