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源縣醫院病房區三樓。
夜深了,過道上的燈光暗了好多,整個過道上沒有一個人。就連護士站的值班人員,也鉆進后面屋子,偷偷瞇起了覺。
最東邊病房屋門輕輕推開,一個腦袋探了出來。這個人來回左右看了兩遍,又把頭縮回屋子,輕輕關緊了房門。
反鎖好房門后,此人進了套間里屋,再次關好房門,坐到沙發上。這個人身材矮胖,不是別人,正是秋胡鎮派出所主持工作的副所長陳文明。
陳文明稍微想了想,拿出手機,按下了一串號碼。手機里“嘟嘟……”響了兩聲,就沒了動靜,已經被對方掛斷了。楚天齊沒有繼續撥打,而是把手機拿在手中,他知道對方還會回撥過來的。
果然,過了五、六分鐘后,一陣震動的蜂鳴聲響起,來電話了。看到屏幕上那特殊的顯示,陳文明輕語了一聲“老滑頭”,按下了接聽鍵。
手機里傳來一個聲音:“這么晚了,干什么?”聲音很怪異,顯然是經過了變聲處理。
“領導,就這么一直裝病也不是辦法呀,從上個月二十九號到現在,都已經將近兩周,他肯定又該找我了。”陳文明小心的說,“領導,你就再幫我想個辦法吧。”
“這是目前最穩妥的辦法,先拖著,拖一天是一天,他總不能強迫一個病人為他賣命吧。”對方很不客氣,“另外,你以為你是誰?你在人家眼里充其量就是一個小丑,人家根本不可能老是想著你。”
“話雖這么說,可我還是不踏實。他一直讓我協調那事,可我根本就沒有按他的要求去做。為此他敲打我‘你鍋底有沒有黑,自己最清楚’,尤其他還警告我,讓我好自為之,還說沒有賣后悔藥的,我總感覺他話里有話。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是不是準備收拾我了?”陳文明的話中不無擔心。
“你怎么老是自以為是,自做多情?他現在每天爛事那么多,忙都忙不過來,哪有閑心找你?”對方顯得很不耐煩,“我都睡著了,又被你攪了起來。廢話少說,我要睡覺去了。”
“領導,等等,等等。您說的對,他可能沒閑心找我,可我就是怕萬一。”陳文明焦急的說,“前些天他一直忙著兩個命案的事,還抽空找了我。現在命案已破,上級也表揚和獎勵了他,他就更有時間找我麻煩了。”
“你怎么就是拎不清?他現在找你干什么?人家現在已經讓老百姓走司法程序了,找你頂屁用?現在人家立功受獎,心情正好,何必找你?那不是相當于正吃著好飯,忽然看見一只大糞蛆嗎?惡心不惡心?”盡管對方聲音怪異,但話中還是帶著濃濃的不屑,“干壞事的時候,那膽子都大上天了,現在還沒怎么著,就嚇破了膽。早干嘛去了?”
聽著對方的話刺耳,陳文明只能在心中暗罵,嘴上卻還得陪著小心:“領導,我擔心拔出蘿卜帶出泥,怕有些事把我牽扯進去,也擔心他發現了什么。他那人那么滑頭,也只有您能對付他了,您還是……”
“哎呀,行啦,煩不煩,容我下來想想。”對方打斷了陳文明,“你還繼續裝病,再裝個一、兩周。”
“領導,今天已經是七月十二號了,再裝一、兩周的話,就該到月底了,什么時候是個頭呀?再說了,要是老是不到單位的話,我還不得被他給騸了?他現在正巴不得找機會公報私仇呢?”陳文明哀求著說,“求求領導……”
“我都說了,容我想想,真他媽軟蛋。對了,你可別動歪歪腸子,就沖你對他做那事,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你可要想清楚了,省得走錯路。”對方說到此,聲音戛然而止。
陳文明從耳邊拿開電話,看到對方已經掛斷,狠狠的把手機扔到沙發上,口中罵道:“媽的,就知道騙傻小子,當初把大爺用完了,現在就想當成鼻涕甩了?門都沒有,老子要是倒霉的話,你王八蛋肯定也沒個跑。”
生氣歸生氣,可是面臨的問題還得解決。現在看來,別人是指不上了,說不準那家伙還會來個卸磨殺驢。那就只有靠自己,靠自己自救了。
可又該如何自救呢?陳文明心里盤算起來。
現在最理想的結果就是,沒有事能牽扯到自己,自己就一直裝著,繼續打啞謎。當然也希望那個“嘴上沒毛”小子只是詐自己,希望那小子手里沒有所謂的把柄或證據。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還自救個屁,自己并沒有什么短處呀。如果只是以所謂的協調不力收拾自己,似乎有些牽強,畢竟那不是自己的主業,是他硬要強加給自己的。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他要是找自己,自己該怎么辦?萬一他要是真指出了自己的硬傷,自己又該怎么辦?要配合他,要服軟嗎?如果服軟的話,他會給自己立功贖罪的機會嗎?就憑自己那年收拾他的事,他沒有理由原諒自己的。可要是不服軟的話,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忽然,陳文明想到一件事,其實前幾天就想過,只是一直沒有想明白。那就是何喜發怎么會回來?他又怎么遇到了何喜發,難道真是所謂的偶遇?騙鬼去吧。難道他早就知道了此事,難道他一直在和自己打啞謎?有這個可能。還有,何喜發手里究竟有什么?自己可是只聽說,沒見到呀。
坐著想不通,就躺下想,于是陳文明躺到了床上。可是翻來覆去想了好久,也沒徹底想明白,更沒有一個好的穩妥辦法,陳文明感覺愁死了。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是那部摩托羅拉,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但看號碼中間的幾個數字又有些眼熟。楚天齊想了想,露出笑容,按下了接聽鍵:“趙先生,你好啊!”
手機里靜了一會兒,傳來一個聲音:“你……你是姓……楚嗎?”
果然是那小子,其實楚天齊剛才已經從號碼斷定出對方是誰,但為了穩妥起見,他還是用了“趙先生”三字。如果是那小子,這稱呼也沒錯,其實就相當于對那小子的揶揄。如果不是那小子,既使姓氏也錯了,但這稱呼方式也不失禮貌。現在聽的出來,就是那小子,于是楚天齊“嗤笑”道:“廢話,不是我還能是誰?趙六先生,是不是還想要解藥呀?”
“楚……局長,現在我已經知道了,您是堂堂縣公安局局長,怎么可能給我吃毒藥呢?我在這兒還要感謝您的大人大量,感謝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感謝您饒了我的狗命。”說到這里,趙六話題一轉,“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當時我主要是擔心被定成王虎被殺案的兇手,那我可就冤死了,不得以才出此下策。現在好了,我看到報紙轉載內容,知道案子成功告破,那我也徹底沒了嫌疑。”
楚天齊語含揶揄:“你打電話就是告訴我,你成功跑了不成?你這是不是得了便宜買乖,是不是在向我炫耀呀?”
“不敢,不敢。我打這個電話,就是向您表示感謝。”趙六“嘿嘿”一笑,“還有就是,這次找我姐夫,我也算是出了力,楚局長您是不是可以對我既往不咎了?”
楚天齊笑著道:“哦,那我要是不呢?”
“那……您不會的,您不是那樣的人。我是看出來了,您這人胸懷寬廣、氣量大,是個做大事的人,絕不會和我斤斤計較。還有我現在遠在外地,也絕不會回去在您地面上添麻煩,請您放心。”趙六說的很是肯定。
“哦……我明白了。”楚天齊拉著長聲,“你這是自認為跑遠了,自認為不用向我求藥,而且你還換了手機號,自認為我找不到你,認為我拿你沒辦法。其實你就是在向我示威,對不對?”
趙六忙道:“不,不是示威。”雖然趙六進行了否定,但也相當于默認了拿他沒辦法。
楚天齊一陣冷笑:“趙六,我這人說不上胸懷多么寬廣,但我一直在奉行‘得饒人處且饒人’。不過,你別以為我那么好騙,別以為我拿你沒辦法。其實你的行蹤一直在我監控之下,只要是想找你,那只不過是指拿把掐的事。我知道,你現在在滇南省,對不對?”
手機里沒有回音。
不過楚天齊已經判斷出,肯定猜對了,于是又說:“塔門市塔門縣。”
“你怎……”剛說出兩個字,趙六忙打住了。
“不需要我再說出鄉和村的名字了吧?”楚天齊反問。
趙六聲音傳來:“楚局長,您就饒過我吧?”
楚天齊沉聲道:“趙六,你記住,無論是在許源縣,還是在外地,你都要本本分分做人,不要干壞事。如果要是你干了什么違法的事,你肯定沒個跑,我隨時都能抓到你。”
“楚局長,您……是不是給我用了定……位跟蹤系統?”趙六的聲音弱弱的。
“希望你別干壞事。”說完此話,楚天齊掛斷了電話。
放下手機,楚天齊自語道:“你也配?”
楚天齊怎么可能定位趙六呢?他之所以說出對方的地址,只是依據趙六上次那個手機號說的。前幾天在調趙六通話記錄時,厲劍戰友曾經報過那個手機號注冊地址,就是今天楚天齊說的滇南省塔門市塔門縣。雖然趙六今天換了號碼,但中間的區號碼還一樣,所以楚天齊才詐了對方,看來是詐對了。楚天齊之所以這么講,還是在給趙六套一個無形的緊箍咒,以備在用到趙六時,念咒語可以找到對方。
雖然趙六之流是社會混混,但公安局可能還用的到。現在胡三、趙六不是就已經幫過一些忙了嗎?當然,在和這類人接觸時,還是要注意把握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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