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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三章 唇槍舌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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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田縣令景行雖然行事果決狠辣,但他終究是文人出身。既輪不得刀槍,也開不得弓箭。當遇到一言不合就開打的司隸校尉終軍時,注定要吃個大虧。

  終軍從來就不是一個行事魯莽的人。但今天形勢不同。他在冷眼旁觀之下,早就看出對方結成朋黨,是有備而來。如果照現在的情況發展下去,無論如何辯論,太子很可能會下不來臺。

  很明顯,是非對錯在劉屈牦這些人的眼里根本就不重要。他們故意挑起事端,想要借著安國侯府下手,背后很可能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既然對方連太子的威嚴都已經不放在眼里,那就憑實力讓他們知道些厲害吧。

  劉屈牦、劉不識這兩個宗室老臣雖然不要臉,但想要動他們卻很難。而充當馬前先鋒的景行,無疑就是打擊對方銳氣的最好目標。終軍素來最欽佩元召的一點,就是他的殺伐果斷,當年在朝堂上,元召當場痛毆大漢廷尉的那一幕記憶猶新。今天既然自己也遇到了這樣的局面,終軍也非常想體驗一把那種酣暢痛快。

  年輕需要疏狂,更需要熱血!這位在弱冠之時就抒發過“愿請長纓,以縛蒼龍”此等慷慨壯志的人,毫不猶豫就出手了。當著殿上殿下所有人的面,終軍大喝一聲,奮臂揮拳,只幾拳就把帶著桀驁不服之色的藍田縣令打的癱軟在地。

  “奸邪之輩,頑爾跳梁,當人人共誅之!”

  正在激烈爭辯的雙方陣營大臣們聽到這慷慨之語,同時看到剛才跳的最歡的藍田縣令仰面朝天,口鼻血流如注,在痛苦的掙扎叫喚。不由得紛紛吃驚,暫時停止爭吵。

  “大膽終軍!竟敢當殿毆打朝廷官員,真是豈有此理!你眼中還有朝廷法度所在嗎?”

  劉屈牦看到親外甥被打,不由得大怒,怒目橫眉指著終軍,如果不是年紀大了腿腳不靈活,他會立即過去打回來。

  在朝堂上日常爭吵司空見慣,但這樣當眾打人,卻并不多見。景行在別人的幫助下從地上爬起來,鼻青臉腫十分狼狽。當眾吃這么大的虧,又丟了面子,不由得讓他又羞又愧。看著那個傲然站立的年輕對手,恨得咬牙切齒,只盼望著舅舅劉屈牦把對方嚴厲懲治,替自己出口惡氣。

  “尚書令大人,我身為司隸校尉,糾察不法,懲治奸邪,本來就是應盡的責任。藍田縣令誣陷栽贓,當堂構陷,難道不該打嗎?”

  終軍才不怕這倚老賣老的老家伙呢。這些皇親國戚權貴府中,作奸犯科之事屢禁不止。司隸校尉府都一筆一筆的記著呢。

  “你這廝休得信口雌黃!人證物證、口供俱在,藍田縣令有功無過!”

  “哦是嗎?那既然如此,這就請他跟我回司隸校尉府去走一趟吧!是黑是白,自然會弄個明白。哼!”

  面對著劉屈牦的目光逼視,終軍絲毫不懼。要知道司隸校尉職權極大,連宮中之事都可管的,更不用說一個小小的藍田縣令了。

  太子劉琚暗自稱快,又有些感激。這些日子幸虧有東方朔、司馬相如、終軍這些人在許多事情上的支持,才克服了一些明里暗里的使絆子。如今當又一波風浪又起的時候,他們還是始終如一的站在自己身前,抵擋這些無端的攻擊。

  劉屈牦氣為之結。司隸校尉果然有這樣的權力,硬杠起來卻占不了什么便宜。他眼珠一轉,朝著旁邊使了個眼色。大宗正劉不識會意,岔開話頭,神色嚴厲的對太子又說道。

  “太子殿下,關于從安國侯府發現了甲胄兵器一事,不管真相是什么,總得給朝廷內外和天下人一個交代吧?王子犯法都要與民同罪,大長公主雖然身份尊貴,又與太子殿下是至親姐弟,但既然她的府邸涉及嫌疑,外界傳揚出去總是不好聽。因此,既是為了平息議論以正視聽,更是為了長公主本人的清白,臣等建議,請公主出來說明情況……否則,如果由此而產生一些不好的影響,再牽連到長樂候府甚至太子殿下身上,那到時候形勢如何,后果難料,就不是那么輕易好控制住的了啊……!”

  姜還是老的辣。劉不識話沒說完,東方朔等人已經臉色大變。這招“將軍”果然厲害!他的話外之意已經很明白,如果不舍棄安國侯府,那么下一步他們就把這股禍水引向長樂候府和博望苑來。最終的矛頭還是會指向太子啊!

  “你說什么?老匹夫……大宗正,這件事與公主又有什么關系!你們、你們太過分了!我在此嚴重警告,誰要是敢去驚擾到我阿姐,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與之誓不罷休!”

  太子劉琚氣的口不擇言,差點兒破口大罵而出。素汐阿姐的安寧,是他的底線,誰要想從她身上打主意,他真的會拿劍砍人的。

  劉不識暗中冷笑。激怒太子,只是他們計劃的其中一部分。不過,他的臉上卻是惱羞成怒的樣子。

  “太子,再怎么說,大宗正都是宗室老臣,按照輩份,你也要稱呼他一聲皇叔。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你如此無禮,讓他情何以堪這是嚴重失德的行為啊!真不知道博望苑的那些師傅們,這些年都教了些什么。”

  劉屈牦的話越發不客氣,借著這個理由,竟然指責太子德行有虧。大漢以孝治天下,如此嚴重的指責,即便是他們這些朋黨中人,也不由得駭然變色。這已經是和說太子德不配位,應該趕快讓賢沒什么分別。身為臣子的公開說出這樣的話來,簡直是太囂張了。

  “太子辱老夫倒沒有什么……只是你為了維護私誼而不顧事實,企圖拿自己的儲君地位來壓制別人,這樣的行為,乃為君者的大忌。如果不知悔改,辜負皇帝陛下托付事小,對大漢的江山社稷,危害甚矣!”

  劉不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如果落在不知底細的人眼里,確實是耿耿孤忠社稷老臣。

  被兩個老家伙一唱一和逼到墻角的太子劉琚,嘴角慘然一笑。他揮手制止了擁護自己臣子們的憤然而出,心中有莫名的悲愴。曾幾何時,他本是溫純善良的少年,只是肩頭被壓上了萬里山河的重擔,從那時候開始,一直到現在,他壓抑住自己的許多欲望,一直戰戰兢兢,負重而行。唯恐哪一點做的不如意,辜負了許多人的期待。

  然而,一個人的忍耐總是有限的。多少次偽裝的面容下那落寞與孤獨,無人得見。巍峨宮殿,赫赫皇權的誘惑,竟然需要付出他生命中的這么多!萬人只知,含元殿寶座的風光無限,卻不知道,已經漸漸讓他感到厭煩。

  尤其是最近以來,接連收到那些不好消息的重大打擊,太子本來就變得有些消沉。今日又見在劉屈牦和劉不識的帶領下,這么多大臣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他忍無可忍,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緒。

  誰不曾年輕熱血!誰不曾沖冠一怒!誰不曾拔刀一快!誰不曾疏狂不羈!

  “好啊,你們很好!以下犯上,這就是你們的身為臣子之道了!既然你們要如此欺辱我們姐弟,今日就算是舍卻這個太子稱號又如何……殿前侍衛何在!把這個藍田令拿下,系詔獄,我要親自審問。其余的這些悖逆之臣,都趕出含元殿,我不想看到這些面孔!”

  大殿上下一片錯愕。就連侍衛們都有些面面相覷,不知所措。誰也沒想到,太子一怒之下竟然發出這樣的命令。劉屈牦面色陰沉,心中卻已經閃過念頭。雖然太子的過激手段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但卻更方便行事。一會兒出殿之后,就帶領著他們的勢力在未央宮朱雀廣場前示威抗議,讓整個長安的人都知道太子的無道行徑……直至等到那個消息的到來!

  東方朔等人互相對視一眼,正要勸太子息怒,切勿如此。站在金階旁的太子駕前第一侍衛白衣如雪,環抱玄刀,厲聲斷喝了一聲。

  “太子命令,侍衛何在!還不動手?”

  負責值守的羽林軍侍衛們心中發苦。太子殿下的命令當然不能不聽,但尚書令這些大人物也不是好惹的主啊。無奈之下,只得走上前,先把藍田縣令景行抓起來,然后有人用刀鞘虛趕著一群大臣,想要讓他們趕快出去。

  然而,就在這時,未央宮外有馬蹄聲響起,一隊羽林軍騎兵在校尉的帶領下護送著報信使臣終于進入了朱雀門。不久之后,有太監慌慌張張地跑進含元殿,跪倒在地,悲聲哭嚎。

  “太子殿下,尚書令大人,諸位大人……大事不好!自東海瑯琊郡有使者八百里急信至,說是、說是……。”

  太子劉琚余怒未消,他有片刻的愣神兒,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而劉屈牦心中大震,他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重大消息,終于開始到來!

  “讓使者趕快入殿!快說……發生了什么事?”

  “萬歲爺……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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