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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柳詞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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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一遍,你不行。”

  南趨這時候看著就像個小孩子,做出搖手指的動作顯得有些可愛,配上蒼白面容上的詭異笑容卻又顯得很可怕:“不過都說你是朝天大陸的最強者,我給你一次挑戰的機會。”

  “再說一遍,你會死。”

  柳詞微笑說道:“我是青山掌門,自然天下無敵。”

  南趨失笑道:“你的師祖、師父還有師叔們都沒做到的事,你怎么殺死我?”

  柳詞說道:“當然是用劍殺死你。”

  南趨看著他憐憫說道:“但你連劍都沒有。”

  聽到這句話,各宗派修行者們一片嘩然。

  直到今天,朝天大陸上的修行者們才知道這件事情。

  劍出青山,柳詞真人身為青山掌門居然沒有自己的劍?

  是的,柳詞最大的無奈,就是沒有劍。

  當年從中州派回青山,他只能踩著劍云在天空里慢慢飄蕩,不也就是原因。

  “接下來的這一戰不是真正的較量,而是我對你的指導。”

  南趨看著柳詞,眼神漸熱道:“無劍何以至大道?只有我能解決這個問題,拜在我門下吧,我可以饒你不死。”

  能在劍道上指導青山掌門,對此生立志要超越青山宗的他來說,都是臨死前最完美的畫面。

  南趨當然知道柳詞不會答應這個要求,他會用更直接的方式教誨他。

  同時讓全天下的修行者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劍道第一。

  柳詞已經走出了六星劍陣,來到了天空里。

  南趨的身影驟然消失,下一刻帶著無數道劍芒來到了柳詞的身前。

  他沒有出劍,劍鬼童子本身就是劍。

  柳詞也沒有出劍,因為他沒有劍,伸出寬厚的手掌,帶出天地間的無數道劍意,構成一方陣圖迎了過去。

  嗡的一聲輕響。

  那些如雨滴般懸停在天空里的數百道青山飛劍,都顫動起來,那些真正的雨水則是瞬間化作齏粉,消失無蹤。

  南趨在天空里輕輕飄著,身影虛實難辯,如鬼亦如仙。

  海面上忽然生起一道水花,柳詞踏劍云而起,向著天空再次飄來。

  他渾身濕透,衣衫上到處都是裂口,隱隱可見血跡。

  青山掌門是公認的朝天大陸最強者,居然被一劍斬的如此狼狽!

  看到這幕畫面,所有修行者震驚無語。如果說開始的時候,還有人覺得南趨的劍鬼之道身法可怕,并不見得能勝過柳詞真人,現在人們終于明白,霧島老祖果然就是霧島老祖!

  看著從海面飛回的柳詞,南趨的臉上滿是復雜的情緒,那是宿愿得償的快活,也是無敵的空虛。

  “當年道緣覺得我殺性太重不肯收我,我不服氣,于海外遇前代仙人遺府,再發新意,最后終于在劍道上超越了他……他以為借青山劍陣斬我道樹,奪我初子劍,便想絕了我的劍道,但這可能嗎?”

  南趨感慨說道:“我在霧島苦修數百年,終于煉成了最完美的劍道,以劍鬼為人,以人為劍,至此便天下無敵!”

  柳詞用衣袖擦去須上的血水,說道:“偷襲與超越是兩個概念。”

  聽到這句話,南趨憤怒起來,厲聲說道:“不管如何都是我勝了!我終究還是證明了,我的劍道遠勝于你們青山的劍道!”

  千年前,那位來自南方的少年想要拜在青山掌門道緣真人門下卻被拒絕。他此后的漫長修行生涯里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滅掉青山,證明給所有人、包括已經死去的道緣真人看,就算沒有青山依然能夠修出極致的劍道,甚至超越青山!

  當初西王孫收柳十歲為徒,西海劍神這些年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證明這一點。

  最終,還是那個曾經的少年親自完成了這個目標。

  “今天你敗給了我,然后青山將不停地敗下去,直至最終滅亡,我已經看到了那一天。”

  南趨看著柳詞,眼里散發著幽冷卻又熾熱的光芒,“青山之衰,便由此刻開始。”

  布秋霄說在修行界的戰爭里個體修行者的意義不大,除非是通天境大物。

  南趨就是這樣的人。

  而西海劍神如雕像般站在他身后的天空里。

  這對師徒之強大,千年來大概也只有景陽真人與太平真人這對師兄弟能夠比擬。

  柳詞與元騎鯨中任意一人死在西海,青山宗便只能像無恩門那樣封山。

  對青山宗來說,眼下最好的應對方法便是柳詞回到六星劍陣里暫避,等著青山劍陣落下,殺死南趨。

  問題在于那就等于承認青山劍道終究不如霧島一脈。

  青山宗的選項里很少有認輸兩個字,更何況今天他們的對手是霧島。

  柳詞看著南趨說道:“你的證明還未夠。”

  這便是再戰的意思。

  已經沒有人看好柳詞,哪怕是大澤、懸鈴宗等盟友。

  柳詞真人一直被認為是朝天大陸的最強者,但霧島老祖南趨……實在是太強了。

  修行修的就是歲月,南趨的輩份極高,境界極深,當年便是世間最強者。

  現在他又開創了新的劍鬼之道,更是已然半仙!

  最可怕的是,南趨是來赴死的。

  當一位劍仙決定拼命,決定變鬼的時候,沒有人能夠戰勝他。

  當他要用自己的命,來換取青山宗的失敗時,沒有人能阻止他。

  如果柳詞敗在他的劍下,青山宗應該怎么辦?

  趙臘月心想,逃回青山后自己要閉關一百年。

  柳十歲心想,看來自己真要在一茅齋好好學習了,爭取盡快通天,然后重回青山,重振門庭。

  卓如歲心想,去你奶奶的。

  當柳詞在海上殺南趨的時候,井九也在荒山破廟里殺南趨。

  他握住南趨的手,微微用力,更多數量的劍光從兩手接觸的地方生出,把已經變成碎粒的廢墟斬成更細的微粒。

  荒山地面開裂,出現無數道極深的裂痕,隱隱可見地泉。

  天也開了,宇宙鋒筆直一線刺向南趨的頭頂。

  啪的一聲輕響,南趨伸出左手握住了宇宙鋒的最前端。

  宇宙鋒清寂如無塵之物,這時候卻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不停地震動,想要斬斷南趨的手。

  南趨贊道:“好劍!”

  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白貓鋒利的爪尖已經抵達了他的右眼。

  南趨閉上了眼睛,用眼皮擋住了這一擊。

  擦的一聲厲響,十余里外山崖間一棵枯柳斷成了兩截。

  老人枯瘦的身體里涌出無限的的力量,舉起井九的身體,向掠至身前的南忘砸了過去。

  轟的一聲巨響,南忘倒飛而退,砸進數里外的山野里,濺起無數沙石,煙塵里隱隱可以看到一個洞口。

  南趨無法擺脫井九的手,竟是把他當成了武器,直接把南忘轟進了崖石深處!

  白貓發出一聲詭異而可怕的尖叫,從井九的肩頭跳下,抱住了南趨的頭,拼命地撓了下去。

  如果被普通的家貓撓一下,最多只會留下一道細細的紅線,但它是青山鎮守白鬼大人,每出一爪便等若通天一劍!

  荒山里到處都是亮光與恐怖的劍意,崖山倒塌,煙塵大起。

  煙塵外響起南忘憤怒的聲音:“我日你先人!”

  她雙手握著錦瑟劍破空而起,向著南趨的頭頂斬落。

  南趨面無表情,握著井九便向錦瑟劍砸了過去。

  又是轟的一聲巨響,南忘再次重重飛出,震塌了半座石山,難以爬起。

  煙塵里,白貓還在瘋狂地攻擊,如一道凌厲的白光,凄厲的貓叫不絕于耳,仿佛叫春一般。

  南趨悶哼一聲,握著井九向它砸了過去,竟是如暴雨一般,數息之間便砸了數百記。

  只聽得一聲凄慘的貓叫,白貓被井九砸中,落在了野草里。

  “沒想到你這個老魔頭居然最后也算是得了大道,莫非劍道最后都會走上劍人合一的道路?”

  天空里再次響起柳詞的聲音。

  在他的聲音里沒有畏懼,沒有搏殺之前的冷厲,只有平靜以及隨之而來的自信從容。

  他看著南趨同情說道:“可惜你不是第一個走上這條道路的人。”

  開創新的劍道,如同發現天地間的至理,第一個做到的人當然才是最重要的。

  各宗派的修行者們有些吃驚,卻不怎么相信,以為柳詞真人是想擾亂霧島老祖的心神。

  他們看不懂南趨的劍鬼之道,但也明白這種可怕至極的劍道絕對不是哪家宗派的什么秘傳功法。只有南趨這樣的劍道奇才,經歷道樹被毀、初子劍被奪、被困霧島的獨特經驗,再用數百年時間才能開創而出。

  這樣的條件,不要說是青山宗,就算是整個朝天大陸,到哪里再去找出第二個人來?

  聽到柳詞的話,南趨有些吃驚,然后很快冷靜下來,說道:“不可能,如此天才的劍道想法,只有我能做到。”

  當年他的道樹被道緣真人用青山劍道斬毀,初子劍也被奪走,境界停滯不前,被迫才行了險招,把自己的身體逆修成劍,然后再以劍丸侵身,把神魂盡數付于劍鬼,顛倒主次關系,才成就如今的神奇劍道。

  “你的劍道確實別出心裁,先用南蠻部的拘魂之法煉劍鬼,再以霧島陰火煉體為劍,相輔而起,不可謂不妙……

  聽著柳詞的話,南趨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因為對方明顯對自己的劍道有所了解。

  “……只不過這個法子青山早就有了。”

  西海很安靜,只有微波起伏與柳詞的聲音。

  “還有件事情我想澄清一下。”

  柳詞說道:“其實我有劍。”

  承天劍鞘現于他的身前。

  南趨微微瞇眼,說道:“這是劍鞘。”

  誰都看得出來。

  “有劍才需要劍鞘,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柳詞說道:“請。”

  他看著南趨。

  這聲請卻是說給別人聽的。

  他左手握住承天劍鞘,右手握住空中某處,緩緩拉出。

  沒有劍從虛無里生出。

  整個天地卻都聽到了一聲劍鳴。

  荒山已塌,破廟已無,野草成霜,野塵漸靜。

  南趨臉上與頸間出現無數道極細的白痕,看著很恐怖,受傷卻是不重。

  野草里,白貓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已經被血染紅,不知道斷了幾根指甲。

  最慘的是井九,他臉色蒼白,每個毛孔都在溢血,看著就像個血人,劍元也消耗了極多。

  白貓的牙也斷了半截,血從嘴角不停滴落,沒有再去撕咬南趨,而是盯著井九,眼神極為復雜。

  它沒有說話,但誰都看懂它眼神里的哀求之意,似在求井九答應什么。

  在這樣緊張的時刻,不知道它究竟要井九答應什么,難道那便可以逆轉整個局面?

  更沒有想到的是,井九沒有理它,而是向南趨很認真地提出了幾個問題。

  “紅燈籠已毀,劍鬼無法回到這個身體,那么哪個你才是真的你呢?”

  “如果殺了這個你,活下來的那個你還是你嗎?”

  “那個你是你自己嗎?”

  你死我活的時候,忽然開始討論這樣的問題,怎么看都很詭異。

  南趨卻真的給出了答案,而且明顯經過了很認真的思考:“活下來的那個我,就是我。”

  井九沉默了會兒,說道:“有道理。”

  遠方傳來一聲劍鳴。

  那是邀請。

  請歸。

  換作以往,哪怕再多人死在他的面前,他也不會接受。

  今天他的想法變了,因為他想與南趨比較一下誰才是劍道的最強者。

  青山還是霧島。

  我還是你。

  于是他接受了柳詞的邀請。

  然后飄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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