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浩武館、練武場內。
韓東站直了身體,凝視著癱坐在地的廉布。
漸漸地,玄奇的莫名感知再次浮出,宛若一面晶瑩剔透的鏡子,映照出了廉布的混亂情感,分不清善意或是惡意。
“唔。”
韓東若有所思地走到旁邊,暗暗沉思:“一品品級,產生的玄奇感知,似乎只是十分簡單的感應。”
呼哧。
呼哧。
廉布全身冒汗,大口喘息,眼底滿溢駭然。
若是自己沒猜錯,恐怕一品品級的韓東,真的擊殺了宏石,所以才有直面師尊盧征洋的強勢底氣。
“啊!”
前臺女子抬起雙手,緊捂朱唇,目光充滿了茫然與畏懼。
她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瞄著練武場內的情形,當看到韓東靜靜佇立一旁,才松了口氣,暫時擱置報警的想法。
更衣室內。
那些練武青少年們盡皆目瞪口呆,不可思議的偷瞧。
一個男生靠在門框上,驚詫低呼:“廉叔可是一品品級,竟然不是那韓東的一合之敵?”
實際上,他們盡皆崇拜廉布。
畢竟廉布具有兩千多斤的巨力,偶爾展露的能耐,已經算是比較強橫。但在此刻,崇拜情感全數崩塌。
建立形象,需要大量的時間。
而將之摧毀,只在短短瞬息。
咔咔。
那秀發似黃似棕的女生,急匆匆地拿起手機,向爸媽詢問蘇河市是否存在一位名為韓東的習武人士。
至于武者,卻不可能。
雖然他輕易擊潰廉布,但假如韓東乃是與盧館主平齊的武者,廉布肯定不是忌憚、而是敬畏恭謹。
“我們怎么辦?”
她發完消息,忽然感到一股心悸:“難道只能在更衣室里等著?我有點怕,這韓東未免太野蠻了,不由分說,上來就給廉叔打的癱在地上。”
另外一個男生連聲道:“沒事,沒事的。這可是法治社會。”
話雖如此,但他們仍然止不住的互相對視,心里慌亂亂的,不知如何是好。
練武場。
韓東背負雙手,隨意打量奢華武館。
他耳朵一動,皺了皺眉,看向宏石:“讓那些孩子先離開,還有武館其他工作人員。你應該清楚武者的破壞力。”
“是,是。”廉布一怔,連忙感激應道。
饒是韓東的用詞有些古怪。
譬如‘那些孩子’里,有三四個孩子的年紀比韓東還大,已經是大學生。又或者韓東只是一品,卻以武者自居。
但廉布還是由衷的松了口氣。
幸虧韓東沒有仿照寧墨離的乖戾性格。倘若換成寧墨離,恐怕這武館上下,定當雞犬不留。
“你們快快離開。”
廉布一瘸一拐的走到更衣室門口,帶著那些面色慌亂的青少年,匆匆走向武館正門。
“等等。”韓東皺眉,看了過來。
“韓,韓先生,您可說過讓這些孩子離開的啊!”廉布心里猛地攥緊,聲音都有一絲顫抖。
他怕。
萬一韓東殺性大發,自己擋不住。
“閉嘴。”
韓東瞇著眼睛,一躍而出,猶如羽毛漂空,兩三步之后便站在了這些青少年的面前。
“唔。”
他低吟一聲,微微歪著腦袋,全神貫注地凝視那位秀發似黃似棕的女孩,盯著,緊緊盯著,好似在尋找什么。
女孩急忙垂首,眼睫毛一閃一閃的,單單觀察外表,都能知曉她的情緒劇烈。
可是。
那玄奇感知,卻怎么也感應不到女孩的善意或惡意。
韓東不禁皺眉,走到另一個男生的面前,緊盯著他,可玄奇感知仍然沒有出現。
但當他看向廉布,卻隱約可查。
與剛剛大有不同,韓東在廉布身上感應到了一絲絲善意。
啪嗒。
啪嗒。
韓東皺眉,繞著他們轉了兩圈,暗暗疑惑。
一品后出現的玄奇感知,究竟是什么,能夠感應到廉布與錢高的善意,卻感應不了這些普通人。
殊不知。
他繞這么兩圈,當場嚇壞了青少年們。
尤其是在更衣室埋怨韓東比較野蠻的女孩,駭得淚珠打轉兒,瑟瑟發抖的站在原地,一聲不吭,也不敢動彈。
良久之后。
韓東瞥了眼欲言卻止、臉色發白的廉布,淡淡道:“好了,你們速速離開。”
“先生寬厚。”廉布急忙道了句。
緊跟著。
他帶著這些青少年們,忙不迭的走到武館門口,順便遣散了前臺女子。
略顯樸素的武館正門口。
那女孩問道:“廉,廉叔,我們要報警嗎?”
她眼眶泛紅,內心怕的不行,但總算站在門外,勉強給了她一點微不足道的勇氣。
“報警?”
廉布迎著黃昏日光,苦笑一聲。
面對上三品以下的習武人士,報警是最佳方法。但韓東乃是一位不是武者、卻勝似武者的可怕存在,破壞力恐怖。
除非動用重型槍械進行圍剿,否則根本無濟于事。
而且韓東身為寧墨離的弟子,誰敢圍剿他?簡直開玩笑,哪怕在蘇河市真能找到配備槍械的軍隊力量,也毫無意義。
武術世界的恩怨,終歸要以武力解決。
“快回家吧。”
廉布沉聲勸道,深深看了眼寒顫連連的女孩兒,提醒道:“他與館主屬于同一級別的存在,別不甘心。他能恩準你們離開,我已經謝天謝地了。”
女孩瞪圓了杏目,小心思煙消云散。
太陽劃過天穹,落下地平面。
黯淡的黃昏余光,勉強照耀蘇河市。街道兩旁的行人,也比下午多了些,或是準備吃晚飯,或是隨意閑逛。
名浩武館之內。
韓東雙腳略彎,站著完整版陽極樁。
即使置身于盧征洋的武館,他內心也冷靜異常,照常練武,無有一絲一毫的緊張感。
嘎吱。
正門打開,旋即閉闔。
一位臉龐陰翳的鷹鉤鼻中年男子,穿著一身休閑裝,面帶微笑地走進武館,站在練武場邊緣。
“師尊!”
廉布驚喜喊道。
韓東松開陽極樁,目光匯聚:“盧征洋?”
鷹鉤鼻男子頷首,示意廉布別靠近,站得遠些,隨后微笑道:“我是武者盧征洋。初次見面,韓東你好。”
“宏石已死。”
韓東活動了兩下手腕,漠然道。
盧征洋嘆了口氣:“我曉得,死了也好,一干二凈。他惡意針對你的策劃,我絕對沒有參與。”
“哦?”
韓東瞇著眼睛。
單憑這句話,還不夠。
而且按照盧征洋的用詞,他大約早已知曉宏石對自己圖謀,只是懼怕寧墨離,不敢參與。
“我沒有惡意。”
盧征洋聲音有點苦澀:“宏石總是異想天開,甘冒奇險。而我本想將他的計劃,透露給你,可惜一直沒找到合適機會。”
韓東沉默。
盧征洋皺了皺眉,繼續道:“請你相信我。有寧老先生作為你的師尊,我可不敢對你生出什么企圖。”
“宏石只有一個情人。”
“而我的孩子們都在上初中,我怎么敢平白犯蠢?”
他這些由衷真摯的言語,讓遠遠站在邊緣的廉布錯愕萬分,不敢相信這是平日里威嚴莫測的師尊。
韓東總歸仍不是武者,至于嗎?
廉布當然不理解盧征洋的心情。
雖然盧征洋長相陰沉,可有著一對雙胞胎女兒,只想完成武術世界的基礎義務,陪伴女兒一路成長。
至于其他,盧征洋不想理會。
當聽到宏石已死的消息后,盧征洋立刻明白……至少在武術道路上、韓東必定成為第二個寧墨離。
惹不得。
千萬不能招惹。
一品逆殺武者,堪稱極限天資,再往上便是蓋世天資。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皆非他能抗衡。
最終。
盧征洋嘆了口氣:“韓東,我真的不清楚宏石的計劃。”
“哦。”
韓東淡淡應道:“你可知,我為何殺他。因為他想拿我的爸媽脅迫于我。”
盧征洋一怔,旋即大驚失色:“什么?武術世界的爭端,非血海深仇,不準牽連普通人!宏石竟敢犯下這等蠢事?”
他心底咯噔一聲,面色都變了。
若是真與這事扯上關系,哪怕他跳進汪洋也洗不清,哪怕他死了也要牽連到一雙女兒。
剎那間。
韓東瞇著眼睛,右腳驟然一踏,向前暴沖:“你先接我十拳,再言其他!”
原本約有三萬斤的體內力量,與氣血相互統籌,形成了一品的凝合之力。
以三萬斤巨力作為基礎,渾厚氣血相應配合,讓韓東體內的凝合之力,遠超尋常一品,甚至都能媲美普通武者的內力。
如此可怕的一品之力,世所罕見。
轟隆!
凝合之力爆發,宛若火山噴發,韓東右臂似乎膨脹了一絲,化作一根虎嘯山林的鐵鏈,自上而下,掄向盧征洋。
若是擋不住,那就去死!
“這是一品?”
盧征洋眼皮狂跳,怪不得韓東能夠打殺宏石,如此駭人的凝合之力足可與武者內力爭鋒。
火漲遍野!
他不敢有絲毫輕視,連忙催動一門術,左臂咔咔作響,筋脈與骨骼凸顯出了血紅顏色,橫擊肘部,如同鐵索攔江,迎上了韓東的砸落單鞭。
響音清脆,震蕩入耳。
韓東身形一滯,雙腳沾地,繼續撲向前方。盧征洋則是不由自主地退了三步,臉龐狂抖,心生震撼。
啤啤!
隨著盧征洋的退步,練武場的地面都在炸響,應聲崩裂。
“第二拳!”
韓東腰背一轉,斜沖向前,左腿蹭禿了塑膠地面,宛若扎根地底的巨樹,緊跟著右臂一顫,兇猛炮拳,渲染出了一股慘烈氣勢。
擋住了十拳,再行細細商談。
呼啦!
這一記炮拳,猛烈的沖散空氣,向兩側掀起風聲,登時令盧征洋不敢留力,體內內力流轉之間,左掌旋轉迎上。
火漲遍野、第二漲!
第二次的碰撞聲音,好似平地爆出一聲驚雷!
緊跟著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韓東猶如出籠猛虎,殺向山林之下,眼眸冷靜如霜,雙拳蘊涵磅礴勁力。
隆!隆!隆!
遠處的廉布只覺得似有散逸勁風,撲面而來,僅能看到兩道身影劇烈碰撞,衣襟碎片飄散周圍,練武場的塑膠地面連連炸裂。
最可怕的是。
碰撞聲音呈現出了轟隆隆的巨響,仿佛卡車相撞,傳出了仿似地動山搖的恐怖震感!
“不,不可能!”
廉布瞪圓了一雙眼睛,面色如土。
這等不可思議的搏斗,宛若重型器械的撞擊,尤其是他知曉自己師尊遠勝宏石,絕非尋常武者,可面對韓東竟然也落入下風。
狂猛。
兇殘。
廉布雙腿發軟,癱在了地上,恍恍惚惚之間,似乎看到了第二位睥睨蘇河的兇殘霸主——寧墨離。
另一側。
聲勢巨大的碰撞,仍在繼續。
下身沉落,穩居高臺,韓東的左拳蓄積于腰間,借著右拳回彈的力量,勁道噴薄,氣血翻滾,爆出了一記左崩拳。
狂暴雨落、第十記!
逆轉了砸落方向,篡改了思維想象,若是早前的宏石直面這么一記崩拳,怕是要當場斃命,根本扛不住。
但盧征洋不同。
他比宏石強得多,反而踏前一步,緊咬牙關,炮拳宛若子彈瞬間出膛,迎上韓東的崩拳。
轟隆!
練武場內,回蕩巨大響音,猶如巨石砸落大地。
韓東臉龐無悲無喜,淡淡注視著盧征洋,兩拳凝固當空,仿佛定格了這一幕狂暴景象。
咕咚。
廉布緊張萬分,咽了口干澀唾沫。
呼哧。
盧征洋也喘了口粗氣,緊緊看著韓東。
“嘿。”
“這件事,到此為止。”
韓東驀然開口,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收回右拳,瞥了眼一旁癱軟在地的廉布,大步流星,離開名浩武館。
他能肯定。
盧征洋對自己毫無惡意。
因為那道玄奇感知,浮現而出,令他感應到了盧征洋的隱約善意。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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