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尊者苦心經營多年而得來的這將近四千人馬,里面大部分都是亡命之徒和海盜劫匪,無不驍勇善戰不畏生死。本來聽信了先前的鼓動,以為這次跟隨著走這一趟,富貴榮華唾手可得,就再也不用留在那海外孤島上吃苦了。
本來已經都做好了準備,只等著他們的首領在海邊懸崖上發出信號,就一鼓作氣趁勢沖上去。然而誰能想到,事情就突然發生了變故呢。
天氣晴好,光線充足。雖然相隔著十余里外,但瑯琊臺上發生的事,這邊都看的清清楚楚。所有人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包括首領田海在內的那三個人相繼跌下懸崖,料想是下場悲慘。
“瑯琊臺上有厲害的敵人!大家隨我沖上去,殺了他報仇啊!”
留守船頭的田河眼睛都紅了。拔出刀來大聲喝令劃船前沖,就要去殺人報仇。不過隨后他便聽到了四周響起的驚呼聲。有身邊的武士急聲喊道。
“快看!好多大船……它們朝我們沖過來了!”
其實不用別人示警,大多數人也已經看到,無數的艨曈巨艦像是忽然冒出海面的龐然大物,已經從三個方向包圍過來。
“這是……東海瀛洲的戰船!”
有曾經見識過這支海上力量的武士驚恐的大喊。想要躲避,卻已經來不及了。相隔幾十丈外,對方船上的投石機和床弩開始展開攻擊。武士們的船隊上空馬上就被密密麻麻的石頭和弩箭所覆蓋。殘酷的屠殺和死亡就此在海面上展開。
這也太欺負人了!什么仇什么怨,一言不發就開戰!有不怕死的勇敢武士,一邊大聲咒罵,一邊拼命劃船,想要靠近最先馳過來的那幾艘大船,他們的想法很簡單,只要靠近了爬上去,刀劍相拼,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
不過,這樣的想法注定是一種奢望。在無差別的打擊之下,這些小船想要靠近何其難也。就算偶爾有突破沖過去的,也難以如愿。等待著他們的,是高大戰船上披甲士的大批強弓硬弩。居高臨下的近距離射擊,就算是身手再好,也難逃厄運。武士們紛紛中箭落水,然后連同船只都被戰船從頭頂碾壓而過,沉入海底。
元召負手站在瑯琊臺懸崖邊,看著海上的激戰,或者說是這一場殺戮,面上沒有絲毫的憐憫之色。包括剛剛死在他手中的那幾個人,這些想要渡海作亂的家伙本來都應該死。
欲亂華夏者,必誅不赦!
來到這個時代已經快二十年了,這一直是他秉承的原則。他可以承受委屈和誤解,也可以忍受皇帝的猜疑和迫害,但對于這片祖先生存大地的維護之心,卻從來都沒有絲毫的改變。此心昭日月,九劫猶不悔!
劉姝本來并不愿意讓他再踏上漢朝的土地,起碼在他的傷勢沒好之前,她不許他再去管朝廷的閑事。
“元郎,安心的待在瀛洲不好嗎?我會派人把靈芝、素汐她們都接過來的……這遼闊海疆千山萬島,沒有權利的爭奪,沒有爾虞我詐,我們一起在這里快樂的生活。”
元召苦笑著搖搖頭。他雖然也想如此,但現在還做不到。
“我們終究都是華夏人,無論遭受了怎樣不公正的待遇,不是這個國家的錯。既然大漢王朝制度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去努力的改正就是了。它終究會越來越好的……相信我!姝兒。”
看著元召堅定無畏的神情,劉姝的心都要融化了。這才是她心中頂天立地的男子!而他,是她的夫君。他要去做什么,她愿意為他付出一切。
瑯琊臺上的風逐漸大了起來,帶著血腥的氣息。那些逐漸被絞殺殆盡的海島武士們,已經不用多看也知道他們的最終結局。元召跳下巖石,轉身開始往瑯琊城方向走去。他相信,劉姝帶領著元十三等人一定可以把這里處理好的。
而在瑯琊城行宮之內,時間過得飛快,一天很快過去。臨近傍晚時分,一直沒有得到自己部屬們傳回消息的東海尊者田無疆,雖然感到有些奇怪,但也并沒想到其他。
他對效忠于自己的那支力量有著絕對的信心。拼殺起來的話,就算是一支數倍于他們的軍隊也不是對手。更何況,瑯琊城附近根本就沒有什么作戰厲害的漢軍。他之所以要把這些人全部從海上召集到這里來,不過是為了防備羽林軍而已。萬一事有不協露出破綻,有他們與羽林軍相抗,足以安全脫身。雖然這種可能性極少,田無疆還是做好了準備。這不怪他行事謹慎,而是機會難得,百年不遇。所以必須成功,不能失敗。
雖然那數千武士還沒有消息,但這并不妨礙事情的進展。吾丘壽王已經派宮中使者去傳達了皇帝的口諭,所有的域外藩王們都開始陸續前來赴宴了。果然如同吾丘壽王所猜想的那樣,這些人聽到皇帝親自賜宴,都很興奮,沒有缺席者。
“都準備好了沒有?”
一直守候在皇帝身邊的田無疆,看著走進來的吾丘壽王,神色平靜。吾丘壽王自然明白他問的是什么,點了點頭,回答道。
“師尊盡管放心。西偏殿周圍已經全部安排了我們的人。到時候只要火光一起,里面就算有不死的人想要沖出來,也是死路一條。絕對不會有漏網之魚!”
“嗯。殺人容易,掩飾蹤跡難,最主要的是不要露出破綻。這一點,一定要注意。”
“我們的三百人,都配備了弩箭。呵呵!想要在他們手中逃生,勢比登天!”
“好。吾丘,你辦事我放心!切記,事到臨頭需放膽,不管發生什么意外情況,只管大膽去干就是。成敗之機,在于今夜。”
“師尊,弟子明白!”
兩人簡略商議幾句,吾丘壽王出去準備。臨行之前,他最后回頭望了一眼躺在那里仍舊昏迷的皇帝。心中想的卻是。
“擁有再大的權力又有什么用呢?一代帝王假于人手,結局也不過如此罷了。”
而另一方面,接到皇帝陛下口諭的域外諸王們并沒有絲毫的懷疑。在趕往行宮來的時候,許多人的心中是有些復雜的。畢竟來到中原的時間已經太長了,掛念著各自國家的一切。大漢皇帝的出巡行程既然即將結束,想必離著回去的日子已經不遠了。這一番跟著見識了漢家山河的遼闊壯美,也看到了中原內地的繁華,在這樣一個龐大的帝國面前,令人很難再生起抗拒的心思。
懷著這樣情緒的三十多位王、公、貴胄們,走進燈火明亮的行宮時,正是夜涼如水,月光灑滿庭院。他們各自的侍衛隨從都被留在了外面。行宮西偏殿,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酒宴,最近風頭正盛的羽林軍統領、侍御史大人吾丘壽王,正在笑容滿面地等待著他們。
看到這個人出現,而并沒有其他的朝廷大臣招待,在一些藩王心中是頗有幾分不爽的。草原大漠的勇士素來欽佩的是英雄,不管是匈奴人還是西域人,在他們心里,能夠代表漢家朝廷的也只有元召、衛青、霍去病這樣的人物。而對于其他人,也只是虛于禮節罷了。
只是可惜……一路行來,元召已死,衛青被逐。雖然并不了解這其中的真實隱情,但在他們這些人的內心深處,還是有著巨大的遺憾和惋傷。不過這些都屬于大漢王朝的內部事務,他們自然不能隨便發表意見。
西偏殿的賜宴并沒有想象中的熱鬧氣氛,顯得有些冷清。這當然是因為諸王們的失望,本來還以為是皇帝賜宴呢,結果根本就沒有見到大漢皇帝的影子,甚至連其他的朝廷大臣都沒有,只有那位吾丘壽王大人帶著含義不明的笑容舉杯勸酒。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氣氛的尷尬,御賜的美酒也喝不出什么滋味。有人在勉強喝下一杯后,終于壓抑不住心中的郁悶,開口問道。
“皇帝陛下何在?我等愿求一見。”
吾丘壽王看了看首案上代表皇帝的那個空座位,然后他放下酒杯,抬頭掃視了一眼說道。
“諸位何必著急呢?先安心飲完這幾杯酒,陛下自然就會來的。”
坐在最前面的烏孫國王與鄰座的安息國王互相對視一眼,疑心大起。他們的心思較為縝密,都沒有喝酒,卻隱隱察覺到大殿內外似乎暗藏殺機。
“大漢皇帝賜酒,在沒有親見天顏之前,我們是不會喝的!”
站起身來抗議的這兩位國王話音未落,就聽到年輕的羽林軍統領哈哈大笑起來。然后,他們看到剛才還和顏悅色的吾丘壽王收斂了笑容,臉上殺氣橫生。
“想見皇帝是不可能的……還是乖乖把酒喝了吧!喝了這杯酒,還能減少些死去前的痛苦。如果不喝……哈哈哈!”
烏孫國王和安息國王聞言大驚失色,心知不妙。剛要招呼眾人,卻聽得身后傳來一片酒案傾翻的聲音,回頭看時,卻只見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其余剛才喝過酒的人都已經栽倒在地掙扎不起。
“酒里有毒!漢人……你們想干什么?”
“當然是殺人啊!你們兩個既然不喝敬酒,那就怨不得我了。來人,先把這兩位聰明的國王亂刀分尸……放火,一個不留!”
刀甲盡出,火光閃動,終于打破夜色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