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又是為了錢，林淼心里的難過大了一圈，難道母親養大自己，只是為了錢？
“你的錢呢？為什么不養父母？”
嚴大隊的聲音讓林淼從恍惚中清醒，他臉上透著一種無可名狀的悲涼，“隊長，這么多年，我的工資每個月一發錢，我馬上寄回家里，我過得那么節約，不肯跟戰友吃飯宵夜，不是我摳門，是我沒錢，我把所有的錢全寄了回去，手上只有一點買日用品的錢，我消費不起其他，對我來說其他都是奢侈品。
我不能每次白吃別人的，這次結婚，我家一分錢沒有給我，丈母娘大度，什么都沒要，沒有聘禮沒有三金，我只拿出一個月的工資，跟琴琴買了個金戒指，再后來生孩子養孩子，錢跟流水一樣地花出去，我爸媽上次來了一趟，帶了十幾個親戚，那一次我就花了八千多塊，我小半年的工資，我沒有錢了，剛把差的賬還完，眼瞅著就要過年了，是我沒用，給我媽買不起金項鏈。”
林淼的每句話敲打在每個人心頭，二中隊長有些明白，為什么每次喊這小子吃飯，他總不肯來，原來是這樣，難怪他連煙都不抽，一年四季幾乎全是軍服。
“媽，我當兵這十來年，給家里寄得錢沒有上十萬，最少也要有五六萬。”
林淼爹一聽這話，眼神突然一冷，來之前他還讓媳婦帶點錢，媳婦說家里也就一萬來塊留著養老，帶什么錢哪來的錢，以前家里錢他不管，都是媳婦掌家，媳婦出了潑辣不講理，過日子很精明，勤儉節約，所以他從來不管，現在聽到兒子這番話，兒子不可能騙人，說是五六萬，肯定比這更多，那錢呢？
林淼媽被丈夫看得一哆嗦，心虛害怕腿一軟坐在地上，突然想到，只要保住兒子的工作，自己把黑鍋全背了，老頭子應該就不會太生氣。
“首長，都是我欺負兒媳婦，都是我一個人，是我看媳婦生不出……兒子，心中不滿折騰她出氣，求首長別責怪我兒子，他啥都不知道。”
嚴博良看著坐在地上的林淼媽，默不作聲，政委搖搖頭道：“您不能為了保住你兒子的工作，就說瞎話，您說我媳婦是亂告狀污蔑你們，如果是她亂說，就是我媳婦，我也會好好教育她。“
“是我，是我欺負的，我家小姑娘沒說錯。”
“好。”嚴博良冷聲道，“林淼，既然你母親主動承認，那小張是受了委屈，她不光是你的媳婦，她也是支持我們軍人的軍嫂之一，事情如果不能妥善處理，你自己拿轉業申請來見我。”
嚴博良下完定論，走了，所有的人看到大領導眼中的警告之意，也全都迅速回家，政委又勸了兩句，也跟媳婦進了門，長長一條樓道里，只剩下林淼媽失魂落魄地趴在地上，冷風吹過，帶起蕭索和凄涼。
林淼已經軟不下心腸去可憐母親，比起可憐母親，她對琴琴做的那些事情，不是更讓人憤怒嗎？
“媽，兒子從農村出來，從不敢忘本，以前一個人的時候工資我可以全都給家里，現在我要養老婆孩子，兒子沒有賺大錢的能耐，不能讓您過上想過的日子，是兒子沒用，生了個女孩，也是兒子沒用，您對我想打想罵都可以，為什么非要欺負琴琴，她哪里做的對你們不夠尊敬？
爸，我昨天好容易看到文文，她在家里不停咳嗽，吐出來的都是濃痰，她是個小娃娃，哪經得起您這樣，您說在村里也沒誰家，關著門抽煙的，咋在這就非要關上門窗，文文還小哪里受得了。”
林淼的話說得林淼爹臉上頭一次有些火辣辣的，媳婦之前欺負兒媳婦，他看到了也聽到了，但是他沒有管，甚至兒媳婦越不讓他在家抽煙，他抽的還厲害些，因為兒媳婦管他，讓他傷到面子，讓他覺得兒媳婦瞧不起他。
可是看到兒子這樣，林淼爹也知道自家這次，做的太過了，雖然他也不喜歡小文文，可也畢竟是林家的種，他怎么就被妻子說動了心，還妄想真的給兒子換個老婆，然后再生個大胖小子，欺負張麗琴的時候，根本沒覺得有什么不行，農村里多少婆婆都是這樣刁難兒媳婦，可現在他知道，不行，在部隊就不行，這是部隊張麗琴是軍嫂，最重要的是，兒子為了她居然認為母親做錯了，家里的人都做錯了。
“明天給我們買票，回家。”林淼爹心里帶著憤怒，轉身回了臥室，他生兒子的氣，媳婦真就這么重要？如果兒子一直向著自家，妻子也不會出這么大的丑，被這么多人看笑話，他要臉，以后還有啥臉面來部隊。
林淼媽見丈夫神色不善，也不敢再鬧，別了別頭發，悄聲地起來洗臉睡覺。
林大英一臉倉惶，看到轉身要走的林淼，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哥，真不賴我，真不賴我，都是媽讓我這樣說的，媽也沒怎么欺負嫂子，就說了幾句難聽話，連手都沒動，哥你別攆我回去，別給我買票行嗎？”
“大英，媽年紀大了有些固執，說話不中聽的時候，你怎么不幫忙勸著點，哥留不了你。”
林小英低下頭，自己這次好容易跑出來，在哥這里小心了這么久，還是被爸媽和大姐毀了，她還有臉說這個話，林小英真覺得臊，包括想起以前的事，她都覺得臊，自己那時候就是個混球。
最讓林淼出乎意料的是小妹妹，他還沒來得及讓小妹妹配合自己，她就站出來說出實話，相當于站在道理這邊兒，“小英，你就別走了，留在這幫哥帶帶孩子。”
“啊？”林小英抬起頭有一瞬間的茫然，哥讓自己留下，突然反應過來的她歡快地應了聲“哎。”沒看到站在一邊兒的林大英眼中的惡毒神情。
這個晚上，沒人睡得著，第二天一大早林淼就去買火車要，趕在春節的時候，火車票也不好買，還好路過家里的火車列數多。
林淼買到兩個硬座一張無座，時間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