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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章 小城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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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君是在當天下午五點到家的。

  時間已經進入了十一月,鄭陽天氣晴好,溫度不是太低,但是云園這里就不行了。

  連陰雨,已經下兩天了,雖然還更靠南一些,但是有些刺骨的涼意了。

  李曉濱本來是要給馮君訂林業賓館的總統套的,不過馮君說了,今天我回家住。

  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窮,前兩次回家,沒有在家好好地住兩天,已經很不合適了。

  馮君回來沒有通知任何人,通過嘎子在林業賓館找了一個相熟的保安,悄沒聲把車停在賓館的停車場,打著雨傘走回了家里。

  進了家之后,他才給小賣部打個電話,說是自己到家了。

  連上上大學,他已經離家七年了,那個逼仄的、七平米大小的隔斷里,大致還是七年前他離家時的樣子。

  只是那張寬度一米三的手工床上,摞著幾個布做的包裹,對角打結的那種。

  在大城市里,已經看不到這么落后的打包方式了,多數人用的是衣物收納袋,也有使用真空壓縮袋的,但是馮君看到這種包裹,心里卻驀地涌上了一絲親切。

  打記事的時候起,家里差不多就是這樣的布局,那時候還有爺爺奶奶,臨街的房子也沒拆,二叔也還在附近住著。

  不多時,得了消息的張君懿就回來了,手里拎著一條魚和一只宰殺好的雞,笑著發話,“可算知道回家住了,你爸正對賬呢,一會兒就回來……我去給你做飯。”

  “我來吧,”馮君走上前,笑著發話,老媽待兒子肯定不錯,但是她做菜的水平……不提也罷,書香門第出來的張家大小姐,也就腌咸菜和蒸水蛋的水平拿得出手,其他都是渣渣。

  所以大多時候,她要做的是擇菜、洗菜和切菜,正經的煎炒烹炸,還得馮文暉出馬。

  老院子用的是公用水龍頭,娘兒倆就在水龍頭下忙乎開了,院子里的鄰居出出進進,瞬間就發現了他,“呦,小君回來了?”

  現在鄰居們都已經知道,馮家的孩子出息了,甚至還有人說,他好像要花幾十個億,在縣里承包山林——朝陽就這么屁大點地方,有點風吹草動,基本上全縣就都知道了。

  大家分析,這話應該是真的,別的不說,遲縣長可是親自來過小院的,還有人見到過,晁穎進了馮家的小賣部。

  可是別人問起馮文暉夫婦,這夫妻倆就笑瞇瞇地表示,事情都是小君在辦,我們也不清楚。

  至于說承包山林會花多少錢,他倆回答得更干脆了,那都是孩子搞的——我倆就那么一個小賣部,能賺幾個錢?

  所以鄰居們都知道,馮家能讓縣里高看,原因是在馮君身上——這孩子小時候就不凡啊。

  這院子里一共六戶人家,有三戶老鄰居搬進了樓房,其中兩家把房子讓給了自家親戚住,另外一戶則是把房子租出去了。

  所以馮君在院子里,也就是僅存的兩戶老鄰居慣熟一點,另外兩戶老鄰居的親戚,多少打過一些交道。

  正說著呢,馮文暉回來了,手里也是拎著一塑料袋的菜,興沖沖地發話,“我跟你二叔說了,他一會兒也過來喝酒,還說從賓館帶一條烤羊腿過來。”

  馮家夫婦配合做飯,速度還是相當快的,張君懿炒菜的水平不行,刀工還是滿不錯的——可惜就是經常切到手指,在馮君的印象里,老媽起碼切到過三四次手指。

  也就是一個小時,一桌熱騰騰的飯菜就做好了,然后二叔馮文成也來了,他身后還跟著二嬸和二嬸的弟弟澤平。

  兩兄弟家人吃飯,那是沒問題,二嬸的弟弟過來,多少是有點扎眼。

  不過在朝陽這種小地方,大多數人還是比較好客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再說來的也是親戚,左右不過是多一雙筷子而已。

  大家才剛剛坐好,老鄰居艮叔回來了,他家里的條件不太好,為人倒是不錯,也喜歡喝兩口劣質酒,于是張君懿站起身招呼他一句,“小艮過來一起喝點兒。”

  艮叔猶豫一下,揚一下手里的塑料袋,“我買了燒餅回來。”

  他家里老婆孩子都在,熬了一鍋紫菜蛋花湯,等著他的燒餅呢,他不好一個人過來吃。

  “哎呀,撥點菜給你,你從家自己拿盤子啊,”馮文暉大聲發話,“你過來喝酒……椅子也少一個,自己拿。”

  老街坊鄰居就是這樣,家里吃什么好的,撥一點給鄰居很正常,甚至會因為洗碗麻煩,而要求對方自帶飯盆。

  反正今天這頓足夠豐盛,在場的人肯定吃不完,多分一點給鄰居,一點都不影響。

  不過這么自然地讓人自帶碗筷椅子,得馮文暉出面——馮君也行,他老媽就做不到。

  書香門第出來的,就是學不會市井一樣的接地氣,久而久之,大家知道她只是不擅長這么套近乎,她的心里不會介意,也就無所謂了。

  然而張君懿今天有點小算計,她主動招呼鄰居喝酒,也并非嫌喝酒的人少,只是她不想聽張澤平這不速之客念叨一些事。

  菜是自家炒的菜,酒是馮君帶來的汾酒,三十年陳的,朝陽人更習慣喝曲酒,不過這酒很好喝,價位不算便宜,又沒有茅臺或者洋酒那么扎眼。

  一開始,大家還是關心馮君的生意,馮君也不想多說,含含糊糊地回答,買賣還行吧。

  然后話題就逐漸轉向了現實,聊起了拆遷的事情。

  馮君他家所在的街道,終于也要拓寬了,這事兒念叨了七八年,兩屆班子都沒搞定,主要原因就是這曾經是縣城的主要街道,老街改造成本太高。

  艮叔甚至笑著表示,“大家都說,這虧得是小君要承包山地,要不然還是搞不起來。”

  “我那點錢夠干啥?”馮君笑著發話,“我聽說是省里的意思,要大力扶持旅游業了,咱這條街,有點影響縣里的形象。”

  “哎,你那也能說是一點兒錢?”二叔馮文成看他一眼,“躉交承包費,也虧你能想得出來,有這錢做點啥不好?”

  “人民幣越來越不值錢了,還不如躉交了,”馮君聽得就笑,“種樹的話,樹天天會長,錢放在那兒,天天是貶值的。”

  “哎對了,你到底打算花多少錢啊?”艮叔喝得有點開心,話也就多了,“有人說十五億,也有人說二十個億,你跟叔交個底成不?”

  “我哪兒有那么多錢?以訛傳訛而已,”馮君笑著回答,“就幾個億,具體多少待定。”

  其實數字已經定下來了,他回來就是為了簽約,不過……這個場合合適這么說嗎?

  “幾個億也不少了,”艮叔大著舌頭發話,“你是發達了,連嘎子都幫襯上了,啥時候幫襯艮叔一把,成不?”

  馮君笑著回答,“嘎子在我那兒,也就掙個死工資,主要是人在外地,用家鄉的人,比較放心可靠。”

  “嘎子倒是挺不錯的,”馮文成出聲插話,“要不然我也不會把他弄進賓館,可惜就是他那個羊癲瘋,找不到更合適的活計了……聽說現在好了?”

  “很久沒犯病了,”馮君斟酌著回答,“至于說會不會復發……這誰說得準?”

  “哎呀,那可是別讓他開車了,”二嬸出聲發話了,“他開著你的車,一旦發病,不說車碰壞了算誰的,只說他撞了人或者傷到自個兒,那可都是你的麻煩。”

  二嬸的話還算中規中矩,但是她弟弟張澤平酒意也微微上頭,說話就有點冒失了,“小君,說正經的,你當初帶嘎子出去,還不如帶我出去。”

  馮君笑一笑,端起酒杯來,跟他碰一下,也不說話,仰頭一飲而盡。

  我帶嘎子出去,是我指揮他,我帶你出去,聽你一口一個“小君”叫我?

  知道的,說我是你的老板,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的老大。

  馮君對張澤平也有了解,人不是壞人,就是有點浪蕩沒個長性,偶爾能吃點小苦,但是大多時候游手好閑。

  他身為家里的老小,還是唯一的男孩,做過很多生意,但都是淺嘗輒止,那些辛苦的買賣,他又看不上眼——別的不說,就是馮文暉張君懿這種夫妻店,他都做不下來。

  張澤平今年三十六、七,五年前跟妻子離婚了,日子就過得越發神仙了,很多時候,他女兒的贍養費,都是老爸老媽出的——反正他三個姐姐,老兩口手頭也寬松。

  “我就不知道,你看上他啥了,”張澤平見他不說話,一口飲盡杯中酒,長出一口酒氣,才待繼續說話,院子里傳來一片鬧哄哄的聲音,有人大喊,“劉老根呢?滾出來!”

  艮叔大名劉艮,自從十來年前一部電視連續劇走紅,就被叫成劉老根了。

  馮君家吃飯,是虛掩著屋門的,不知道誰沖著他家指了指,“在那兒呢。”

  然后,房門猛地被拽開,三個漢子走了進來。

  這陰雨連綿的天氣,他們居然是穿著單襯衣,還挽著袖子。

  打頭的漢子獰笑著發話,“麻痹的,老子們跑來跑去,苕貨你在這兒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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