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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銀杏大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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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發少女的聲音很正常,不是故意大到讓四周人知道,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避著誰。

  有些學生聽到了這句話,不由怔住了。鐘李子也怔了怔,看了井九一眼,輕輕的嗯了聲。

  “我叫江與夏,神學院的交換學生。”黑發少女看著她微笑說道:“我很喜歡這本小說。”

  江與夏黑發順直,帶著微微的濕意,眼神平靜,就像緩緩流動的湖水。

  這個秀麗的女孩子就像是水做的一般,散發著令人舒服的氣息。

  可能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鐘李子同意與她交換了聯系方式。

  井九不喜歡熱鬧,說道:“走。”

  說完這個字,他轉身向著星門大學里走去。

  鐘李子對江與夏微微一笑,也趕緊跟了上去。

  看著那個穿著藍色運動服的少年,江與夏眼里露出困惑的神情,心想這個人是誰,為什么鐘李子這么聽他的話?

  在傳聞里,她的家庭與地面的祭司家族有遠親關系,其實并不準確,她就是祭司家族重點培養的傳人。

  祭司家族并非是歷代女祭司的后人,而是服侍女祭司的家族,整個家族都希望她能夠打破成例,成為下一任的女祭司。她從神學院交換到星門大學,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獲得更多人的支持,最終在女祭司征選里獲勝。

  與鐘李子交好則是家里長輩的吩咐,長輩們從一些渠道得知,漩雨公司最近有一個特別重要的項目,這個來自地下學院的銀發少女是原著以及策劃,似乎還有些更重要的身份。

  任何有可能的變數祭司家族都會很關注,漩雨公司這種體量的大公司更是他們想要得到的助力,所以要求她與鐘李子保持好關系。但她沒有撒謊,在懷著不解的心情看完那本叫做大道朝天的小說后,她已經變成了景陽真人的狂粉。

  星門大學是這顆行星最著名、也是最好的大學,學生數量大概在七千人左右,分到各個系、各個班上便更少,似乎只有這樣才符合精英教育的標準。

  全息授課教室里充滿了討論甚至是爭論的聲音,學生們大多在幾年前便通過輸入系統掌握了大量的基礎知識,在大學里最主要的學習任務不再是記憶,而是分析推論。

  伴著節奏明確的電子樂聲,休息的時間到了,討論的聲音沒有變低,反而變得更大,只不過這次學生們討論的不再是那些深奧難解的學問,而是那個叫做江與夏的黑發少女。

  來自神學院的女祭司侯選人,還有美麗而圣潔的外表加持,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因為與江與夏在校門口的對話,教室里也有很多人開始關注鐘李子,一些視線若有若無投向窗邊的銀發少女,隱約能夠聽到有人壓低聲音在說著什么漩雨、小說、大陸之類的話。

  鐘李子沒有理會這些視線與議論,望著窗外遠處,表情淡漠,眼神里有很多不解與困惑。

  教學樓是一片緩坡,被銀杏樹分隔出來的道路在其間像河流般縱橫,更遠處則是一片草坪。

  星門大學占據著守二都市西邊,占地極大,那片草坪面積大的出奇,簡直就像是地表遼闊的草原。

  那個少年躺在草地上,藍色的身影非常醒目。

  他似乎是在曬太陽。問題是草地上那些曬太陽的人都穿得極少,他卻穿得極為整齊,甚至還用帽子與衣領把頭臉都蒙著,看著真的很怪異,與四周的環境格格不入。

  那些在草地上帶孩子玩耍的人與遛狗的人也注意到了他,心想這是哪里來的變態?

  傍晚時分,恒星落到了大裂谷對面的山脈下,世界變得一片黑暗,于是繁星便從夜穹里浮了起來。

  現在是放學的時候,學校里所有建筑的自照明啟動,那些銀杏樹顯現出了一種幽魅的美麗。

  鐘李子順著銀杏樹里的道路走到草坪邊,井九在那里等著她,兩個人并肩向校園外走去。

  遠處建筑的燈光穿過銀杏樹,變成無數個光斑,落在他們的身上,紅色與藍色的運動服都變成了黃色。

  有學生在后面看到這幕畫面,下意識里贊了一聲,醒過神后卻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想稱贊什么。

  “你給我的木雕我沒有忘記帶,一直都帶著的。”

  “嗯。”

  “洗澡都是帶著的。”

  “嗯。”

  “這里比新世學院大好多,我前天走了一次,差點沒迷路,你看到前面那個水塔沒有?我就是靠它走回來的,厲害吧?”

  “嗯。”

  “從地底來到地面才知道,原來天這么藍,云這么白,原來我們這個星系的太陽比電影里的太陽小很多,可為什么不冷呢?因為防護罩?對了,我還知道了原來火也有黃色的。”

  “嗯?”

  “這些銀杏樹啊!你看那些金黃的葉子被風拂動的時候,像不像一個火把?”

  “喔。”

  “漩雨公司那邊說架構進度很順利,過幾天先把內測版本送過來,讓我做一下角色想象。”

  “嗯。”

  “那位叫高樹的人說,為了表示感謝,今天夜里會有一個晚宴,想讓工作室的程序員見見我這個原著作者,我有些緊張,你要不要陪我去?”

  “不要。”

  “那……那我也不去了。”

  “好。”

  這場對話進行的并不順利,責任當然在井九一邊。

  鐘李子在很努力地想話題,很長時間才問一句,然后被他一個字就簡單地解決掉。

  銀杏樹已經變成了遠處的微渺黃色火苗,他們已經回到了酒店的房間里。

  井九走到露臺,脫掉藍色的運動服,躺到了那把躺椅上。

  鐘李子洗完澡,用浴巾搓著濕漉的銀發走了出來,看著星光下他赤裸的身體,怔了片刻才醒過神來,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聲音微顫說道:“你在做什么呢?”

  井九說道:“曬太陽。”

  夜空里有繁星無數,每一顆都是一個太陽,散發出來的都是仙氣,只不過太遠遙遠,想要吸收比較困難。

  白天曬太陽的時候,隔著衣服還能試著吸收一些仙氣,到了夜里還是脫掉衣服來的方便一些。

  不管如何,這里總比地底那個陰暗的街區要好很多。

  鐘李子怔了怔才明白他的意思,哼哼了兩聲,把擦頭發的毛巾扔了過去,剛好搭在他關鍵的部位上,小聲說道:“真是個變態。”

  井九不在意她說自己變態,只是覺得濕毛巾有些不舒服,順手拿了下來,搭在了扶手上。

  鐘李子拿他沒辦法,只好轉身回了屋里,眼不見為心凈。

  她看著地毯上的藍色運動服,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吃驚問道:“……你都不穿內衣的嗎?”

  井九閉著眼睛說道:“麻煩。”

  銀色的星光照在他的身體上,比傳火塔壁畫里的神明還要更加完美。

  鐘李子沉默了會兒,有些猶豫問道:“這些天……你去哪里了?”

  井九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這些天他去了太多地方,做了太多事情,仔細說一遍至少得是個萬字大章。

  那天夜里他就從地底實驗室回到了守二都市,在工裝布刺客伏擊自己的懸崖上仔細搜索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線索,然后把自己嵌進崖壁里等了一夜時間。

  朝陽起來的時候,他便回到了湖邊那片野蘆葦里,開始關注酒店。

  那個飛升者通過大道朝天這本小說發現了自己,那么有可能還有人在盯著鐘李子。

  他在暗中觀察了好幾天,什么都沒有發現。

  那個人的耐心與謹慎程度完全不像一個朝天大陸的飛升者,與他倒有幾分相似。

  最終他決定回到鐘李子身邊,是因為他想通了一件事情。

  那個飛升者為什么要殺自己?不,對方根本就沒有想殺他。

  那把遠程電磁加強槍械足以摧毀一座大廈,卻無法殺死飛升者——那個人是飛升者,自然清楚這個道理。

  那天在廣場上發生的暗殺事件是一次試探,也是警告。

  對方想要確定他飛升者的身份,同時警告他,不要再試著用發行小說這種方式尋找自己,因為那樣有可能暴露朝天大陸的秘密。

  那個飛升者來到星河聯盟不知道多少年,可能已經是某個星球的首富、某個學院娶了男學生的女教授、某個星際探險隊的成員……總之他已經習慣了這里的生活,不想被人揭穿真實的身份與來歷,他就想以現在的身份繼續平靜地生活下去。

  對方還會繼續試探自己、警告自己嗎?

  井九睜開眼睛,看著夜空里的無數顆星辰,眼神平靜的甚至有些冷意。

  不管那個飛升者究竟是什么想法,他都不會就此罷休,所以他重新回到了鐘李子的身邊。

  ——有本事你就用戰艦來轟我。

  原來他看的不是星星,而是看著群星之間的那幾艘戰艦。

  這個時候,他手指上的戒指發出了極淡的光線。

  他收回視線,意識進入到星域網里,以難以想象的速度下沉,直至來到那個房間里。

  星門基地現在是晚上八點,不知道別的地方是什么時間,房間有些冷清。

  滿天雪花以一種自有的規律不停散開然后聚攏,顯現出一行字跡。

  “你要查的那個人找到了。”

  (章節名是看的馬伯庸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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