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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四日,星期二上午,成康市政府六樓第三會議室,城建招商專題會議召開。市長、副市長、黨組成員全部出席,招商、城建、財政、監察、公安等部門正副職參加會議。
會議由政府市長王永新主持,王永新正在做開場:“同志們,這次會議,市委、市政府非常重視。要求大家尤其是招商部門,一定要改變這種干打雷不下雨的狀態,一定要有切實可行的舉措,一定要在短期內有可具體執行的方案。下面先請楚副市長介紹一下整個進展情況。”
楚天齊輕咳兩聲,開始發言:“從六月十八日發布招商息開始,到七月二十六日,招商局共甄選了十五家企業。之后,招商會同城建對這些企業進行了篩選,在篩選過程中,大家發揚了充分民主,但沒有形成集中的結果。八月四日,彭副市長到首都體檢身體,市政府讓我臨時代管城建招商。做過一些熟悉與準備工作后,我組織招商局和城建局,于八月十一、十二、十三日分明約見這些企業,結果有七家企業在約定會面時間前忽然爽約,退出競爭。如約前來的這八家企業,經過面談,經過對相關質資與資料的復核,基本不符合要求。我們……”
王永新眉頭微皺,有些反感楚天齊的喋喋不休。平時開會,對方基本都是嘎巴響脆,哪像今天這么啰嗦?但礙于這種場合,王永新不便打斷對方,只得耐著性子聽著。
好多人都注意到了市長的厭煩情緒,有人暗自發笑,有人則兩兩會心一笑,也有人替楚市長著急。可楚天齊根本沒看眾人神情,依舊低頭看著稿子,條分縷析的認真講說著。
用了不下半個小時,楚天齊才結束講說,最后還補充了一句:“因為時間關系,說的不夠詳細,見諒!”
看到楚天齊誠懇的樣子,好多人都不禁好笑,而王永新的臉卻黑的厲害。
“楚副市長,你說了這么多,都是過去的一些事,還有整個招商工作的現狀。”王永新的話有些不客氣,“你也代管三周時間了,總得有具體的推進方案吧?難不成你讓我來想,讓大家來拿主意?”
楚天齊臉上略有愧色:“市長,實在抱歉。我承認,平時我腦筋也算靈活,主意也不少。但尺有所長,寸有所短,畢竟這是臨時代管,需要有個熟悉過程。而且我本身還有一大攤子事,也不能耽誤。其實我也一直想著招商的事,可卻沒有什么好辦法。”
“二十多天時間了,什么結果也沒有,只是一句‘沒辦法’,說不過去吧?”王永新面色更冷。
“市長,這三周里,我也盡力了,又是給招商和城建協調關系,又是約企業見面的。臨到見面時,一半企業忽然退出,我也沒想到,我還覺著奇怪呢。”楚天齊抱怨起來,“當時說的是臨時幾天,可二十多天過去了,主管市長還沒歸崗,我只能在不耽誤本職工作前提下,盡力兼顧著。受點累倒沒什么,但外面風言風語傳的真讓人受不了,有說市長、副市長排擠同僚的;有說我招商、城建一起抓,是要從中漁利,是要步前任后塵的。再這么弄下去,還不知道會傳出什么,會招來那些部門呢,眾口爍金呀。請市長考慮一下,看其他哪位領導可以兼顧,或是主管市長能夠馬上回崗也可以。”
本來準備再施以顏色,結果對方這么一訴苦,王永新反倒不好再聲色俱厲了。雖然對方夸大其詞,但也并非完全空穴來風,而且畢竟對方是臨時代管,又不是本職工作。想到這里,王永新“呵呵”一笑:“天齊市長,這可不是你的風格,你應該是抗壓能力很強的,怎么打退堂鼓了?這才剛剛一年的常委生活,就把你的銳氣消磨殆盡了?若是像我等年紀,你……啊,不要意氣用事了。”
“我不是意氣用事,而是事實如此,如果真因為這些傳言給我帶來麻煩,誰又能幫我?要是有領導現在站出來,說是可以替我辯解,并把相關領導說的話寫進會議記錄,我二話不說,馬上繼續代管。”說著話,楚天齊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當然,要是有人現在接過招商這事,我立刻就給他深深鞠上三躬,以示感謝。有嗎?”
哪有啊?大家可都知道,那活看是肥差事,但可不是隨便能干的。在幾方勢力重壓下,不被擠扁才怪?否則,彭少根也不會跑到首都去裝病。剛才還想著看楚天齊笑話,還滿臉不屑的人們,現在面對楚天齊的目光,紛紛低下頭去。
“其實,有的領導也是很有才能的,平時也表示過這種意愿,比如管……”楚天齊的目光再次緩緩掃過眾人。
“說我干什么?我自己有本職工作。”管麗穎馬上接了話,“你怕麻煩,卻想推開我,這不是害人嗎?”
看著管麗穎臉紅脖子粗的樣子,楚天齊一臉無辜:“我說你了嗎?我是想說‘管理招商事宜’。而且我前面還強調了‘有才能的人’,你怎么會往自己身上扯呢?”
管麗穎肉包子臉更紅了,但卻被對方噎的說不上話來。
剛才有人見管麗穎搶白楚天齊,不由得幸災樂禍,正準備看笑話,不曾想事情出現了反轉。但當時大家也的確和管麗穎的看法一樣,也認為楚天齊要說出“管市長”幾個字的。這究竟是理解出現了偏差,還是故意挖的坑呢?
“現在由別人接手根本不現實,彭少根那里我可以催催。”說到這里,王永新語氣一冷,“楚副市長,做為市委常委,我們要有更高的覺悟,要講紀律,而不是和組織討價還價。既然dàilǐ一天,就要盡到一天的責任。這么多天已經過去,你總得有個方案吧。”
這帽子可夠大,眾人不由得抬起頭來,想看楚天齊如何回答。如果還是剛才那種答復,沒準市長真就直接下了定論——無組織、無紀律,那樣楚天齊可就被動了。
楚天齊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自己身上,也包括王永新。迎著眾人目光,他沉吟了少許,說道:“今天提前不知道會議內容,在開會過程中,我才把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串了起來,算是一個方案吧。我的方案是重新發布招商信息,重新招商,第一步,我會后第一時間聯系省商務廳,讓他們……”
王永新打斷對方:“楚副市長,這個方案我也想過,但行不通。現在什么時候了?再弄好幾個月就是冬天,即使定下企業,也開不了工,省里可一直催著進度呢,時間不等人。”
楚天齊雙手一攤:“那就沒辦法了,還是市長拿主意吧,要不大家群策群力;也許彭副市長有辦法,他可一直抓招商,還是讓他趕緊回來吧。”
看到對方這種“無賴”作法,王永新本想再拿大話去壓,可對方已經說出方案了,自己也不能做的太過分。他冷著臉想了想,說道:“我忽然有一個想法,找原來的那些企業談,怎么樣?就是那些主動聯系,而自動退出、沒交押金或是被淘汰的企業,我指的是除那十五家以外的。”
“我沒有那些企業的任何信息,也不清楚具體情況。”說著話,楚天齊好似隨意的看向卜明宇。
王永新也把目光落到了招商局長身上。
臉頰肌肉動了動,卜明宇說了話:“市長,那樣不好吧?”
王永新“哦”了一聲:“你說說。”
見市長并沒怪罪自己插話,卜明宇頓時來了信心。他清了清嗓子,說道:“成康市招商引資條例有明確規定,凡是不按招商細則要求遞交資料或交押金、投標保證金的企業,一律視作自動放棄,要承擔因此造成的責任,并且不得再次競標。條例還有規定……”
耐著性子,聽對方普及完招商條例,王永新“冷笑”一聲:“卜明宇同志,對于在招商過程中,不按細則要求,對企業進行刁難、逼迫企業退出的行為,該如何處置?細則有什么規定?”
什么?眾人都不禁訝異:市長這是要干什么?
卜明宇先是一楞,隨即臉色臘白,結巴的說:“市……市長,我絕對沒干這種事,手下人也沒……”
王永新打斷對方:“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說著,他又轉向監察局長:“我這里接到好幾個舉報diànhuà,都是關于招商人員有違規行為的。你們監察局跟進、調查一下,務必查證是否屬實,查清行為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現在就履職。”
“是。”監察局長答應一聲,站起身來,走到卜明宇身旁,“卜明宇同志,走吧。”
“我……”卜明宇身子一軟,半躺在了椅子上。
立刻又過來兩人,和監察局長一起,把卜明宇“攙”出了會議室。
事情太突然,眾人都有種措手不及的感覺。
“市長,我這里有那些企業信息。”招商局郝副局長站起身,表了態。
王永新沒有理老郝,而是看向楚天齊:“這回行了吧?”
“市長,人言可畏呀。您看這樣行不行,我還暫管著,然后您派身邊人幫我一下,我也避避嫌。”楚天齊一副商量的語氣,目光瞟了眼一旁縣長mìshū。
“撲哧”一聲,王永新被對方的死纏爛打逗笑了:“好吧,那就讓楊永亮參與一下。”
楚天齊神情恭敬:“謝謝市長,會后我馬上讓李子藤找楊mìshū銜接。”
王永新沒接對方的話,而是直接說道:“散會。”說完,率先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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