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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三章 風云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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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山之巔,

  被打下去又上來的菩薩依舊在澆著他的花,

  不過,

  似乎冥冥之中傳來了一絲悸動。

  他停住了自己手中的動作,

  將水壺輕輕地放了下來,緩步走入小廟中。

  小廟顯得很空,

  只有最基本的一點點陳設代表著這是一座廟,

  但供桌上的空蕩蕩又讓這座廟顯得有一種很大的缺憾。

  廟,因為有“像”才能被稱為廟,信眾們進來后,需要有一個寄托,有一個叩首的對象。

  菩薩伸手,從門內側的水缸邊緣位置拿起一塊方帕,仔細地將帕子在水缸內清洗,擠干;

  緊接著,

  菩薩走到了供桌旁,

  用帕子很細心地擦拭著供桌。

  其實,

  這上面沒有灰塵,

  哪怕一直不打掃,也不會有灰塵。

  但還是需要清理一下,

  清理,

  是為了迎接。

  這也是一種儀式感,復雜而又考究的儀式堆疊,最終就會慢慢地演化成宗教氛圍。

  擦拭好了供桌,

  手持帕子的菩薩后退了兩步,

  看著自己面前還空蕩蕩的供桌,

  他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么多年,他的忙碌,他的籌劃,他的等待,

  等的,

  無非就是這一天。

  供桌上,需要被安置點什么,這樣自己才能每天跪坐在蒲團上有可膜拜的對象。

  有人追求的是世間寰宇唯我獨尊,

  但也有人追求的是此心安處是吾鄉;

  追求的方向不同,對生命對萬物的理解也不同,所以,沒辦法武斷地去分辨出高下。

  打掃干凈了屋子才好請客。

  菩薩走出了小廟,

  菩薩穿過了自己種植的花圃,

  菩薩站在了泰山之顛的邊緣位置,

  在其前方,

  是一片浩蕩的云海,

  在其腳下,

  是深不可測的萬丈懸崖。

  菩薩抬腳向前,

  一步步走在虛空之中,

  步步生蓮;

  一朵朵金色的蓮花在其腳下綻放,聲勢佛蓮,營造出了浩蕩的光輝,撒照四方。

  走著走著,

  菩薩停了下來,

  他雙手合什,

  低頭虔誠地誦念道:

  “我佛…………慈悲。”

  幽深的山谷,

  清雅別致的道觀,

  廳堂內,

  九名常侍一起睜開眼,

  他們每個人眼里,都有紫色的光彩在流轉。

  知道他們存在的人,并不多;

  他們被誤以為是菩薩豢養出來的,以取代十殿閻羅的備胎。

  若是撇開一年半之前十常侍血洗了第九殿,

  他們其實一直很低調很低調。

  如今,

  上一出舞臺謝幕的鐘聲已經響起,

  現在,

  是輪到他們登臺的時候了。

  剩下的八個閻羅,已經徹底放棄了。

  他們的心氣兒,他們的職責,他們的擔當,

  這些,本就不多,

  而本就不多的這些,在經歷了千年的侵蝕之后,

  又在這兩年里,

  隨著兩位閻羅的隕落而徹底分崩離析。

  九個常侍一起走出了道觀,

  他們身穿著屬于自己的官袍,

  雖然衣冠華帶,但彰顯出的不是男子的陽剛,而是一種如水一般傾瀉而下的陰柔。

  他們不介意自己的裝束會被嘲諷,

  當他們取代閻羅站到那最高的位置時,

  下方黑壓壓的人群,將以著此衣為榮。

  一如千年前下面的人看著府君時代被結束,看著閻羅們上位時,一樣。

  傳承多代的府君,說沒,也就沒了,就別期望這些閻羅們到底能拾掇起多少人心了。

  大長秋立于前方,

  在他們面前的池塘里,

  一朵佛蓮,燦爛綻放。

  “時辰到了。”

  大長秋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身形化作了一道藍色的光芒,直沖云霄。

  其身后,八道藍光緊隨。

  他們一起飛向了泰山,

  且在泰山前,停了下來,顯現出了身形。

  菩薩還站在虛空中。

  “參見菩薩。”

  九位常侍一起向菩薩行禮。

  比起閻羅們之前對待菩薩時的那種恭敬中帶著些許諂媚的感覺,

  十常侍們,則顯得要淡然得多。

  豢養之說,本就不是真的。

  十常侍和菩薩之間,本就是平等的。

  若非上古末期,那位地獄之主拼著自己隕落硬生生地阻斷了這一切。

  可能,

  接下來,

  這地獄本就不會有府君的時代,也不會有閻羅的時代,

  地獄,

  將自始至終,

  都是屬于他們的年代。

  菩薩默不作聲,

  只是抬頭,

  望天。

  地獄的天空,本就沒什么好看的,但今天,他很想看,很想很想……

  八名常侍各自飛離,去向了各自的目標。

  大長秋則停留在原地,站在菩薩身側。

  一年半以前,大長秋曾被贏勾追殺得滿地獄逃竄,倉惶如狗。

  現在,

  倒真是人模狗樣了。

  笑到最后的,往往才是笑得最好的。

  大長秋這樣安慰著自己。

  “他又來了。”大長秋開口道。

  菩薩默不作聲,繼續很認真地看著天空。

  “要留下他么?”

  大長秋繼續問道。

  菩薩搖頭,道:“不必。”

  大長秋聞言,長舒一口氣。

  然而,

  這口氣才剛剛下去,

  他的心口,又被猛地吊了起來。

  他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遠處飛了過來。

  于陰司主城城墻上,殺死了楚江王,周澤沒有過多的耽擱,也沒興趣去享受一位閻羅在自己手中隕落的高朝余韻。

  他直接離開了主城,

  其實,

  他沒想著來泰山,

  但泰山差不多算是位于地獄的偏中心位置。

  從一個角,去另一個對角,必然而然地得經過這里。

  大長秋傲然而立,

  只是負于身后的手,微微顫抖。

  菩薩終于將自己的目光從天空挪了下來,落在了前方的周澤身上。

  “水,漏得差不多了,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這不是關心,

  而是威脅。

  贏勾的風華絕代,在場的人,都親自經歷過,但同樣的,他們也清楚贏勾現在的虛弱。

  只需避其鋒芒,待之后,若是能找得到他,就能從容收拾了。

  大長秋向前一步,擋在了菩薩身前。

  像是一條,忠誠的老狗。

  只是這老狗的氣機大大方方地散落在四周,明顯是做著隨時就撤人的準備,而且這做得很明顯,不怕菩薩看出來。

  周澤看著大長秋,雙腳,于虛空中,向前邁出了一步。

  大長秋的老臉一僵,

  “非要如此?”

  “擋在我前面……是你。”

  周澤又向前邁出了一步。

  大長秋深吸一口氣,默默地側身,后退了三步,讓開了路。

  “雜家承認,現在,不是你的對手,但雜家輸給過你一次,不見得以后會再輸第二次。”

  老狗不敢咬人,只能汪汪叫。

  周澤則是表情平靜地看著大長秋,

  “不止一次了。”

  大長秋為之一滯,而后陷入了萎靡。

  緊接著,

  周澤走到了菩薩面前。

  菩薩依舊戴著面具,誰都不清楚,隱藏在這面具之下的,到底是怎樣的一種面孔。

  到底,

  還有沒有半點悲天憫人。

  地獄不空,

  誓不成佛;

  那就把地獄搞亂搞崩,搞得地獄不再是地獄時,也就可以了。

  “你覺得…………你很聰明?”

  周澤開口問道。

  菩薩不置可否,

  少頃,

  菩薩反問道:

  “你………覺得呢?”

  周澤又向前一步,

  拉近了自己和菩薩的距離。

  菩薩的身前,出現了一抹金色的光澤,形成了一道結界,結界之中,蘊藏著一個小世界,拉出了鴻溝般的距離。

  可以看得出來,

  菩薩對周澤,還是很忌憚的。

  畢竟,才不久,剛被打了一拳。

  周澤伸手拿過肩膀上的那株老山參,

  老山參只剩下尾部小小的一截了,另外還有幾條長長的尾須。

  周澤把老山參拿起來,

  “嘎嘣”,

  咬了一口。

  現在老山參只剩下最后一丁,也就是還憐惜著那幾條尾須的那一點點。

  菩薩見狀,

  似乎是嘆了口氣,

  主動散開了自己的防御結界。

  “砰!”

  這一拳,是回答。

  這一天,地獄又隕落了一個閻羅。

  這一天,十常侍出山,開始接管整個陰司。

  這一天,

  菩薩,

  打了兩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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