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的身體還是在微微搖晃著,像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頭,又像是一個酗酒的醉漢,仿佛隨時都可能摔倒在地。
  但自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恐怖的氣息,卻又是具有著那般強烈的壓迫感。
  女忍者嘗試著去打開這藍色的光幕,她想要離開這里,她之前和自己的三個同伴費盡心機,好不容易地把曹頂留下來的禁制給毀掉了,但現實卻是如此的殘酷。
  她好不容易地逃脫原本的牢籠,但接下來,卻進入了一個更大更堅固的牢籠。
  周澤慢慢地走了過來,身形還是帶著些許的搖晃,隨著他的逼近,女忍者臉上的神色開始越來越凝重。
  她不敢主動向周澤發動攻擊,就像是一個人不小心掉入了老虎籠子里一樣,第一反應肯定是先爬出籠子而不是傻乎乎地去和老虎搏斗。
  周澤就是籠子里的這只老虎,擇人而噬。
  之前,周澤還想著讓書店里其他人在外面拼命,他這個老板就在旁邊看戲連啦啦隊的作用都沒起到,確實有點無法說得過去。
  現在,
  倒是不錯,
  周澤還得謝謝眼前的女人,給了自己做點事的機會,不至于等自己離開鏡子世界之后被許清朗他們給鄙視。
  “我們可以做交易。”
  每個獵物在臨死前,都會想盡辦法地給自己尋找逃生的機會,女忍者也不例外。
  “你死前……只是一個普通人……”
  周澤嘴角上的嘲諷越發濃郁。
  是的,
  五百年前,你們被曹頂殺死時,只是普通的倭寇,無論多兇殘,終究還是普通的人。
  既然是普通人,又被鎮壓在這里五百年,你還能拿得出什么讓我感興趣的東西?
  女忍者面露祈求之色,
  周澤步步逼近,
  就在此時,女忍者的身形在原地消散,轉瞬間出現在了周澤身后,她的手中有一把黑色的匕首,直接刺向了周澤的脖頸位置。
  一切的發生,都只是在轉瞬之間。
  “噗!”
  匕首刺了進去!
  女忍者面露大喜之色,
  自己的偷襲居然成功了!
  他居然狂妄到這種地步,以為吃定自己了么!
  女忍者這個時候很想笑,但她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準備轉手旋轉匕首,順勢將周澤的整個腦袋給切割下去。
  但只聽得“嘎吱嘎吱”的肌肉摩擦聲,
  任憑女忍者使勁一切氣力,卻依舊沒辦法板動匕首絲毫,因為周澤的肌肉和骨骼居然直接將這把匕首給卡得死死的,像是嵌在自己體內一樣。
  女忍者目光一凝,身形當即選擇后退。
  “啪!”
  但只聽得一聲脆響,
  周澤扭過頭,
  而后,
  女忍者只感到自己整個人飛了起來,自己耳邊都是風聲,那是一種令人絕望的速度。
  “砰!”
  周澤一只手掐著女忍者的脖子直接將其壓在了地上,同時滑行了將近百米的距離!
  “額………………”
  輕聲的低吟自周澤喉嚨里發出,像是用餐前的禱告,感謝上帝賜予了自己如此豐富的食物。
  女忍者身體在顫抖,這不是面對敵人的顫抖,哪怕是五百多年前,她身為女忍者跟著其他人一起來到中國沿海時,無論是遇到大明官兵還是最后的曹頂,無論勝仗還是敗仗,她都沒有害怕過,更何況現在的她等于比以前又擁有了五百年的心理閱歷。
  但此時,她是真的打靈魂深處產生了一種畏懼,因為她覺得自己不是在面對一個人,而是在面對一種來自食物鏈上的壓力。
  似乎自己,本就是他的食物,這種壓迫感,就像是一只斑馬,在迷途之中,遇到了一頭獅子。
  周澤手中的指甲刺入了女忍者的脖頸,同時四周的黑霧開始瞬間擠壓下去。
  四周,發出了榨汁機運作的聲響,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簡單,
  干脆,
  粗暴,
  讓人驚嘆,
  同時也讓人有些觸目驚心,不敢直視。
  一縷青煙升騰而起,周澤仰起頭,倒吸一口氣;
  青煙入鼻,
  帶來一種絕大的享受,
  像是一個養尊處優的老太太,在吸著水煙。
  咂咂嘴,
  舔舔唇,
  而后身體輕輕哆嗦一下,
  一切,
  就都舒服了。
  一條亡魂的存在,哪怕她擁有五百年的存在時間,還經歷過和神父特殊的配合和調制,但在此時的周澤眼里,
  不就是一口煙嘛。
  慢慢地吐著氣,
  周澤緩緩地坐了下來,
  他伸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額頭上,
  像是飽餐之后的老者,準備曬曬太陽,打個盹兒。
  大概過了一刻鐘的時間,
  周澤把手放下來,
  他的眼眸里,依舊閃爍著詭異的綠光,
  但臉上的神色,卻有些異常,
  是疑惑,
  是不解,
  是慌張,
  這種情緒出現在他的身上,有些不自然,當初的他,搏殺青衣娘娘之后再搏殺日本神父,而后在林家將附身在小姨子身上的出問題的鬼差滅殺,經過鹽城一舉絞殺兩名鬼差。
  似乎他出現的時候,往往就意味著周圍無論是什么情況,
  都到了塵埃落定的時候。
  但此時,
  他是真的有些亂了。
  “怎么…………回不去了?”
  周澤喃喃自語,像是在思考著這個問題,而此時的他,其實不是很擅長思考,像是一個瞌睡的人中途醒來,全憑自己模糊的意識,
  下床,
  找痰盂,
  解開褲袋,
  打開水龍頭,
  然后又重新躺回去,繼續睡。
  可能第二天白天誰問起來,他自己都不確定是否起過床小過便。
  周澤仰起頭,
  目露驚恐,
  他伸出手指,
  指了指天幕,
  隨即握拳,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他明白了,
  “這次是意識…………身體不在………完了…………身體要撐不住了…………”
  “所以,你家老板每次‘開無雙’,都會變成這個樣子?”
  小蘿莉在旁邊盯著周澤的身體有些奇怪地問道。
  “嗯,正常操作,沒事。”
  白鶯鶯顯得很是平靜,老板每次開無雙之后身體都會出現一些問題,要癱瘓半個月的時間,她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而且,白鶯鶯其實挺喜歡老板癱瘓時的樣子,因為她能全方位地照顧他,包括給他洗澡,那時候的老板是最可愛的,也是最需要自己的時候。
  “咳咳…………”
  許清朗在旁邊咳嗽著,同時拿出一條濕毛巾,給老道擦著臉,老道還在昏迷著,沒醒來。
  小蘿莉繼續盯著周澤打量著,雖然不知道周澤在夢里發生了什么,但此時周澤身體的變化,已經足以讓她十分感興趣了。
  過了一刻鐘后,小蘿莉指著周澤右臂位置問道:“這也是正常的?”
  “正常的。”白鶯鶯頭也不抬地說道。
  老板身體會出現許多傷口,這是身體超負荷的表現。
  “你確定?”
  小蘿莉指著周澤右臂手肘的位置說道。
  那塊位置骨頭都已經裸出來了,綻開了皮肉,同時露出的白骨居然開始發黑,這是尸體破敗的征兆,意味著骨骼內的養分正在快速地流失,即將塵歸塵土歸土。
  那首歌怎么唱來著:
  “化作了春泥,呵護著大地…………”
  小蘿莉毫不懷疑,如果此時把周澤丟到庭院去,明年上墳時,那里應該能長出一片極為茂盛的植物。
  自己似乎也可以順勢載一顆枇杷樹樹苗,那樣子她以后還能寫個日記:
  庭有枇杷樹,吾捕頭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撇過頭,看見白鶯鶯渾然不當一回事兒。
  小蘿莉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還是周澤本身生命力就這么強悍?
  聽樣子以前經常這樣,
  但特么的這是往化作灰都能復原的節奏上去的啊,
  雖然大家都是鬼,
  但你也得講點科學啊?
  所以,小蘿莉走到白鶯鶯的身邊,伸出自己稚嫩的手,抓住了白鶯鶯的臉,把她的臉,湊到了周澤手臂發黑白骨的位置:
  “我再掙扎最后一次,如果他以前這樣也能復原如初繼續活蹦亂跳,從此以后我給他端茶遞水洗腳暖床!”
  如果這樣子都能復原如初,
  這種捕頭,這種老大,
  自己捏了鼻子認了又算得了什么?
  白鶯鶯整個人忽然如遭電擊,
  然后張開了嘴巴,
  她下意識地伸手在老板露出來的骨骼上摸了一下,
  “啪!”
  骨骼居然凹陷下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鶯鶯開始尖叫起來。
  一邊還在給老道擦臉的許清朗被這一嚇,臉色一陣發白,一口血吐出,噴在了老道臉上。
  這他娘真的是被嚇出血了!
  一頭僵尸,在自己身后忽然尖叫的感覺,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老板,老板!”
  白鶯鶯跪在周澤旁邊聲嘶力竭地喊著,但她不敢再去觸碰周澤,生怕再碰周澤哪個位置哪個位置就塌了。
  小蘿莉長舒一口氣,
  自己的堅持是對的。
  這樣才正常嘛,就算是判官也不可能做到這一步的。
  然后,
  小蘿莉歪了歪頭,盯著周澤,手指輕輕地交叉著,有點小小的糾結,
  她在想著,
  如果周澤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在睡夢中翹了,
  自己好像也不虧哈。
  不虧不虧,
  真滴不虧。
  天才一秒: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