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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秘密,就在殷府(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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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憶起泠竹的時候,腦袋里忽然閃過那道碧盈色的光。

  對了,泠竹現在又會在哪里,自己無緣無故出現在她生活里,又無緣無故地消失在她眼前,她的失落和悲愴一定是可想而知的。

  “我們原本以為你擊傷了王建,饒了他一命,然后逃到山里。卻不想其中還有這么一番曲折。這樣想來,反倒是你僥幸逃過了一場大劫。”李默余感慨道。

  他點點頭。如果不是泠竹,恐怕自己早就戮死在王建一干人的刀劍之下了。

  “那后來呢?”李默余問道。

  他接著便把冷泠竹救了自己之后,將自己藏于大佛后的石室內療傷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在講到他們打開那座小石室之后,那枚扳指隱沒在他手心之時,他沒有提到自己借著綠光穿越回去的事。

  他只是說:

  “我眼看著那枚扳指閃著綠光隱沒在手心,忽覺得渾身復又充滿了氣力,胸口的劍傷竟然奇跡般地痊愈了。”

  聽到這里,殷十六如聽天書一般地望著他。

  “你說的可就是我和默余見過的那枚扳指?”

  他點點頭。

  殷十六還是不信:“兄弟你說笑了吧?”

  默余也覺得此事說來太過神奇了。

  他微笑不語,將右手掌放在桌面上攤平。掌心之中,那圈綠紋清晰可見。

  殷十六仔細看著,喃喃道:

  “造化,真是造化。”

  劉馳馳收起手掌,依舊看著他們微笑不語。

  殷十六突然失落道:

  “你們倆現在都是天賜紋痕之人,唯有我了。”

  他的意思是劉馳馳現在手心有了迦南僧賜予的青紋,而李默余自小右臂就有家族的護龍紋,唯有他自己什么都沒有,不免有些失落。

  劉馳馳安慰他道:

  “機緣巧合而已,沒什么可羨慕的。反倒是我和默余,在這人世間形單影只的,反倒應該羨慕你才是。”

  殷十六笑道:

  “兄弟間好不易才重逢,以后再沒有形單影只這一說了。”

  (作者按:后面小說將會說到,殷十六由于機緣巧合也會獲得一天賦紋痕,使其可以號令一方族人,為唐之江山社稷立下不朽功勛。)

  劉馳馳接著說道:

  “身體恢復后我便出了石室,然而山下仍有烏甲軍重兵把守,無奈我之下,便順著山麓一路走下去,竟然走到了槽河之濱。此時我已和泠竹姑娘走散,見四處森兵嚴守無處可去,我便尋機偷偷上了艘商船,沿槽河一路南下,這才到了金陵城。”

  聽他說完,默余感慨道:

  “如早知道你有此番波折,當時就絕不該讓你去赴那龍門山巔之約的。”

  話雖如此,但三人均為此慶幸不已,舉杯酣干了好幾盞。

  夜色闌珊,昏黃的燈火在青石板的街面上撲簌迷離起來,幽深的街巷間不知何時下起了窸窸窣窣的小雨,四下一片寧靜。

  有一種醉,叫人在醉中不知醉。

  他突然發現酒這東西竟然越喝越清醒,清醒得往事一幕一幕瀝上心頭,糾纏著生疼,想要揮去時更痛。

  殷十六吵著要店家再來一個爆炒豬肝,被李默余一把按住。

  “你就去熱一碗解酒湯給他吧。”

  說著朝劉馳馳笑了笑。

  “這胖子好幾年都沒這么喝酒了,原來天底下的胖子也是有煩惱的。”

  他搖搖頭,一把拽住默余的手。

  “十六是個好人,有空你多照顧照顧他。”

  默余被他說得莫名其妙,心中閃過一絲不詳的感覺。

  “你這是怎么了,今個我們才剛見上面,怎么說這話。”

  他苦笑著,略是神秘地說:

  “到時你們就懂了。”

  他明白,時間對他來說就似一個定時的裝置,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在這個世界里的角色就會停了。而任何一絲牽掛和不舍便會嘎然而止。

  這才是他最心疼的。

  他們兩人說話時,那胖子自個正看著酒肆外幽曲的巷子發愣,眼神中頗多憂郁。

  他突然意識到,殷十六跟甜兒其實是有感情的。甜兒雖為奴婢,但兩人確實相偕有過魚水之歡,無論如何是難以沒齒的。

  如果僅只是一個下人,殷十六絕不會這般失魂落魄的神情。

  真是,論世間,惟一情字不能忘。

  默余沒理殷十六,單找他喝了一盞,然后看看窗外喃喃說道:

  “這廝雖然是個胖子,你也不要忽略,他也是個細膩的江南公子啊。”

  劉馳馳點點頭,望向微雨,獨自喝了一口惆悵的酒,口中淺吟道:

  “五月金陵梅子雨,愁煞多少癡情種。”

  而有誰知道,長夜深處,正有一名妙齡的女子舉著幽幽紙傘,默默注視著他們,那長街之上唯一亮燈的酒肆。

  阿蠻帶人尋了過來,見面直說:“太晚了,老夫人叫回去了。”

  然后丟了一錠銀子給店家,架著拖著將三人扶到馬車上。

  那殷十六嘴上仍喊著要酒喝,可上車一挨到車墊便很快就睡著了。

  殷府,劉馳馳房里,他獨自坐在窗口。

  阿蠻單獨為他泡了壺醒酒的茶送到他房里。

  “你家少爺還好吧?”

  “他酒喝多了已經睡了。”阿蠻回答道。

  他點點頭:“你去照看你家少爺吧,我這邊不需要人看。”

  “劉爺您也早點歇息。”阿蠻躬身退下。

  阿蠻走后不久,劉馳馳快步走到門前,迅速將門打開,眼見著一個黑影閃身進了屋。

  他很快將門關上,一個箭步將那人影逼到屋角。

  “你來干什么?”他沉聲問道。

  “明知故問。”那人影一邊答道,一邊不理會他徑直走到燈光下。

  俏臉凝霜,正是甜兒。

  “你怎么有膽量來找我?”

  “我為什么沒膽量來找你?”她反問道。

  “你不怕我殺了你?”他逼問道。

  “你會嗎?”她又反問道。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她說對了,他確實不會。經過了這一晚,他更確定自己不會殺她了,因為她是自己兄弟的女人。

  他抬起頭看著她。

  “那你是來殺我的嗎?”

  甜兒站在燈光里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她輕輕的搖了搖頭。

  “我如要殺你,恐怕你在洛陽時就早沒命了。”

  “那他們,那幫賒刀人”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甜兒很快地答他,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怎么會?我那天明明看到你和他們一起。那天在加油站車里的是你吧?那天偷入到公寓樓我家中的是你吧?那天在公安局外面騎著摩托跟蹤我的也是你吧?”他一連地追問。

  甜兒略似尷尬地笑了一下,沒有否認,她沒有想到他觀察得竟然如此細致。

  “再問你一次,為什么要追殺我?”他的語氣愈加嚴厲起來。

  甜兒這女人走到桌邊坐下,不慌不忙說道:

  “追殺你的人是賒刀人。”

  他不屑地哼了一聲:

  “想不到到了此時你還在拼命抵賴,你難道要告訴我賒刀人不是獄族嗎?”

  “你連獄族都知道了,不錯,賒刀人是獄族。”

  “你不是獄族的嗎?”

  “我確是獄族的人!”甜兒這會終于沒有猶豫,給了他肯定的回答。

  “既然這樣,不就是你們在追殺我嗎!”

  這女人聽他說完,終于笑出聲來:

  “我原本以為你很了解獄族,想不到也不過如此。”

  他看她一眼,不說話繼續聽她說下去。

  “沒錯,我也是獄族的人,可我的身份你知道嗎?”

  “你身份是山神。”

  “是,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多,我就是獄族中的山神。唯一的山神,獄族中地位至高無上者。”甜兒這女人說著,眼中竟然放出光彩來,露出女王一般的驕傲神情。

  “那賒刀人呢?”他問道。

  “他們就是賒刀人,獄族中的武士而已。”

  “是殺手吧?”他故意糾正她。

  “隨你怎么說。”她不屑。

  “難道他們追殺我不是遵循著你的命令嗎?”

  這女人聽他這一問,突然站起身來,臉幾乎要貼上了他的臉,她瞪大了杏眼,一字一句地說:

  “我再說一遍,我沒有要他們去殺你,他們要的只是你的迦南之戒而已!”

  “迦南之戒?”他愣了一愣。

  “你身為青紋伺迦,竟然不知道迦南之戒?就是你得到的那一只青紋的扳指。”

  他明白過來,轉而卻又一愣:

  “你們是怎么知道我有這一只扳指的?”

  甜兒笑了一下,看向窗外,那笑容在他看來竟顯得那樣的詭異。

  “從你的夢里。”

  “我的夢里?”他喃喃重復著她的話,忽然間,他的腦海里閃現出徐歉花房里的老匠人徐伯說過的話:

  “此花乃稀罕品種,名叫往生花,花開五色,細香悠長,古時心有邪念之人常用它來盜入別人的夢境。”

  他脫口道:

  “原來你是用往生花盜入了我的夢境!”

  甜兒這女人的臉上露出了訝異的表情,吃驚地說道:

  “我真沒想到,你知道的東西還真的不少,不愧是從異世界穿越過來的。”

  他隨著她剛才的動作也瞥了一眼窗外,說道:

  “我本以為,只有在洛陽驪園的庭院里才能看到往生花。想不到回到金陵城,在這殷府的院里竟然也見到了。”

  甜兒明白了他的意思,回道:

  “想必你也聽說過,有獄族處,必有往生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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