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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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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魚兒·觀‘潮’上葉丞相宋·辛棄疾  望飛來半空鷗鷺,須臾動地鼙鼓。截江組練驅山去,鏖戰未收貔虎。朝又暮。誚慣得、吳兒不怕蛟龍怒。風‘波’平步。看紅旆驚飛,跳魚直上,蹙踏‘浪’‘花’舞。

  憑誰問,萬里長鯨吞吐,人間兒戲千弩。滔天力倦知何事,白馬素車東去。堪恨處,人道是、屬鏤怨憤終千古。功名自誤。謾教得陶朱,五湖西子,一舸‘弄’煙雨。

  霧漸漸散了。

  夕陽照亮群山。

  洗劍溪緩緩流淌,就像過去無數年里一樣,變成了一條金鞭。

  今年是青山的小年,在溪畔修行多時、準備承劍的弟子們沒有太出‘色’的天賦。

  相比之下,反而是各宗派前來觀禮的賓客更引人注目。

  如以往那樣,果成寺、懸鈴宗、大澤都派來了代表,風刀教也連續第三次派出了使者。令人吃驚的是,中州派居然也來了人,這是數百年來的第一次,要知道當年就連景陽真人飛升的時候,云夢山都保持著沉默。

  中州派前來觀禮的賓客是位二代弟子,青山弟子們并不覺得這是不尊重,因為那人在修行界有很有名氣。

  年輕弟子們站在溪畔,緊張地向崖間望去,不知道稍后自己能不能通過考核,被哪座峰里的師長看中。

  崖間的山道與晚霞里的高臺間,散落坐著前來觀禮的賓客與青山諸峰的師長弟子。

  很多視線落在那位中州派弟子的身上,有些隱隱敵意,更多的卻是好奇。

  “我記得他十年前就參加過道戰,年齡應該不小,為何看著還這般臉嫩,一副稚氣未脫的樣子。”

  “這就是所謂的人如其名?”

  “都說他以棋入道,天賦卓異,棋道水平冠絕古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琴棋書畫乃是小道,何必關心,再說他輸給了小師叔,還說什么冠絕古今?”

  崖間變得安靜起來。

  不知是誰嘆息了一聲。

  一種名為感傷與遺憾的情緒籠罩了人群。

  青山弟子們提到的小師叔,便是井九。

  很多年前,那位來自小山村的貴公子,從南松亭進入洗劍閣后,便成為了青山九峰間的名人。

  因為他與兩忘峰之間的那些故事,因為他與那兩位天生道種之間的關系,因為他的懶散,更因為他的那張臉。

  某年承劍大會,井九終于在這條溪畔展現出極其罕見的劍道天賦,又在某年的青山試劍里,因為某個原因站了出來,連續擊敗數名兩忘峰弟子,最后甚至折斷了青山首徒過南山的劍。

  九峰師長認為他是絕世的劍道天才,希望他能代表青山給修行界一個驚喜。他沒有辜負這種期待,在前次梅會里先是戰勝童顏拿到棋戰第一,接著戰勝強大的洛淮南與桐廬拿到了道戰第一,真可謂是鋒芒畢‘露’,大放光彩。

  最后便是那個全朝天大陸都知道的故事。

  雪國巨變的前夜,他站出來挽救了很多修行同道的生命,包括洛淮南,自己卻消失在了那片寒霧里。

  朝天大陸的修行者們每每想到此事,便覺遺憾。

  漫漫修道路,除了天賦與勤奮,最重要的果然還是命數啊。

  青山弟子們想到此事,更是傷感難過,很是想念那位最小的師叔。

  井九不與同‘門’打‘交’道,加上與兩忘峰間的那些往事,在青山里的人緣并不好。

  但現在早就不一樣了。

  首先是他在梅會上的驚‘艷’表現,為青山爭得了極大的榮耀,其次便是道戰里的事情。

  事后回想,青山弟子們自然知道井九為了這件事情付出了怎樣的心力。

  被他救回的那九名弟子更是成為了井九名望最忠實的守護者。有一次幺松杉、雷一驚等四名兩忘峰弟子聽到簡若山‘私’下嘲笑井九不自量力,直接暴怒失控,四道劍光齊落,殺的他渾身流血,便是四師兄簡如云為親弟出面也沒有用,如果不是過南山與顧寒勸說,又令簡若山對著神末峰叩頭謝罪,只怕他們真會‘弄’出一場不死不休的血腥劇情來。

  中州派與青山宗修好關系,派人前來觀禮承劍大會,也與井九有關。

  在那個故事里,他與白早失蹤的原因,是為了救洛淮南。

  更重要的是——他已經不在了,那么與他有關的一切自然都是好的。

  兩忘峰弟子所在的崖間,響起一道嘆息聲。

  “一切都是命,有的人命就是好些。”

  過南山微微皺眉,他知道說話的人是雷一驚,說的對象則是洛淮南。

  這名當初最敬慕他的師弟,現在已經成為井九最狂熱的信徒,每每提起此事,語氣便很不爽。

  洛淮南的運氣確實太好,雖然受了重傷,卻沒有傷及修行根本,而且據說在雪原里有奇遇,金丹不滅而明,境界提升奇快,實力變得更加強大。

  如果說以前,過南山進入游野境后,還能與他爭一時之長短,現在已經被拉開了一段明顯的距離。

  過南山皺眉不是因為嫉妒或者是不服,而是不喜歡雷一驚這樣說。

  在他看來,如果這真的就是命數,那說明洛淮南就應該是天生做大事的人,理當擔起正道重任。

  顧寒看了眼他的神情,對師弟們說道:“洛道友這些年四處殺妖除魔,不顧修行被影響,甚至不顧生死,如此心志,實在是令人佩服,值得我輩弟子學習,莫要隨意議論。”

  兩忘峰弟子齊聲應是。

  顧寒望向崖上某處石臺,有些遺憾。

  神末峰還是沒有出現。

  溪邊那些年輕弟子也很遺憾。

  他們都很想成為神末峰的弟子。

  “一次都沒有下過神末峰,咱們這位師姑和當年那位師叔祖真像。”

  “都說她道心已寂,所以在峰里專心修行,當然不會再收徒。”

  “為何如此?難道真是因為井九師叔之死太過傷心?”

  “這是哪里的‘混’賬話,她當初在劍峰上一停便是數年,難道也是受了情傷?”

  “就算你喜歡井師叔,也別想否認,當年梅會上井師叔替師姑‘插’‘花’的畫面,可是無數人都看到了。”

  “他們可沒承認過是道侶,再說了,井師叔與白早仙子的關系也極好,如果沒出事,誰知道現在會如何。”

  “井師叔在梅會上才與白早道友第一次見面,哪有可能。”

  “兩忘峰幺師兄說過,在道戰里她與井師叔同進同退,要知道當時師叔承受多大的壓力?她為何如此支持他?”

  “不錯,最明顯的證據就是,中州派兩件萬里璽,洛淮南用了一個,白早還有一個,但她為何沒有出來?”

  “這就是同生共死啊,非情比金堅,何至于此?”

  清容峰的少‘女’們說著閑話,卻不知道都落在了那位中州派弟子的耳朵里。

  暮‘色’落在那張依然稚嫩的臉龐上,照不出任何情緒,只是比當年梅會的時候瘦了些。

  童顏望向沒有人的石臺。

  梅會棋戰之后,他便開始閉關,即便知曉了道戰的事情,依然沒有出關離開云夢山。

  前不久他才出關,得知中州派要派人觀禮青山承劍,主動請求走這一趟。

  青山九峰,神末峰最孤。

  崖畔有道身影,也很孤。

  就連風都是一道道的,輕輕拂動她的短發,更加凌‘亂’。

  已經三年。

  她沒有梳過頭。

  因為不知道那把很好用的‘陰’木梳被井九放到哪里去了。

  她也沒有再扎過小辮。

  因為不會。

  無論在白城還是神末峰頂,這三年她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修行。

  就像是當年在劍峰里一樣。

  沒有人知道她修行的多苦,境界提升有多快。

  修行不過十余年,她便已經看到了進入游野境的希望。

  如果這個消息傳出去,肯定會震動整個修行界。

  “最新的消息。”

  顧清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趙臘月神情淡然說道:“說。”

  “和前幾次差不多,他在豫州斬了一只兇妖,受了傷,眾人贊美被他阻止,說道若井九還在……”

  顧清說道:“然后他沒有再說什么,一聲嘆息,便離開。”

  趙臘月問道:“情緒?”

  顧清說道:“我沒有直接問,從描述來看,應該是感懷七分,悵然三分,傷心與難過已經沒有了。”

  趙臘月說道:“你怎么看?”

  顧清說道:“這是他表現出來的第七種情緒,一次比一次淡,但這很正常,因為時間總會沖淡一切。”

  趙臘月說道:“但是?”

  洛淮南本來就是年輕一代的最強者。

  現在他的聲望更高,無人能及。

  很多人不理解,為何他不抓緊時間修行,而是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行走世間斬妖除魔。

  他的回答是:自己的命是井九與師妹給自己的,那么就不能全部用在自己的身上,應該回饋于這方天地。

  顧清說道:“但是我覺得太正常,正常到有一種很刻意的感覺,像是他故意想人記得這件事。”

  趙臘月說道:“也許是歉疚。”

  顧清沉默了會兒,說道:“也許。”

  趙臘月問道:“對三年前那個故事,你怎么看?”

  顧清說道:“我還是不相信。”

  那個故事里的井九太完美,就像是只存在于故事里的大英雄。

  趙臘月說道:“我也不信,因為那不是井九,是洛淮南想成為的人。”

  如果故事里的井九是洛淮南想象出來的一個人,那么這個故事自然便是編造的。

  洛淮南為何要編造這個故事,便是所有問題的根源。

  趙臘月望向遙遠的北方,說道:“三年了。”

  顧清說道:“是的。”

  趙臘月說道:“該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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