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顯宏一年至少會來一次,每次來都要送些吃食,每次大部分都被秦紅梅借著羅老太太的名義拿走。
羅安國沒辦法,秦氏憋屈到要死也沒辦法,她那心里的郁結就是這么一點點攢下來的,要不也不至于嘴上總是說些難聽的,說話總是用嚷的。
今天這一出,秦氏真是痛快極了,這么多年了,她從來沒這么痛快過!
羅安國也是滿意的,老娘他孝敬了,也沒讓那個貪得無厭的嫂子占了便宜,還能給家里一家老小留不少吃的!
貝思甜真是不一樣了,這孩子有頭腦,還敢想敢干,比他們這些老東西強太多了!
這一天貝思甜帶著羅安平出去放羊了,家里兩口子坐在東屋說話。
“這孩子是越來越能了,就憑著她這一手繡活兒,再練練字,別說這靠山村,就是到了鎮子上,也能吃得開。”羅安國一邊卷煙一邊說。
秦氏掐著辮子,點頭道:“你那時候說這孩子遭這一難說不定會不一樣,我還不信,現在老婆子信了!”
“這人啊,遭逢大變,總有變化。”羅安國感慨道,不知道他說的是貝思甜,還是說他自己。
“當家的,小甜兒給我的那錢,我給分成兩份了,一份咱們自己留著,另外一份我給她存的。”秦氏放手手里的辮子,以商量的語氣說道。
按照正常來說,貝思甜是她羅家買的童養媳,別說錢,就是人都是她羅家的,可到底兩個人沒有擺席,貝思甜掛著羅家兒媳婦的名頭,卻還是個黃花大閨女!
羅安國卷煙的動作不停,沉默著。
秦氏也沉默了,半晌正要說話,羅安國開口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咱倆之前不也是這么商量的嗎,等平安再大一點,能掌家了,就重新給她找個婆家,咱也當一回娘家!”
秦氏一聽忙點頭,羅安國這是同意她給貝思甜存嫁妝了。
貝思甜跟著受了好些年的苦,如果大兒子還活著就算了,苦就苦了,但大兒子沒了,總不能讓她跟著守一輩子的活寡!
秦氏是個女人,她很清楚女人的難處,小甜兒挺好的一個孩子,哪能讓她苦一輩子呢!
“那錢本來也是她掙得,該給她存點。”
羅安國不是個不明事理的,自然是贊同秦氏的做法,他也不像其他人似的算的那么清,若是村里頭其他人,就算放貝思甜走,別說存嫁妝,嫁人的時候定然會要出不少彩禮,畢竟養了這么多年。
到時候彩禮必須是要的,這是村里的習俗,不然也會讓人家婆家瞧不起,不過他們不會在彩禮上做文章為難人。
兩人正說著話,聽見大門響了一下,透過窗戶向外頭看去,看見張大嘴來了。
這張大嘴就是嘴漏,其余的倒是沒什么壞毛病,也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樣避諱他們家,加上挨著也近,時常就來家里串門。
“秦嫂子在家嗎?”張大嘴招呼一聲,要是不在家就羅安國在,她可不能進去了。
“在呢,進來吧。”秦氏回了一嗓子。
張大嘴走了進來,笑瞇瞇地向西屋看了一眼,沒見著人,轉身進了東屋。
“秦嫂子,小甜兒放羊去了?”張大嘴名叫張巧娘,和她的名字一樣,手巧,是村里不多的繡娘,她的繡活兒不錯,比別人能多賣一兩毛錢。
“放羊去了。”秦氏道。
張巧娘眼睛轉了轉,笑道:“我聽說小甜兒成了寶娘繡坊的繡娘,真的假的?”
“這還能是假的,其實一開始我也不相信,不過我家小甜兒那繡品我是看見過的,那的確是頂好了!”秦氏夸道。
張巧娘嘴里樂呵呵的,心里卻道,你那瞎摸合眼的,能看見啥玩意兒!
“你不知道,這寶娘繡坊可不是一般繡娘能進的,你瞅我這水平,在村里也算是一把好手,拿過去人家連看都不看一眼,所以啊我就想,這小甜兒怎么突然就成了寶娘繡坊的繡娘的。”
說來說去,張巧娘還是不信,她早先對自己的手藝很有自信,也去過寶娘繡坊自薦,那老板就看了一眼就搖頭把她打發了,之后她不死心,又去了幾次,那的老板就將他們繡娘的繡品拿出來給她看,這一看張巧娘才知道這差距不是一點半點!
貝思甜以前蔫不出溜的,沒聽說過會繡活兒啊!
秦氏一聽臉上微沉,嘆了口氣,“我原先也是不知道的,還不是她那個后娘,那時候逼著她練好拿出去賣錢,掙錢的事兒她能往外說嗎!”
張巧娘自然認識杜春梅,知道杜扒皮的性子,以她那性子,肯定藏著掖著,天天嚷窮,到底是不是真窮,從她那小閨女身上就能看出來,她那小閨女是村里第一個穿過花格子的確良連衣裙的!
那一件連衣裙可是要十好幾塊錢的!
杜扒皮哭窮,誰信?
張巧娘信了,心里更加嘀咕,貝思甜那繡活兒得多好才能入的了寶娘繡坊老板的眼睛,還被聘了當繡娘?
“秦嫂子,你這有小甜兒的繡品不,讓妹子我開開眼,你知道的,我也是繡娘,對好東西可眼饞了!”張巧娘呵呵笑道。
“繡品都拿去賣了,留家里干啥。”秦氏道。
張巧娘也不失望,貝思甜剛從鎮子上回來,估計還沒新的繡品,過兩天她再來,說不定就能看見了。
張巧娘開始聊別的,說老張家想給張連巧說個婆家,張連巧死活不同意,說是就算找也要找鎮子上的男人。
“你說那閨女多沒羞沒臊的,自己嚷嚷著找男人,李鳳芝還自認為把閨女教的挺好,真是笑掉人大牙了!”張巧娘咯咯笑道。
秦氏一聽也樂了,李鳳芝一直自認為把閨女教的好,不過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張連巧那乖巧勁兒全是裝出來的,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來罷了。
兩人說了會話,就聽見大門響,貝思甜趕著羊群回來了。
張巧娘見狀眼睛一亮,積極地迎了出去,臉上笑的跟朵花似的,說了這半天說的口都干了,可把人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