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重點項目核實小組一開始運行,徐敏霞就提心吊膽,就不時打聽著消息。她已經認定,這個事絕對是針對自己的,即使不完全是因自己而起,自己也絕對跑不了。
徐敏霞之所以擔心成這樣,首先是因為年前給楚天齊的下馬威,當時自己把人都得罪到家了。
她覺得,以楚天齊的性格,以他現在的背景,他要不報復自己才怪。光是自己知道的相關事例就不下十多起,被楚天齊干掉的人更是數以十計,他豈會獨獨放過自己?又怎會有放過自己的理由?以前的時候,他的背景還處在隱蔽狀態,便已經那么狂,現在既也公布,更沒有低調的道理了。
除了自己主動得罪他以外,他也確實需要立威。年輕的常務副市長,又有眾多所謂的政績等身,來到新的地方,正需要快速樹立個人威信。自己的職位不算低,也夠了立威的份量,而且也沒有真正的靠山,正是他立威的首選。
這兩次會上的發言,雖然楚天齊沒有指名點姓,也沒有拿自己分管工作舉例,但這是明擺的事,只不過他故意做出大公無私的樣子而已。可是會上言詞卻是鏗鏘有力,顯然就在揮動著大刀片,就等著砍在自己脖子上呢。
越想越覺得心窄,越想越不踏實,徐敏霞不擔心才怪。而且這也不是自己的想法,好多人都是這么看的,已經有人提醒過自己了,當然不僅是那個惡人在說,好多同僚也是這么認為的。
正因為這種忐忑與不安,徐敏霞才要極力關注。但究竟要怎么應對攻擊,她現在卻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看情況再說,她可不相信那個惡人會真正幫助自己。她已經看出來,當初所謂的助自己一臂之力,只不過是把自己當作棋子,一個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而已。
只是在關注的同時,徐敏霞也不禁疑惑。她疑惑的是馮俊飛怎么會被重用?前些年的時候,馮俊飛利用其大伯的權利,利用個人人脈真是沒少整治楚天齊,有幾次差點把楚天齊整趴下。楚天齊沒理由原諒這個人的,可現在為什么會這樣。
經過思考,徐敏霞覺得,馮俊飛之所以被安排做這個事情,應該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馮俊飛已經負荊請罪,主動遞上了《保證書》,向楚天齊搖尾乞憐,已經得到了楚天齊的諒解。只不過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第二種可能就是,楚天齊在巧秒利用馮俊飛。馮俊飛為了保平安,肯定是向楚天齊遞了降書順表,愿意跪地臣服。楚天齊也假意應承,然后以“重用”的理由,讓馮俊飛替自己賣命,讓其替自己得罪人。待到大功告成之時,再把馮俊飛一腳踢開,或是事情弄砸時,讓其做替罪羊。
分析出馮俊飛竟然是這樣的命運,徐敏霞不禁替這個人悲哀,也不禁鄙視其卑賤的骨頭。當然也有一種自傲,那就是寧可站著死,決不跪著活。
“篤篤”,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徐敏霞的思緒。
秘書推門進了屋子。
看到秘書前來,徐敏霞便知道是什么事,于是抬起頭,直接看著對方。
來在近前,秘書直接說道:“市長,今天還是幾拔人馬分頭行動,馮俊飛去了市清風徐來公司。目前接到的信息時,和昨天一樣,那些被核實項目表面都很配合,但真正骨子里怎么想,不得而知。據聽說馮俊飛還是一副上級大員的架勢,雖然沒有刻意擺譜,但對于人們的親近一概拒絕,就好像紀檢干部似的剛正不阿。今天早上行動前,他還又給那幾組講了紀律,也是說的言之鑿鑿,態度強硬。”
“就是給他一百個膽,他也不敢玩歪的,否則就是……”話到半截,徐敏霞才意識到,不該在下屬面前發這樣的感慨。那樣既有失身份,也不敢保證這些話傳到不該傳的地方。于是又換了話題,“人們有什么說道沒?”
秘書“咯咯”一笑:“好多人都說,馮俊飛現在是傻小子一個,被人賣了,還在替人數錢。有人說的更直接,說他就是‘虱子上臉,離死不遠’。”
看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徐敏霞心中發著感慨,卻又追問著:“我是說,人們對于他們的作法怎么看?”
“還和昨天一樣,大部分人覺得肯定是雷聲大雨點小,覺得就是為了造聲勢,然后重拿輕放,以得到虛構的政績為目的。只有個別人怕一些,覺得可能要大禍臨頭,正在想著各種辦法,正在繼續打探虛實。”秘書給出回復。
徐敏霞對著秘書揮了揮手:“你去吧,繼續關注著,尤其關注著那幾個部門。”
“明白。”應答一聲,秘書出了屋子。
秘書的匯報很符合自己的想象,但她也多少有懷疑,懷疑秘書的信息是否全面,是否大多數人和自己想法一致。
想了想,徐敏霞伸手去拿電話聽筒。
“叮呤呤”,固定電話卻毫無征兆的響了,把徐敏霞還嚇了一跳。
稍微一怔,看清了來電顯示,徐敏霞輕道一聲“說曹操曹操就到”,然后拿起聽筒:“喂,小艾,我問你……”
還沒等徐敏霞說完,電話里卻已傳出急促的聲音:“市長,現在說話方便嗎?”
出什么事了?帶著狐疑,徐敏霞給出回復:“方便。”
“市長,楊崇舉又搞事了。”對方的聲音又急又恨。
“搞事?搞什么事?他不是已經遞上自查報表了嗎?”徐敏霞有些不解。
電話里急的“哎呀”了一聲:“市長,根本不是那個,他現在也要搞重點項目數據核實小組。”
“什么什么?也搞小組?上次自查不是核實?他還要怎么搞?”徐敏霞還是不甚明白。
“他說了,上次的自查是以數據核數據,是根據下面報的數據進行了重新核實,這種核實未必準確,必須要親自對具體項目實打實的核。”對方解釋的語氣急切不已,甚至帶著氣惱。
略一沉吟,徐敏霞吸了口涼氣,遲疑著說:“這么說來,他是也要學市里,要在交通系統來一次徹查?要以這種行為支持某些市領導?要給所有被核實單位打個樣,做個表率?”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就是要呼應市里的舉措。我向他提議,這相當于給項目設置障礙,是要影響開工,影響整個工期的。可他直接大帽子扣過來,說我這是影射市政府核查,是在影射市領導。”對方的語氣滿是委屈,“他怎么能這樣?他也太的不講理了?這哪有一點兒民主?分明就是一言堂,就是霸權,就是一手遮天。”
徐敏霞厲聲道:“不像話,太不像話了,竟然拍腦門就定,他把自己當成誰了?不要同意他的提議。”
“可,可是局黨委會早通過了。當時除了我堅持真理外,那些人都是隨風倒,全部表示贊同,還一塊逼著我表態。現在就連核實小組都成立了,已經進入了具體操作。”停了一下,對方又挑撥起來,“他沒向市長您匯報,沒提前征得您的同意?按說他應該提前請示您呀。”
即使對方不拱火,徐敏霞已經氣的夠嗆,再讓對方這么串掇,更是怒火中燒。她胸脯起伏了幾下,盡量壓著火氣,找著臺階:“他昨天倒是跟我約時間了,我當時正有事,就沒見他,也許他就是要說這事。”
電話里“哦”了一聲,又感嘆起來:“關鍵時刻,老同學關系管用呀。”
“我這里來人了。”徐敏霞說過一聲,迅即掛了電話。她現在氣得不行,實在不想聽那個女人再嘮叨,才撒了這樣的謊。
“媽的,反了,反了。”徐敏霞氣的在桌上拍打著,“眼里還有老娘嗎?太的過分了。”
隨著不停拍打桌面,徐敏霞手掌不禁麻兮兮的疼,遂停了下來。又長長的喘過幾口氣后,情緒也稍稍平復了一些,她想到了剛才對方說的“老同學”三字。
是呀,楊崇舉和楚天齊是黨校同學,結果人家就給自己來了個釜底抽薪,拿著“老同學”關系拿下交通局長。又可能利用“老同學”關系唬住馮俊飛,拿捏住了那小子。
楚天齊真是高呀,太高明了,簡單的兩招,就讓那兩人替他賣命,兩人分明就是他的哼哈二將呀。
“叮呤呤”,桌上固定電話又響了。
看到上面號碼,徐敏霞又不禁咬起了鋼牙:“楊崇舉,你這是要先斬后奏呀。”
本來不想理那“叛徒”,想了想,徐敏霞還是拿起聽筒,恨恨的說:“什么事?”
就在徐敏霞怒不可遏的時候,楚天齊卻是笑逐顏開,他正在聽李子藤匯報。
聽完秘書所講,楚天齊笑意更濃:“前有馮副主任嚴格核查,后有楊局長系統認真自查,這個工作算是轟轟烈烈搞起來了。人們怎么說?”
“人們意見也不一樣,有人說好,也有人不太認同。”李子藤給出回復。
楚天齊道:“那你就先說不好的。”
“有人說,這兩人就是你的哼哈二將,說是……”李子藤講起了相關言論。
盡管李子藤轉述的相關語句中,有些言詞很是惡毒,但楚天齊卻依然笑容滿面,聽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