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掃了眼院里,看到站著的彭,神色已是一抖,再看向他旁邊的蕭珩,那眼睛嘴巴便全張大了:“殿下!”
何天全先是茫然,后盯著蕭珩頭頂的王冠看了會兒,也是陡地一驚!
蕭珩晦氣地撣撣袍子,說道:“去衙門!”
顧小霜只覺糟心得很。原本是想拿下何天全之后跟紫瑛阿吉逃離此地的,她那么有把握,誰知道又冒出個蕭珩。
現在騎虎難下,也只能跟紫瑛交換了眼色,牽著阿吉跟著先出門了。
兩人心里卻沒底,蕭珩看著來歷非凡,又攔著小霜打姓何的,難保他們真有什么干系。
若真如此,這要是去了衙門,哪里還有她們說話的余地?
何天全自然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當日他被蕭珩救下時并未做今日這身打扮,即使是土生土長如何天全,也沒有能認出他來。
剛才他這一露面,又聽捕快驚呼“殿下”,便是再蠢也知道他來歷了。
心里真是喜不自勝,想他兩次救下自己,憑這交情,自己定是哪些方面獲他青睞了,剛才那姓顧的丫頭打了他,他豈能不好好表現?
當下氣焰高漲,一路添油加醋說及顧小霜如何可惡,并叫囂著定要把她如何如何。
蕭珩坐在馬上,垂眼瞧著他口沫橫飛,一面將臉色壓成了深青。
到了衙門,府尹跟蕭珩也是熟識,升了堂就讓何天全把狀子給遞了。
府尹看完后面向顧小霜:“你為什么坑人錢?”
顧小霜便把紫瑛險些被強暴,她為討公道而去劫了何天全的事給說了出來。
“冤枉啊大人,這都是他們捏造的!”何天全指過來:“這兩人是同謀,不信您問問她們有沒有證人?”
她要是有證人我還用得著等今日?顧小霜怒道:“你強暴民女的事兒難道還會在光天化日大街上干不成?”
府尹問她:“你跟林紫瑛并不同口音,來自哪里?”
“民女來自潭州府。紫瑛是乾州府人。”
府尹皺了眉頭:“你們倆不同籍貫,是如何結成一路的?你們又是因何事進的京師?”
顧小霜不熟大殷律例,聞言便就噎了下。
板臉坐著的蕭珩也看了過來。
短暫靜默過后,她說道:“稟大人,我們都是進京來尋人的。偶然在街頭結識,便就賃了小院同住。”
“你尋什么人?”府尹問。
“我尋我表哥,他叫宋明遠,是上屆的同進士,我知道他在京師,但我沒有他的下落。”..
府尹又問起紫瑛:“你呢?”
紫瑛神色恍惚,抿唇不語。
驚堂木響起來:“你若不說,本官可就得收押你,直到乾州府來函確認再往下審了!”
顧小霜聽到這里,也扯了扯她袖子。
都這會兒了,難不成還要替譚子韶那陳世美遮掩不成?
紫瑛咬了會兒唇,便抬頭道:“我找翰林院庶吉士譚子韶。我與他青梅竹馬,早年有過約定。”
因著與馮家那事鬧得不歡而散,蘇沛英近日也未怎么往詹事府去。
但留在翰林院也不見得清靜,蘇家現任當家人及太子近臣的身份令得他在一眾同僚里格外突出,大家都是同屆的進士,憑什么他人脈就那么廣?那么受歡迎?
日常得閑,難免就會被拉著往茶局里坐坐,套套近乎。
近來話題自是圍繞著凱旋的將帥。
說到才剛剛傳開的鎮北王妃有喜的事上,譚子韶就笑著跟蘇沛英拱了手來:“聽說靖遠兄已與護國公世子結成郎舅,來日令妹大婚之時,還請勿忘知會一聲,小弟也去討兩杯喜酒喝。”
座中又有些人附和。
場面人情,蘇沛英自無推拒之理。
本以為就這樣完了,哪知道回到公事房當差時,譚子韶又跟了過來,拿了兩方壽山石在桌上。
“日前得了這兩方石,想到靖遠兄是金石行家,特地給靖遠兄留了,也不知能不能入兄臺的眼?”
兩方石頭呈長條形,約摸三寸,色澤溫潤,紋理清晰。
蘇沛英拿起來看了兩眼,揚唇道:“譚兄有什么事情,直說便是。”
譚子韶只道他是受了,遂也笑得從容:“靖遠兄言重。只是小弟聽說靖遠兄與家岳也有交情,日后在衙門里,少不得還請靖遠兄關照關照。”
說到這里他抬一抬頭,又道:“靖遠兄驚才絕艷,備受殿下賞識,日后文章上,還請兄臺指教一二。”
坦白說就是要借著他往太子面前湊一湊罷了。
蘇沛英笑得意味深長:“譚兄文采非凡,這么說可讓小弟無地自容了。
“我與左大人確曾同席吃過幾回茶,得到過他的指點。
“日后但凡能用得上小弟的地方,譚兄直說便是。這石頭很好,只是小弟久已不動鐫刻,留著也是浪費,譚兄還是拿回去。”
他把石頭推回來。
譚子韶伸手推拒:“靖遠兄何必見外——”
“譚大人,順天府來人傳話,請您立刻上衙門一趟。”
話語被打斷,譚子韶扭頭看著門口的捕快,也只好將東西且收回來,跟蘇沛英抱拳后走了出去。
蘇沛英望著他們離去,撣撣袖子又提起筆來。
“紫瑛?”
譚子韶渾不知順天府尹傳他何事,到達衙門里,看到赫然跪在地下的那人,臉色已倏然之間變了。
蕭珩也不覺坐直了身子,看向面前這個還穿著官服的年輕文士。
“譚子韶,你面前的林紫瑛自稱是進京來尋你的,你可認識他?”
頃刻之間譚子韶面色已連變了許多遍。但不管怎么變,他眼底那抹焦慮是掩不住的。
“你怎么不說話?”久沒聽到回音,蕭珩也催起他來。“她說跟你青梅竹馬,少時曾——”
“不!這是下官的義妹而已,下官并未跟她有過什么婚約!”譚子韶匆忙打斷,轉身跟府尹施禮。
然而等抬頭看到是他,隨即臉色又變了變,立在那里連施都已忘了行。
林紫瑛看到他時眼里亮起的那簇光芒,聽完這話噗地就滅了。
蕭珩笑了下:“你怎么知道我要說的是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