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真是個怪東西,總是和人擰著干,和人的期盼恰恰相反。人在舉步艱難的時候,總盼著磨難快快過去,可那時間卻比蝸牛還要爬的慢。等你回頭看時,那過往的時間又像白駒過隙一樣,快的來不及眨眼睛,快的不留下一絲痕跡。
“又二十八了。”楚天齊看了一眼臺歷,自語著。他清楚的記得,上個月的二十八號,是馮俊飛上任的日子。那天馮俊飛慷慨陳辭、精彩亮相,好不威風,好不春風得意。
現在整整過去了一個月,馮俊飛既沒有了補償款的牽絆,也沒有了工程上的瑣碎,盡等著馬上到來的升級評定了。輕輕松松摘了個幾乎快熟的桃子,又有大伯耳提面命,最重要的是縣里沒人砸場子,馮俊飛肯定能夠順利攬入這項政績,成為開區歷史上的有功之臣。更會因為政績卓著,榮升副處,成為玉赤政壇上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再看自己,每日就像一個小丑,在人前晃來晃去,成為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盡管每日閑著,卻連家也不敢回,生怕“身無寸職”的事情漏餡,就連接電話也是膽膽怵怵的,不敢和家里說實話,就像真正犯了錯誤一樣。真應了那句話“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叮呤呤”,手機毫無征兆的響了起來,把正在專心想事的楚天齊嚇了一跳。
拿過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有些眼熟,卻又一時響不起來。楚天齊遲疑一下,按下接聽鍵,“喂”了一聲。
“楚天齊嗎?我是縣委劉秘書。”手機里傳出一個男子的聲音。
劉秘書?哦,柯興旺的秘書。怪不得呢,這個固定電話號兩年前經常和自己聯系,是縣委書記秘書辦公室電話。那時的劉大智還是趙中直秘書,和自己也親密無間,可現在兩人已經勢同水火了。不過,那樣的人也不值得交,早臭早好。
“是楚天齊嗎?”可能是長時間聽不到回音,對方又追問道。
“我是楚天齊。劉秘書你找我?”楚天齊趕忙回了話。
“不是我找你,是書記找你。”劉秘書又補充了一句,“現在就過來。”說完,掛掉了電話。
柯興旺找我?什么事呢?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武進忠那天說的事。
他又有什么新花樣呢?管他呢,去看看再說,總不會埋伏著武警或戰士吧。
這個念頭一出,楚天齊心里還無來由的緊張了一下。暗暗告誡自己:要小心、謹慎。
真是趕的巧,一下樓就遇到了馮俊飛。馮俊飛正要出去,一問楚天齊去縣委,正好順路,于是熱情的請楚天齊同往。既然都去縣委大院,楚天齊也就沒有客氣,上了那輛“現代”車。
馮俊飛這次沒問楚天齊去找誰,但到縣委樓的時候,都是去了五樓,自然就看到了楚天齊所去的房間。
劉秘書見楚天齊進來,忙放下手機,焦急的說:“楚……天齊同志,你怎么才來?也就差一分鐘,柯書記剛出去,我正準備打電話告訴你呢。”
楚天齊自己解嘲的想著:看來沒職務就是不好稱呼,平時叫三個字就解決了,現在還得叫五個字。想法一瞬即逝,他馬上接話:“是嗎?那真不巧。書記回來快嗎?讓我等著,還是換時間再來呢?”
“書記說是去會見外商,走的很急。只說讓我聯系你,也沒說等著還是回去。”劉秘書聳了聳肩,“你自己看著辦吧。”
既然來了,那就等著吧,反正回去也是坐的。楚天齊于是說道:“那我等一會兒吧。”
“好,你隨便坐。”劉秘書說完,低頭忙自己的去了。
百無聊賴,楚天齊拿起桌上報紙看了起來。這些天雖然沒什么活可干,但也煩的厲害,自己屋里沒報紙,也沒到辦公室去拿。現在正好用這些報紙消磨時光,順便也學習學習政策、精神。
縣委副書記辦公室。
外屋辦公室空無一人,里屋套間門緊緊關著,馮氏爺倆正在里面談話。每次只要是馮俊飛來辦公室,馮志國都是和他到里屋,隔墻有耳,小心無大事。
爺倆坐在單人休閑圈椅里,中間茶幾上放著煙灰缸,二人正在一邊說話,一邊噴云吐霧。
“看來,一號有點兒急了,三番兩次找楚天齊,一定是想和解,想以職位換和平呀。”馮志國吐了口煙圈,“那天的事我也知道,老牛跟我說的,他說組織部給了幾個方案,讓楚天齊自己選。”
“哎呀媽呀,他是誰呀?怎么那么高的待遇,我怎么就沒趕上?”馮俊飛不無酸意。
馮志國笑著說:“你別吃的碗里看著鍋里,現在不定有多少人羨慕你,罵我任人唯親呢。再說了,全縣所有的科局長職位擺在那,也沒有開區位置晃眼呀。那可是有著經濟大權的行政單位,既有行政待遇又有實權,而且還馬上就要升副縣的單位。”接著話題一轉,“你別只看賊吃肉,也要看到賊挨打。楚天齊讓一號治成什么樣了?這次連紀委、檢察院、警察全出動了,要是給你遇上了,你還不得嚇堆了。”
“你看,我這說了一句,你就教訓半天。把人家外人夸上了天,把自家人貶的狗屁不是。”馮俊飛提出了抗議。
“少強詞奪理,我那是教你有自知之明,別整天飄飄然的,便宜占個沒夠,又一點不想吃虧。”馮志國斥道,“再說了,人家楚天齊現在還什么都沒得到呢,最后能不能得到還兩說。”
“不會吧,上次那么大的事,怎么也得讓‘處理品’得點實惠吧?要不也太慘了。”馮俊飛提出了反對意見,“再說了,李衛民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懂什么?事是在這兒生的,但交易卻主要是上邊談。全市十多個縣區,都存在較量,拿哪交易不一樣?假如要是有一個正處級職位做交換,他會為了一個楚天齊,而專門要個正科嗎?”馮志國分析著,“當然,楚天齊也是受害人,肯定也應該適當做點補償。但他是吃骨頭,還是喝湯,或者是啃碗邊?就不好說了。”
“哦。”馮俊飛點點頭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太懂,他又說道,“估計什么時候會給‘處理品’安排一個職務?”
馮志國擺了擺手:“我也說不準,最起碼近兩天應該不會有結果。一個正科級職位,怎么也得經過我這個主管人事的副書記吧。當然,咱們這次安排了好幾個人,只要一號提出一、兩個職位,我也是不能反對的,但這個程序他肯定會走。而我現在卻沒有這方面的消息。”然后,話題一轉,“對了,你說楚天齊是接了電話來的?”
“是,他說縣委打電話讓他來的。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馮俊飛一驚一乍的說,“不會是他跟我吹吧?這家伙可鬼著呢。”
“別總是把他人往歪了想。應該是一號找他。不過,我有點奇怪。一號的車沒上班就出去了,我見一號在上面坐著。楚天齊來的時候,離一號出去已經一個多小時了,這時間對不上縫呀。”說到這里,馮志國點了點頭,“哦,我明白了,一號是故意抻他呢,這是虛晃一槍。”
“抻他?”馮俊飛搖搖頭,又點點頭,“對了,武進忠找‘處理品’那天,有人看到6勇和‘處理品’搞一塊去了,晚上一塊喝的酒。你說6勇這家伙要干什么?不會是對我們不利吧?”
“哦?6勇?”馮志國沉吟了一會兒,道,“我也越來越看不懂這小子了。”
一上午沒見到柯興旺,楚天齊下午又按時到了秘書室,直到人們都下班的時候,也沒有見到柯興旺人影。中間劉秘書也給聯系了幾次,不是說正占線,就是說打不通,反正是沒通上話。
既然柯興旺不在,那只能回去了。臨走的時候,楚天齊 問劉秘書明天還來嗎。劉秘書告訴讓他來,說明天柯書記指定在。
剛出縣委大院,手機就響了起來。一看是雷鵬的電話,楚天齊趕忙接通了:“哥們。”
“在哪呢?一塊吃飯。”雷鵬的聲音傳了過來。
“剛從縣委出來,在這耗一天了。”楚天齊一手捂耳朵,一手拿著手機。
雷鵬的嗓門很大:“縣委?干什么?工作有著落了?”
楚天齊輕聲道:“有個屁,柯興旺說是找我,來了他又不在。”
“他找你,不會吧?他給你打電話了?”雷鵬聲音很疑惑。
“不是他,秘書打的,說是他找我。”楚天齊回答。
“哦,今天柯興旺去向陽鎮了,我早上去那兒執行任務,正看到他的車出城。在向陽鎮的時候,還看到他下車了,旁邊好像還有開區那個娘們。”雷鵬忽然大笑起來,“哥們,你被耍了吧?行了,我去接你。”說完,聲音戛然而止。
“被耍了?”楚天齊先是一楞,隨即恍然大悟,自語道,“好小子,你這是抻你大爺,玩虛晃一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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