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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劍鳴花開、小曲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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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飄走了,洞府的石門再次關閉。

  看著緊閉的石門,童顏沉默不語,心想原來坐在棋盤對面落子的是太平真人。

  既然如此,輸此一局便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問題是這個小家伙準備怎么離開隱峰?

  就算當年太平真人知道隱峰別的通道,已經過去了三百多年,難道柳詞真人與井九他們還沒有準備?

  當初井九帶著他離開隱峰的時候,他都不知道是怎么離開的,睜開眼睛便已經到了天光峰,接著便去了冥界。

  不過這些不是需要他思考的問題,他閉上眼睛開始療傷。

  他的傷很重,短時間里根本無法站起,自然也沒辦法打開石門通知井九。

  阿飄沒有直接離開隱峰,而是去了另外一座青峰。

  那座山峰盛開著野花,枝蔓在山崖間如數百道細瀑般流淌著,形成并非文字的規律線條。

  在那些枝蔓野花的最深處,隱藏著一處極不起眼的洞府,方景天便在這間洞府里閉死關,已經過了九年時間。

  阿飄取出那枝竹笛,吹奏了一首無聲的樂曲。

  野花隨笛聲而招搖,枝蔓也開始緩慢地移動,發出簌簌的聲音,就像是天在下雨。

  接著他把那枝竹笛插進了泥土里,三分之一沒入泥中,三分之二露在外面。

  野花與枝蔓的移動還在繼續,天空里還在落著無法看見的雨。

  那枝竹笛微微顫動起來,在雨水的滋潤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出很多枝丫。

  生長還在繼續,那些枝丫生出青翠的葉子,然后開始結出花苞,不多不少,剛好七個。

  按年齡來說,阿飄已經十幾歲了,只是冥界的人生得都很嬌小,看著還像個五六歲的小孩子。

  做完太平真人交待的事情,他有些緊張也有些累,下意識里嘆了口氣,看著就像一個小大人般。

  就像童顏想的那樣,怎樣離開隱峰才是最麻煩的事情,阿飄心里也沒有底,真人當年的安排究竟有沒有用。

  帶著這些擔心,他飄離了青翠的群峰,來到某個地方,有些狼狽地躲過陣法,進入了山里的劍獄。

  劍獄里的通道極其幽暗,兩邊囚室里的冥部妖物感應到了他的氣息,再次沖到門前,發出陰冷的聲音。

  聲音是那般的陰冷,情緒卻又是那樣的歡愉。

  阿飄揮動著右手,如帝王般與兩邊的囚徒打著招呼,卻沒有嘗試解開囚室的禁制。

  他沒有這種能力,也不想激怒那位大人。

  “小王見過夜哮大人。”

  阿飄輕輕地飄到半空里,停在尸狗眼前,合攏雙手,行了一個下界最尊敬的禮。

  尸狗緩緩睜眼開眼睛,靜靜地看著他,沒有什么反應。

  童顏帶著那個箱子去了隱峰。

  現在箱子里的鬼出來了,童顏卻還留在了隱峰里,很明顯這有問題。

  尸狗很熟悉冥界,也不怎么警惕,哪怕是再厲害的妖物,也就是一口一個的事兒。

  “您可不能吃我。”

  阿飄看著他可憐兮兮說道:“我是未來的冥皇,二位真人想要的太平可都落在我的身上,而且我只是一封無害的信啊!”

  尸狗閉上眼睛,不再理他。

  阿飄順著天光向上望去,知道現在還是不離開的時候,還要等著元騎鯨離開。

  想著接下來自己要做的事情,他的臉上滿是無辜的神情,心想自己也不想,可又敢得罪誰?

  各宗派的人都到了。

  這個都字沒有任何疑義,任何有資格參加青山掌門大典的宗派都來了人,而且派來的代表地位都極高。

  中州派來的是白真人,她只帶著白早與向晚書等幾名年輕弟子。

  果成寺禪子帶著蓮駕親至。布秋霄帶著奚一云與柳十歲。水月庵主帶著甄桃。懸鈴宗主陳雪梢帶著瑟瑟。大澤令帶著左使。鏡宗宗主帶著雀娘。昆侖掌門何渭帶著恨意。朝廷來的人依然是和國公與清天司指揮使張遺愛。

  按道理來說,接待各宗派代表的事情應該是昔來峰,只是昔來峰主方景天還在隱峰里閉死關,只能讓出來。

  上德峰主元騎鯨地位太高,年齡太大,適越峰主廣元真人遠在西海,而且不會回來參加大典,清容峰主南忘不耐煩做這些俗務,云行峰主伏望覺得前些年丟了面子,不好意思出面,于是便由碧湖峰主成由天帶著過南山等兩忘峰弟子負責接待。

  毫無疑問這是修行界數百年來最重要的一次盛會,更勝前些年中州派開派三萬年的問道大會。

  有青天大陣在,天氣自然極好,各宗派強者坐在云臺之間,仙意飄飄。

  天光峰的風景如畫般落在所有人的眼里。

  那些各宗派的掌門、宗主看著天光峰頂馱著石碑的那只石龜,有識得的神情頓時肅然。

  石碑后方有座小廬,廬里有把椅子,現在還是空著的。

  數十道視線落在那把椅子上,情緒各自不同,但都同樣復雜。

  聽說井九前些年便進入了破海境界,成為有史以來修行速度最快的那個人,真可以說是震古爍今。

  包括布秋霄在內,很多修行界的大人物始終沒能想明白,他怎么能這么快。

  和他比起來,那些所謂的天才和狗屎有什么區別?

  接著有人想到,聽說卓如歲與趙臘月前些年也已經晉入游野上境,現在也開始沖擊破海。

  這真的太過邪門,青山宗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都是景陽真人的遺澤。”

  布秋霄把這件事情看得比誰都清楚,看了柳十歲一眼,心想你也算是得了便宜的人。

  一頂青簾小轎從遠處飛來,落在了水月庵主的身邊。

  很多人知道這是水月庵太上長老的圣物,不禁有些意外,心想為何她們沒有一道前來?

  沒等人們多想,伴著一陣微雪,元騎鯨踏著三尺劍來到了天光峰頂,南忘隨之而至。

  眾人紛紛見禮,知道青山掌門即位大典即將開始。

  水月庵主看了眼青簾小轎,微微皺眉。

  她修道有成,依然還是少女模樣,雙眉清婉,隔得稍有些寬,中間貼著一朵桃花瓣,很是好看。

  她眉頭微皺,那朵桃花瓣微微一顫,散出一道清新的氣息,竟是悄無聲息施展出了天人通。

  水月庵主覺得有些不對,但看著四周,卻不知道問題在何處。

  天光峰四周這時候至少有千余名修行者,卻沒有任何聲音,顯得格外莊嚴。

  青山掌門大典,萬眾矚目,不要說什么邪派妖人,就算是中州派也不敢在此時生事。

  如果真要出什么事,那只能是青山內部……她的思緒被一道劍鳴打斷,再也無法拾起。

  那聲劍鳴極其明亮,又極其清澈,響徹天地之間,又在每個人的心頭響起。

  就像是一滴露水從數百丈高的巨荷邊緣落下,在世間最珍貴的一片白玉表面碎成粉末。

  伴著這聲劍鳴,井九來到了峰頂,向著那把椅子走去。

  趙臘月與顧清、元曲站在不遠處看著這幕畫面。

  無數人也在看著這幕畫面。

  天光從上德峰底落下,與那聲劍鳴同時落在尸狗身上。

  與此同時,它還聽到了另外的一種聲音。

  那是鮮花怒放的聲音,而且是梅花,是七朵梅花。

  尸狗看了一眼阿飄。

  阿飄小臉蒼白。

  尸狗沒有理他,悄無聲息走向劍獄深處,就像是一朵黑色的云。

  阿飄知道終于過了這一關,有些后怕的揉了揉小臉,向著上方飄去。

  隱峰里的景物較諸外間更美,無論藍天白云還是青青山崖,然而在以前很少會出現如此繁花盛景。

  尸狗看著眼前那座青峰,看著漫山遍野的小碎花,很輕易地發現了那枝竹笛。

  這時候的竹笛早已不復從前的模樣,生著無數枝丫,結著七朵梅花,朵朵盛放。

  伴著吱呀一聲響,峰間洞府的石門緩緩開啟,那些掩在外面的藤蔓瞬間崩裂成段,無力地落在地面。

  微風輕拂,帶動兩道銀眉,便如夜空里的銀河,方景天出關了。

  他氣息內斂,眼神淡然,看似尋常,隨著一步踏出,卻有道劍光離體而出,穿越無數里的距離,落在了天穹上。

  這已經是通天境大物的境界!

  奇怪的是,承接了那道劍光的天穹沒有任何變化。

  除非提前便用極強大的陣法或者法寶進行隔絕,修道者踏入通天境,必然會讓天地生出感應,為何方景天卻沒有?

  這是很難理解的事情,尸狗的眼神卻很平靜,明顯知道其中內情。

  方景天踏著滿地野花,來到那枝竹笛前,靜靜觀花片刻。

  七朵梅花隱于無形,枝葉化屑而飛,竹笛還是竹笛。

  他拾起竹笛,隨意吹了幾個音,發現自己并不擅長此道,微笑著搖了搖頭,然后對著尸狗平靜行禮。

  尸狗眼里流露出欣賞的神色。

  西海之戰后,方景天被元騎鯨罰入隱峰,不通天不能出。

  青山宗最有希望破境入通天的便是方景天與廣元真人二人,但通天境哪是這般簡單的事情。

  在修行界的歷史上,無數有望通天的修道強者,最后都倒在了這道門檻上。

  隱峰里無數枯死的身軀便是明證。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方景天面對的是真正的死關。

  這種巨大的壓力有時候可以幫助修道者前進,有時候則會成為一種心障。

  誰能想到,他居然只用了九年時間,便破了死關,真正進入了通天境!

  “這不公平!”

  某座青峰里忽然響起一道蒼老而怨毒的聲音:“如果不是太平助你,你這個蠢貨怎么可能比我更快!我不甘心!”

  方景天不知道那座洞府里是以前哪座峰里的同門,微微皺眉。

  尸狗知道那是當年莫成峰的一名強者,出道之時也曾經被視作劍道天才,修道不過二百余載,便到了破海巔峰。

  六百年前青山內亂時,莫成峰被血洗,此人降得還算快,太平真人惜才,讓他到隱峰里閉關修行。

  然而這么多年過去了,此人依然沒能踏過那道門檻。

  那聲帶著濃重怨毒與恨意的蒼老聲音沒有再響起。

  尸狗來到了那座青峰前,打開洞府石門,發現那人已經死了。

  看著那具枯瘦的身軀,還有那張扭曲、可怖的面容,尸狗眼神漠然,沒有任何同情與憐憫。

  它叼起那具枯瘦的尸體,踏云而起,來到隱峰極偏僻處的某座山前,放進如神龕般的小洞。

  接著,它吸了口氣。

  劍光照亮尸山。

  一道品階明顯不凡的飛劍從那具尸體里飛了出來。

  那劍落在尸狗的耳間,就如一根毫毛般。

  尸狗沒有理會正在離開的方景天。

  元騎鯨說過,方景天只要能通天便能離開隱峰。

  至于青山會不會再次內亂……那是他們師兄弟之間的事情,這次它不想再管。

  尸狗葬人的時候,方景天已經來到了劍獄里。

  他再次看到狹長通道深處的那間囚室,忽然多了些別的感受。

  師父當年就是被他們囚禁在這里的,現在又是誰在里面呢?

  今天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他沒有多想,順著幽暗的通道繼續向前,來到又一間囚室前才停下腳步。

  他取出那根竹笛,望向緊閉的石門,說道:“師叔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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