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國安一退就退到鳳亭。他在這里稍微整頓了會兒,就立刻將部隊分成兩部分,一部分警戒巡邏,另一部分則立刻進食。好在部隊的口糧除了生米還有些干糧飧飯,不用冒著被趙營突襲的危險埋鍋造飯。
日影漸斜,常國安翹首盼望,又等片刻,終于在道口看到了袁韜的前部兵馬。一看之下,旗幟紛亂,兵器歪斜,軍容甚衰。不消說,定是在狹道內被游擊隊騷擾地夠嗆。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有些幸災樂禍。
袁韜的數千主力陸續涌出狹道,在常國安部的策應下慢慢在壩子上展開。
常國安數了數,發現有些不對,策馬來到袁韜身前問道:“天王,黃鷂子的人呢?”爭食王景可勤在名聲不顯時諢號“黃鷂子”,常國安喜歡這么叫他以顯示自己高人一等。
一路來左右護衛周全,袁韜看上去倒還泰然。他恨恨道:“趙家小兒欺人太甚,老子已經著令爭食王進剿東面山林之賊,誓要全殲其眾,擒渠首烹食!”言下之意,竟是特地留了景可勤的人馬在狹道內追剿白蛟龍的游擊隊。
常國安聞言,噫了一聲,用力拍擊髀部,引起所著罩甲腿裙上的甲片一陣亂響。
袁韜瞧他焦躁模樣,十分不快,乜視質問:“你這般作態,是有何不滿?”前番屢遭游兵偷襲已令他好生憋氣,當下這廝又揣歪捏怪,更添火氣。
“天王!東面山林莽莽,趙賊借地勢游弋其間,蹤不可測。休說黃鷂子手下只有兩三千人,就有萬人漫天撒網,也只能是大海撈針。此間可急派人速召,要他撇清纏兵,迅速來此會合,如此當不至于為趙賊所敗。”常國安言辭懇切,一張方臉漲得通紅,直延伸到脖間。狹道內的趙營兵士化整為零,早有準備,其分化己軍的意圖昭然若揭,可是這袁韜因怒興兵,自入其彀。景可勤放棄軍隊集中的優勢,貿然分兵浪戰,若不盡快將其拖出,只恐真如泥牛入海,過不多久便要消解在茫無邊際的山嶺間了。
他卜一說完,袁韜就暴跳如雷。不為其他,就為這廝總愛與自個兒唱反調。姓常的能打是是實話,但一直以來,這廝似乎依仗著有些實力,屢屢公然挑戰自己的權威。說打東,他偏要往西;說防守,他又堅持進攻。幾次給這廝面子,不予計較,這廝卻順桿往上爬,越加放肆。若非忌憚其部實力,恨不能早將他給弄死了。現下,這廝再次沒大沒小,當眾質疑自己的部署,積怨之下,不能不給他些顏色。
“住口!”袁韜大手一揮,厲聲喝斷,“你這狗慫的東西守不住西面村子,老子尚未拿你問罪,你卻不識抬舉,兀自陰陽怪氣,亂我軍心。若不處置,何以服眾?依軍法當斬!”
常國安愣了神,隨即慌忙辨稱:“天王息怒,小人不是有意頂撞,只是情急之下一時失言,請天王網開一面!”言畢,撅著屁股趴在地上,搗蒜一般重重磕了幾個響頭。
袁韜氣話出口,也覺不妥,剛好左右軍將為之相勸,便順坡下驢,裝出勉強地神色道:“哼,念你是川中老人,與我有些情分,又有諸將告饒,便暫且抵下你的狗命,拿功來贖!”
“是,是,小人省得了!”常國安一疊聲應了,連滾帶爬地躲到了一邊。此刻他心中不勝圭憤,憤在袁韜剛愎自用,不納他忠言,白白折了景可勤這一支人馬,更憤他不顧情面,當眾羞辱自己。百感交集間,他卻又想起了姚天動與黃龍。直到這一刻,他方才對當初二人的悲愴有了更深的體會。
“乖乖,還算這龜孫子識相。”常國安透過人群偷瞄被眾將簇擁著,正一副春風得意、指揮方遒也似的袁韜,神主漸定之下,眼里放出了些許兇光,“若這孫子執意要害爺爺,說不得,管他什么趙營不趙營的,先干這孫子個卵朝天,好叫他知道爺爺也不是可欺的!”越想越氣,最后連火并的心思都有了。
不過氣歸氣,沉浮數年,他還是能控制得住情緒的。按照袁韜的布置,他率軍向西三里構建防線。卻因心灰意冷之下態度消極,早沒了之前的銳氣,拖拖拉拉半晌才到位,依照地勢稀稀疏疏部署了些人馬,自己則尋了個蔭蔽處,干脆臥倒休息。
才過片刻,喊殺聲由遠至近傳入他耳中,一睜眼,徐琿已經帶著兵馬攆了上來。
先前不及對方精銳,因此吃了些虧,如今自己會合主力,數千人馬,趙營攻村者不過數百,自守尚可,卻竟敢主動挑釁,自己若再做縮頭烏龜,如何在川中弟兄們前抬頭?常國安彈身而起,一面傳信給袁韜,一面號令反擊。
剛一起身,一枚鐵彈落在他腳邊不遠,一個棒賊躲閃不及,登時粉碎,另幾個腳步快的撲到一邊,也不免為激射起的飛石流礫所擊傷。
護著常國安的兩人皆傷,他自己下巴上也掉了塊皮,血流不止。左右保著他坐到石上,簡單包扎。漫天的拼殺聲、炮火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惹得他是坐立不安。
負了傷有些沮喪,顧問手下:“趙營來者多少?”聽這聲響氣勢,委實不是三兩百人可有的。
“來賊正西三四百,西北一兩百,西南兩三百,總計在八百上下。”
“什么?”常國安一瞪眼,沒等傷口包完,彈身而起,“速速去請袁天王進兵!”好家伙,適才三四百人就能將自個打得夠嗆,這次來勢更添一倍,漫說自己手下現在只有千把人,就放在前番兵容齊整時,怕也難敵。袁韜不來,絕難堅持。
同時傳令全軍:“弟兄們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