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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燈火明又滅 殘夜已闌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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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令汲黯帶人趕到的時候,預想中的血染滿地的場面并沒有發生。

  羽林軍和巡武衛的人都涇渭分明的各自待在一邊,怒目相向對峙。

  還有幾十個不明身份的大漢圍著一具尸體,面帶戚容和憤恨。

  而對面六七個都帶傷的人,互相扶持著從屋子里出來,看著這邊的情形。

  汲黯長吁一口氣,心放下一大半來。看來事情還沒有嚴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這樣就有很大的緩和余地了,不至于當場激起不可控制的事來。

  李敢的馬上兵器用的是矛,他的夢想就是有一天如自己的父親一樣,去雁門關外,馳騁千里,摧鋒破陣,酣暢淋漓!但是他直到現在也還沒有過這個機會。

  因此,他的丈八矛很少有用到的時候。今晚,他躍躍欲試,很想用它來對陣田少重。

  射殺那出言不遜侮辱自己的胖子后,他的眼光就緊緊盯著田少重,他看到對方終于被激怒了,拔出來寶劍,心中暗喜。

  可是,田少重沒有來與自己廝殺。他把劍一揮,凜然喝令已經做好準備的弓箭手準備發射!把屋內負隅頑抗的人全部燒死。

  李敢縱馬奔到巡武衛勁卒之前,大喝誰敢!

  田少重冷笑一聲,用手點指:“哼哼!你為泄私憤,亂殺無辜,這筆賬自然會有人找你算!巡武衛正在緝捕要犯,你又敢橫加阻攔,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啊?再要饒舌,休怪本將不客氣了!”

  “不客氣那可敢與我一戰!”

  “你們父子不過就憑了匹夫之勇爾!誰耐煩與你糾纏打斗。再不讓開,連你一起射殺。”

  “屋子里的人都出來吧!沒事,我看誰敢動!”李敢把弓一豎,他帶來的那隊羽林軍也各催戰馬,聚到李敢身后,隔開了與巡武衛之間的距離。

  衛青等人早已看到羽林軍來了,知道事情有了轉機。他記得李敢這次是跟隨了天子去上林苑的,而現在出現在這兒,難道消息已經傳到御前了?

  無論如何,現在正是脫身的最好機會。因此,幾個人略一商議,做好戒備,出來慢慢靠攏向羽林軍一邊。

  田少重哪能讓他們這么輕易離開。唿哨一聲,八百巡武衛勁卒圍攏上來,連同李敢的一隊羽林軍都圍在當中。那些平管家帶來的公主府死士們更是在外圍紛紛叫嚷,要替三爺報仇!

  幾方正在膠著之際,汲黯終于帶齊了長安府衙的人趕到了。田少重見是他親自來了,隱隱覺得今晚的事會越來越麻煩了。

  果然,這位以剛肅聞名的長安令大人,拿眼掃了一下當前形勢后,臉黑如鐵。

  “爾等還是我大漢的將軍么!這是哪兒?天子腳下,竟敢擅動刀兵!”他先冷冷的看了看田少重和李敢。

  “還有你們,想干什么!想造反嗎?真是笑話,天子親軍竟然與維護京畿平安的巡武衛干起來了!”

  他又面向雙方兵士大聲喝問。這會兒場面有些安靜下來,話語回蕩在這片人群聚集的地方,但卻無人回應。

  軍中向來只聽自家將軍的命令,所謂"軍令如山"!至于其他的事,不是他們的簡單頭腦所考慮的。

  汲黯也是田家的死對頭了!田玢有好幾次都想把他借機打倒,可是沒有如愿。

  田少重更是暗恨此人,就在不久之前,自己的弟弟田少齊因為一點兒小事,被此人抓去了長安府衙,等到自己聞訊帶人去理論的時候,早已經被痛打了一頓。那次打的可夠狠的,田少齊整整趴在床上一個月沒下來。

  因此,他此刻并不會給汲黯好臉看,恍若未聞,一聲不語!

  李敢反而對汲黯很是恭敬,先在馬上抱了抱拳,表示現在的情勢不易下馬見禮。

  汲黯見田少重對自己的話充耳不聞,也不去理他,只與李敢交涉幾句,勸說他帶人離去,省的把事情鬧大,畢竟是長安禁夜之間。

  李敢看了看那邊的衛青幾人,汲黯點點頭,說自會帶回府衙,秉公處理。

  李敢放下心來,這汲黯的剛正他是知道的,既然他要帶人回府衙,這是正管。

  自己連夜趕回長安,肩負的使命就是保住衛青就好,至于這背后的較量,既無皇命,就沒必要再摻和。

  而射殺公主府的一個管家,這不算什么大事,就憑了當今天子親口稱謂李廣為半師之尊,受了這奴才的侮辱,也是死有余辜!就算他是長公主的心腹也不行。

  田少重見竟然撇開自己,他們就想把人帶走而了結此事,那哪兒行啊!興師動眾這半天,你們就想輕松脫身,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哼!難道你們長安府衙也要與匪人勾結不成如此草菅人命,包庇兇犯,意欲何為!”

  “在這長安城內犯事,本官自會明斷是非,你說他們是殺人兇犯,帶回府衙后自然問個明白。你還是帶著你的人速速回營去吧!”汲黯冷峻的說道。

  田少重見羽林軍和長安府衙的捕快們帶了衛青等人就要強行離去,心下大怒!咬了咬牙,猶豫著要不要下令手下放箭給攔截下來。

  卻聽一個聲音說道:“且慢帶人走!”隨后一對紅燈開道,一行人徑直奔這邊過來。

  到得近前,隨從們閃開,一人器宇軒昂赳赳而入,汲黯掃了一眼,認出來人是誰,冷哼一聲。

  “怎么你也要替人來趟這攤渾水嗎!”

  來的卻不是別人,正是大漢廷尉張湯。這人位列九卿之首,執掌廷尉府,地位比九卿兼長安令的汲黯要高的多了。而且,是汲黯的死對頭。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朝堂同僚之間水火不容的情形大有人在。

  汲黯剛肅,張湯狷急,卻都是磐石般堅硬的性格,又素來不睦,正是斗陣的好對手!

  汲黯暗自苦笑,長公主劉飄兒這個女人,竟然把這尊大神都搬了出來,看來此事想善了也難。

  一直以來,朝野傳聞,劉飄兒與朝中的某幾個大臣是有著一些風流韻事的。

  誘之以權、誘之以利、誘之以色……!這幾張牌她是運用嫻熟的很。所以雖然沒有其母竇太后的胸襟眼界,卻也憑借一些小手腕,在數次政治博弈當中,如魚得水,玩的風生水起,聚集起一批有共同利益的朝臣們,織成了依附于公主府的龐大一張網。

  而眼前的張湯,據說就是與劉飄兒有些糾纏不清的其中一個人。所以汲黯心里對他是有些不齒的,話語中就帶了幾分嘲諷。

  張湯卻并不直接回答汲黯的問話,傲然越過他,來到田少重面前。

  “田少將軍,廷尉府接到有人舉報,說有一樁大案牽扯到宮中,所以張某才來至此處,還要請你的人馬協助一下。”

  田少重見是張湯駕到,知道定是來援手的,這時心中大定,連忙叉手施禮畢,然后指了指對面衛青等人,說逃犯在此,正要被人包庇而去呢!幸虧廷尉大人及時趕到,還請大人主持大局,巡武衛在場人等愿聽從調遣。

  “什么?你這個長安府衙主官竟干出包庇殺人嫌犯的事來!少不得會參你一本的。現在,馬上把人交出來吧!交給廷尉府審理,這已經不是你一個小小的長安令所能參與的了。”張湯與田少重交換過意思,轉過頭,對汲黯等人直接換了命令的語氣。

  “本官份內事,無須別人染指。恕難從命!”汲黯在含元殿御前都敢犯言直諫,何況是同僚之臣,即使他比自己地位高也不行。斜眼俾睨張湯,語氣冰冷。

  “汲黯!我告訴你,此事牽扯到宮中有人勾結外援,意圖不軌!你若執意如此,等到犯下大錯時,悔之晚矣!”

  “呵呵!事已至此,本官也不怕明說了吧!真相如何,恐怕是所有人都心里明白的很,就不要在這兒虛張聲勢了!”

  “你……!汲黯,你這么維護他們,恐怕也是收了宮中某些人的好處了吧如果你今天認定了這條路,你可不要忘了廷尉府是干什么的!早晚會查到你的不法之事。”

  聽到這話,汲黯不怒反笑。

  “哈哈哈!想我汲黯為官三十余載,今已知天命矣!天地自然知道我的清白,又何須與你們多說。今日之事,猶死無悔!小李將軍,我們走!”

  張湯見他如此不遜,氣急大怒!一股狠勁兒上來。

  “田將軍,給我攔下他們!不用顧忌,天大的簍子自有人給你兜著。”

  田少重等的就是這句話呢!只要不是自己擔干系,怕他個鳥。在自家老子的計劃中,那是把水攪得越渾才越好呢,正好渾水摸魚,從中取利!

  因此,聽到張湯發令,又見在羽林軍護衛下,對面人轉向欲走,當下再不猶豫,把劍舉起來,剛要命令八百巡武衛勁卒來一輪齊射,話未出口,驀然肋下一麻,竟然身體僵硬禁口難言!

  田少重心中驚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隱隱約約眼角似是覺得有個陌生的影子就在自己身側,可是就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

  手下八百勁卒明明就環繞在身前四周,可是就沒有人發覺主將的不對勁嗎!他心里急躁,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李敢汲黯帶了所有人一霎時走的干干凈凈。

  一陣風掠過時,身邊一空,他覺察到那個隱約的身影已經不見,使勁轉頭去看時,忽然發現自己又已經行動如常了。

  月光拖長了地上人馬的輪廓,惶惶惑惑宛若鬼影,顯得有些不真實,這是在人間嗎?田少重呆立當地,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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