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當了十幾年的蘇夫人,出入都體面到不行,眼下哪能受這等奚落?
自然哭鬧不休。
姚宗怡看她們打了半日也使不上勁,到最后掀了桌子才好歹讓她們停下來。
但停下來就消停了么?
姚家這么多年全仗著蘇家,眼下姚氏下堂了,也就是說姚家也沒了靠山。
姚宗怡的怒氣恨意可半點也不比姚氏少。
“把宋黎成即刻給我拖進來!”
他砸了杯子,火冒三丈。
宋黎成就在外頭跪著,拖進來后姚宗怡對準他又是一踹。
這里哭爹喊娘地,又是另一出戲了……
戚繚繚他們趕到碼頭時龍舟賽果然已散場。
不過這也掃不了他們的興,看不成龍舟就去看戲。
今兒“四煞”頭回配合默契辦了件大事兒,程敏之他們都覺得應該好好慶祝慶祝。
戚家早就聽說了蘇家出事的時候戚繚繚也在場的消息。
戚子煜頭一個抓住她的肩膀:“聽說你得能耐到爬上墻頭去了?還是阿棠把你放下來的?
“好得很嘛,原先還只是爬樹,現如今都學會爬墻了!再過陣子你是不是就得上房揭瓦了?”
戚子赫從旁桀桀地笑起來。
戚繚繚順嘴說道:“你們還不是經常翻墻?
“前兩天晚上子赫半夜里跟人喝酒回來,還是翻墻進院子來的呢!
“把二嫂在二哥書房院子外頭剛剛砌好的苗圃都踩碎了,二嫂念叨了一早上問誰踩碎的,我都忍著沒說。”
楊氏聞言隨即沖戚子赫輕拍了一扇子:“原來是你小子!”
戚子赫連忙捂住戚繚繚的嘴:“我哪里有踩碎二嬸的苗圃?那不是野貓踢翻了墻上磚頭打碎的么!”
戚子煜拍開他的手:“你養的野貓力氣能大到踹磚頭啊?還不趕緊去砌苗圃!”
戚繚繚揮手送別他。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蘇家出了這么大一檔子事,且又還是在百姓們也出入的牌坊外頭小巷里,自然早就通過一夜清風傳入了京師千萬家的耳朵里。
蘇士斟跟朝上連告了幾日假,皇帝看他早朝上位置空缺著,下了朝就把他傳到乾清宮來了。
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么,總之蘇士斟出宮的時候背上都汗透濕了。
翌日起蘇慎慈就接過了對牌和賬本,除去上學之外也學著管家。
戚繚繚日子照舊。
顧衍仍然對她諸多揶揄卻又諸多寬容,杜若筠依舊看她不順眼——從前她只看蘇慎慈一個人不順眼,現下又多了個她戚繚繚。
不過她再討厭她又豈能奈她何?就是能把她吞下去也得活活噎死她!
蘇家這事發生之后她也仔細捋了捋。也跟蘇慎慈分析了下蘇士斟的動向。
她的意思是蘇士斟這里暫不宜大動,還是先把他如此提防忌憚他們兄妹的原因找到再說。
蘇慎慈自然回府又去與蘇沛英商議。
蘇沛英面朝著書架默立半晌,扭頭看了眼她,沒說什么。
蘇慎慈因為姚氏的失德而越發被人記起來,從前外頭只知道蘇夫人有個女兒叫蘇慎云,哪里留意到還有個原配生的嫡長女蘇慎慈?
如此一看,當初永郡王府里請皇帝與衛貴妃為證,撇清原配子女與繼室的關系是多么重要和關鍵。
街頭坊間對此眾說紛紜,少不得就也傳到了家廟里日日念佛抄經的蘇慎云耳里。
蘇慎云原還指著半年一到便可回到蘇家再大干一場,聽到這噩耗當場就昏了過去!
姚氏跟宋黎成通奸,這可是要把姚家宋家也給一并治了!
她蘇慎慈居然下手這么狠?!
“父親真的把母親休了?當真?!”
她不敢置信,但這種事誰還敢撒謊?
她呆呆坐在地上,手腳冰涼。
沒有當蘇夫人的母親,她就如同斷了手腳。而如今生母還跟人通奸……
“那她的嫁妝呢?!她可給我留下不曾?!”
反應過來后她立刻抓著下人問。
事已至此,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難道她還有辦法讓姚氏回來嗎?
既然回不來,那她就只能為自己打算了!
事后燕棠往蘇家去過兩回,出了這樣的事情,想著或許有他能幫忙之處。
但蘇沛英看上去胸上成竹,行止之間沉穩持重,進衙門不過個多月,已隱隱有從容之色,面對蘇家日后,他也安然得很。
只有蘇慎慈在管家上尚且稚嫩些,燕棠便派了龐輝來教她,又讓她有不懂的便去跟葉太妃請教。
葉太妃每日也閑得很,又憐蘇慎慈自幼喪母,倒很樂意帶著她。
燕棠每日上晌在宮里當差,下晌去屯營練兵,事情不少,但空余的時間也有。
這日傍晚回到府里,黎容就說:“戚侯爺回來了,王爺可以去拜訪了。”
雖然不是出征凱旋,可是對于靖寧侯的歸來,戚家上下卻還是極為開心。
畢竟一家人團團圓圓地比什么都好。
西北是苦寒之地,也仍然有特產,靖寧侯給沈氏帶和二房三房都帶了些毛皮。
小輩們只有吃的,給戚繚繚的是把輕巧精致的小彎弓。她接在手里試了幾下,竟然很順手。
“子煜說你正在學弓射,正好大營里就有擅制弓的,我就讓他給做了一把。”靖寧侯端著茶輕描淡寫地說。
說完到底是按捺不住,又撩眼朝她看過來:“可算是長進了。聽說馬騎得很不錯了?改日讓我見識見識?”
“那有什么問題!”戚繚繚說道,“等入了秋,我跟你秋狩去!”
靖寧侯笑了下,顯然并沒有太當真。
燕棠到來的時候戚繚繚就正盤腿坐在靖寧侯書房里羅漢床上把玩那張弓。
靖寧侯把他迎進來,然后招呼她:“還玩什么,不來見過王爺?”
又樂呵呵地攏著手跟燕棠道:“小孩子家家又鬧著習什么弓射,還正兒八經地跟著敏之他們比拼,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來來來,坐著喝茶!”
“我已經滿過十四歲了,不是小孩子了。看看淮大哥教我的箭術!”
戚繚繚拿著弓走過來,然后順手抽了只羽箭,對準窗外一棵芭蕉樹,噗啦一聲拉弓射了過去!
海碗粗的一棵芭蕉,倒是也讓她給射中了,雖然深度剛剛才沒過箭頭而已。
靖寧侯愣了下,攤手看向燕棠。
燕棠抖開扇子,垂眼望著茶幾上的貼片兒,沒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