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周老板是拒絕的,
  他討厭這種感覺,
  以前切換半張臉人格或者干脆讓贏勾出山掌控身體,
  有點像是東北跳大神的請神上身,
  解決完問題后,
  你們哪兒來的就回哪兒去,
  我繼續吃香的喝辣的。
  就像是一個學生,你只負責每天玩游戲追劇,其余上課或者做作業以及考試的事兒,都交給另一個你去做,這得多幸福啊。
  但這里面得掌握好主動,
  一切的切換,
  得有你自己的主觀意識去主導,
  否則一旦失控了,
  事情可就沒那么美好了,
  周老板上輩子是個醫生,雖然不是從事那個專業的,但也知道對這種情形有個類似的稱謂——“精神分裂”。
  就比如現在,
  他是真的拒絕的,
  但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贏勾沒阻止,
  懶漢的力氣又比周澤想象中要大很多。
  他就這么勾搭著周澤一起往外走,
  走著走著,
  周澤睜開了眼,
  身前的棺蓋自己掉落開,
  周澤從棺槨內爬了出來。
  抖抖手啊,抖抖腳,
  讓周老板有些意外的是,似乎還是自己掌控著主動?
  “抱歉…………太長時間不出來了…………需要適應一下…………好了…………可以了…………”
  懶漢的聲音從周澤心底傳來。
  當即,
  周老板有種汗毛顫栗的感覺,只覺得分外詭異。
  或許,是真的不太習慣吧。
  “準…………備…………好…………了…………么…………”
  “你為什么也要拖長音?”
  “因為這樣好像能讓自己感覺厲害一些,怎么了,你難道沒這種感覺么?
  牛哄哄的人物說話當然得慢一些,等你以后牛哄哄起來后,你也就懂這個道理了,得給下面人揣摩上意的時間啊。”
  周老板陷入了沉思。
  “放心吧,不會讓你吃虧的,這次之后,泰山就送你了,反正那敗家玩意兒也早給你了。”
  懶漢話音一轉,
  “事不過三!”
  一股沖天的氣勢,
  忽然迸發,
  自極西之地上空,
  出現了一道刺目的白光!
  泰山的上方,
  一直抬頭望天的菩薩,忽然低下了頭。
  八個閻羅殿前,
  都站著一名常侍。
  他們就站在各自所分配的殿門口,
  不說話,
  也不提要求,
  就這么站著。
  天上的變化是那么的明顯,
  一同變化的,
  還有這些個常侍身上的氣息。
  如果說之前他們身上的氣息宛若泉水綿長的話,現在,則是有種波濤翻涌的既視感。
  地獄的變化,牽引著他們的氣機,而這種感覺,宛若真的是“大勢所趨“。
  原本的他們,
  每個人都擁有不遜于閻羅的實力,
  而眼下,
  這種實力的差距則是在不斷地加大著。
  大到,
  足以讓本就心灰意懶的閻羅們,在交接時,哪怕有再多的不滿有再多的不舍,也不會再出現什么幺蛾子。
  任何的時候,只有絕對的實力,才是真正的王道。
  此時,
  在泰山殿的門口,
  一排排的官差們列隊而立,
  他們已經預感到要發生什么了。
  沒有火拼,也沒有反抗,更沒有喧囂和嘈雜,大家都默契地一起用“平靜”的姿態來面對這一切。
  一如他們的前輩在千年前所做的那樣無二。
  最重要的一點是,
  他們的王爺,似乎已經平靜地接受這個局面了,下面的人,自然也就沒有去鼓噪和不滿的理由。
  趙家人的桌子趙家人來輪流坐,
  他們謙讓來謙讓去的是他們自個兒的事兒,
  和自己又有什么關系?
  這名常侍掐著蘭花指,細心地打理著自己臉側垂落下來的發髻。
  這會兒,
  他的感覺很好,
  多年的隱忍終于可以揚眉吐氣的暢快,
  以及現在天空中的變化對自己氣機的牽引給自己所帶來的爽感。
  身為一個閹人,本就缺一點陽剛之氣,但現在,他只覺得自己內心一片澎湃。
  這不是感覺自己已經走到了巔峰,而是切切實實地站在巔峰之上了。
  泰山王一步一步地從大殿之中走出,
  前方一直到大門的九曲回廊的中門全部大開,
  雖說沒有陽間帝王退位時的繁瑣和盛大,
  但這種謝幕的氛圍,依舊是那么的濃郁,再配合此時泰山王那陰沉的臉色,就更是讓人覺得壓抑了。
  大門口的常侍輕輕地發出了一聲鼻音,
  “哼”,
  都這會兒了,
  還不麻利點兒?
  還當自己是閻王擺譜吶?
  平白地耽擱雜家的功夫,
  等會兒,
  雜家還得好好地找個地兒修理修理指甲呢,
  哎喲喲,
  這指甲,
  關了快兩年了,
  想美個甲都沒地兒去。
  泰山王走得很慢,
  用句電影里的經典旁邊搭配就是:
  宛若這么一條路,
  他走過來,
  就已經走過了一生。
  但這條路,終究是走完了。
  泰山王站在了大殿門口,
  伸手,
  緩緩地摘下了自己頭頂的王冠。
  他沒有哭,到這個級別了,再哭出來也就顯得丟人現眼了。
  大勢所趨,沒得辦法,除了無奈也就只有無奈了。
  看著自己手中的王冠,
  他屬于泰山一脈的傳人,
  卻不是什么嫡系,
  當初十殿閻羅崛起時,
  他其實有些被“照顧”的成分,類似于“面子工程”。
  他曾經不止一次地憤恨過,為什么末代不打招呼就失蹤。
  他也曾好多次地唏噓,
  原本的府君之位,換做了閻羅之位。
  但現在,
  連閻羅之位,
  也保不住了。
  千年以來,泰山王一直以泰山正統自居,而在今日,泰山的最后尊嚴,最后的一點遮羞布,也將被撕裂得干干凈凈。
  “愧對列祖列宗啊……”
  對面的常侍又發出了一聲鼻音“哼”。
  不過,
  就在這時,
  遠處,
  一道人影忽然出現。
  常侍的蘭花指忽然一僵,
  轉過頭看向自己的身后。
  他……他……他怎么又回來了!
  這種感覺,怎么說呢?
  像是一個公司盛大無比的交接儀式,
  大家都很嚴肅,
  大家都很認真,
  但莫名其妙的,
  有一個不相干的人在儀式中橫沖亂撞著,
  偏偏公司里的保安和打不過他,
  大家只能繼續“認認真真”地繼續著儀式,
  同時忍受著這個人在嚴肅莊嚴的場合里跑來跑去,裝作沒看見他的樣子,不得不捏著鼻子默認了他的亂入。
  常侍平復下了心情,蘭花指已然改為握拳。
  周澤沒搭理這位常侍,
  而是向前一步,
  直接出現在了泰山王身前。
  一道,
  特殊的氣息從周澤身上散發出來。
  對面的常侍當即懵了,
  人還是這個人,
  但怎么感覺像是換了一個似的?
  而泰山王則是猛地熱淚盈眶,
  他感覺到了,
  他感應到了,
  他激動,
  他萬分地激動。
  “不孝子孫…………參見老祖!”
  泰山王直接對著周澤跪了下來。
  泰山王這一跪,
  連帶著周圍那一群官差們你看看我看看你,
  也都一起跪了下來。
  他們不知道泰山王參拜的人是誰,
  但跟著跪就完事兒了。
  虎死威猶在,
  就算人家不再是閻羅了,
  但資歷和實力也擺在這兒,
  人家都跪了,自個兒還站著,有點說不過去。
  反正貴誰不是跪啊。
  “沒了啊,到你這兒,連底褲都丟了啊。”
  周澤很是感慨地說道。
  “子孫不孝,老祖,您,您居然還活著?”
  泰山王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一下子又充滿了希望!
  對于陰司眾人來說,府君,尤其是初代府君,就是傳說中的最強者,因為他締造的體系,一直延續到了今天。
  可以說是,初代當初在地獄畫了一個圓;
  接下來的無數歲月里,大家都在這個圓里生活運轉著。
  “是啊,我回來了。”
  “老祖在上,不孝子愿追隨老祖,鞍前馬后,死而后已!”
  人生,
  可能就是這般大起大落,
  當你已經準備好失去一切時,
  忽然你就擁有了重新奪回一切甚至拿得更多的機會!
  然而,
  周澤的下一句話,
  卻直接讓泰山王驚愕住了。
  “正好,借你本源用用。”
  “…………”泰山王。
  “怎么,不愿意?”
  泰山王咬了咬牙,雙眸泛紅,當即道:
  “自然愿意!老祖要什么,不肖子孫定然全都奉上!”
  說完,
  泰山王將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位置。
  然而,
  下一刻,
  一道黑色的罡風忽然出現在了泰山王掌心之中,
  且毫不猶豫地打向了面前的周澤!
  “轟!”
  恐怖的轟鳴聲傳來,
  附近一些運氣不好的官差們則是受到了波及,直接被湮滅,其余人也都是驚恐地紛紛后退。
  常侍身前出現了一道光芒擋住了余波,
  眉頭微皺,
  他搞不懂,
  這是搞得哪一出?
  明明是歷史大戲,怎么又變成家庭倫理劇了?
  待得煙塵消散后,
  泰山王董的一只手,已然被周澤攥住,同時,一枚泰山的印記出現在了泰山王的眉心位置,頃刻間鎮壓了下去!
  用你的本源鎮壓你,
  抱歉,
  這就是爺爺打孫子時的特權。
  “我就說過吧,他肯定不會同意的。”周老板的聲音自心底響起。
  “廢話,也不看看是誰的種,你沒看見我都早有防備嘛!”
  “你怎么感覺還挺高興的?”
  倆后代,
  一個丟了基業預感到不好后直接選擇跑路,
  一個丟了官位后還打算弒祖,
  這祖宗當得,
  可真憋屈。
  “呸,高興個屁!
  其實我想哭,但我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