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齊按下心中不快,面色平靜的說:“姚主任,辦公室主要工作內容都有哪些?”
姚志成稍一楞神,然后從容回答:“辦公室是開發區的行政管理與服務機構,在開發區的各項活動中,主要起到聯系協調、檢查督導、溝通信息、參謀助手及服務保障的作用。具體職責有十項……”
聽完姚志成的背誦,楚天齊說道:“剛才第五項職責我沒聽清,你再重說一遍。”
姚志成略一遲疑,背誦起來:“第五、做好開發區領導的參謀助手,為開發區領導做好服務保障工作。”
楚天齊點了點頭:“姚主任,把開發區機構設置、工作人員花名冊和工作簡歷以及一些基本規章制度,給我送過來。”
“好的。”回答完問話,姚志成又問了一句,“楚主任還有其它事嗎?”
“沒有了,你去吧。”楚天齊輕輕揮了揮手。
姚志成“哦”了一聲,向門口走去。剛走出一步,又回頭說道:“楚主任,王主任安排今天晚上給您舉行歡迎宴會,請問您定在幾點合適?”
那絲不快再次涌了上來,楚天齊面無表情的說:“單位經費緊張,暫時不搞,以后再聽我安排。”
“可是……王主任說已經定好飯店了。”姚志成支吾著。
楚天齊鼻子一“哼”:“我說不搞就不搞。”
姚志成嘴邊肌肉動了幾動,還是沒有說話,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對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楚天齊開始回味著剛才的事情。姚志成的話說的也算得體,語氣也稱得上尊敬,但楚天齊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兒。想了一會兒,也沒有完全想明白。
姚志成很快就送來了一大堆文字資料,不知是辦事效率高,還是提前就把這些東西準備到了一起。
楚天齊沖著對方點點頭,姚志成說了一聲“我走了”,出了屋子。
這堆資料最上面放的就是《玉赤縣開發區組織機構設置》,楚天齊順手拿來,放在桌上看了起來。《玉赤縣開發區組織機構設置》用圖表的形式,描述了開發區整個機構框架,崗位設置與人員編制。
從圖表上看,開發區人員崗位設置有四十六人之多,光副主任級別的就有七人,各股室也是正副股長齊全,還有專門辦事人員。
把《機構設置》放到一邊,楚天齊又拿起了《在職人員花名冊》。他先從上到下瀏覽了一下人數,一共是三十一人,然后才開始看那些名字。
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名字,就是王文祥,職務一欄寫的是“常務副主任”。第二個名字是馮志堂,這名字看起來有些眼熟,職務是副主任,第三個名字是方宇,職務也是副主任。第四個名字是姚志成,緊接著就是各股室的股長,然后是副股長和普通工作人員。排在最后的是一個叫茍大軍的人,職務一欄寫的是“安全員”。
從那堆資料里,楚天齊找到了《在職人員情況登記表》,這些表格是一套,每人一張。表格格式和縣里各單位的表格差不多,最上方是一些基本信息,都是“姓名、性別、民族、籍貫、出生日期、政治面貌、學歷、婚否、現任職務”等。表格下方是“工作經歷、家庭情況、個人表現”等內容。
楚天齊肚子“咕咕”叫了兩聲,樓梯外面傳來此起彼伏的腳步聲,他意識到午飯時間到了。
“篤篤”,敲門聲響起,楚天齊說了聲“進來”,抬頭看去。
屋門打開,姚志成走了進來,說道:“楚主任,該吃午飯了。”
“好。”楚天齊答應一聲,站起身,和姚志成一起走了出去。
單位食堂在辦公樓后面,是一排平房,在楚天齊到來的時候,好多人已經開始吃上了。看到楚天齊進來,有人沖他點點頭,還有人沖他笑笑,只有個別人叫了聲“楚主任”。面對著他人打招呼,楚天齊微笑著,揮揮手,點頭回應。
楚天齊沒有讓姚志成代勞,而是自己取了餐盤、碗筷,到窗口打飯。負責打飯的是一男一女,年紀都在五十歲左右,今天楚天齊沒有見過兩人。兩人顯然也沒有見過楚天齊,但看到是和姚志成一起來的,只是多看了楚天齊兩眼,就往餐盤里放了一勺炒角瓜片和一勺熬大菜。
饅頭就放在一個大盆里,吃飯人自取。楚天齊拿了兩個饅頭,沒有接受姚志成進入里屋雅間的建議,而是隨便找了一個座位坐了下去。姚志成也跟著坐到了這桌。
這張桌上還坐著一男一女,看到坐在同桌的楚天齊,點頭微笑了一下,繼續低頭吃飯。
楚天齊一邊吃飯,一邊隨便向四外看著,同時也數了數吃飯的人數。
忽然,雅間里傳出高談闊論的聲音,聽聲音是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是王文祥的聲音,另一個聲音不知道誰。
聽到雅間里的聲音,楚天齊眉頭微皺了一下。他注意到,此時也有幾個人把目光投到了自己這里。楚天齊故意吃的很慢,可就是在他吃完的時候,雅間的門也沒有打開,更沒看到有人從里面走出來。
午飯后,楚天齊回到辦公室,進了辦公桌后面的那個門,果然里面就是臥室。臥室又分里外兩間,里屋是衛生間。
里外轉了一圈,楚天齊發現了問題,床上用品是舊的。床單、被罩都是洗了好多次的樣子,枕巾上還有頭油的味道。
楚天齊頓時火起,走出外屋,從辦公桌上拿起花名冊,照著上面的一串號碼撥了出去。電話剛一接通,他就說道:“拿一套新的被罩、床單、枕巾來。”說完,掛斷了電話。
過了一會兒,姚志成過來了,手里拿著全套的床上用品。他進門就道歉:“楚主任,是我疏忽了,我聽說您很隨和,也比較簡樸。就自認為您不會在意這些,是我錯了。”
楚天齊沒有接對方話茬,而是說了一句:“馬上換了。”就低頭看起了面前的資料,其實他也并不是真看,就是故意要做這么一個姿態。
姚志成進了里屋,大約五、六分鐘后出來了,手里提著袋子,但袋子里的內容換了。他對著楚天齊說:“楚主任,還有其它事嗎?”
楚天齊本來想狠狠訓斥對方幾句,可轉念一想,卻改變了想法,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沒了。”
姚志成遲疑了一下,走出了屋子。
看看時間剛一點多,楚天齊再次進了屋子。床單、被罩、枕巾全部成了新的,看著舒服多了,楚天齊脫去外面的衣褲,只留下秋衣秋褲,拉開被子,鉆進了被窩。
躺在床上,楚天齊想著剛才發生的事情。
以現在的條件,除了至親的人以外,人們對于使用別人用剩下的床上用品都很忌諱。何況楚天齊還是以開發區行政一把手的身份到任,做為單位的大管家——辦公室主任,姚志成應該完全能想到這個事情。可對方竟以一種狡辯的理由搪塞自己,當時楚天齊真想狠狠批對方一通。
但轉念一想,楚天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這件事肯定是姚志成做的不到位,但究竟對方是故意的,或是受人擺布,還不得而知。而且在自己打電話時間不長,對方就送來了嶄新的床上用品,那就說明這些東西已經有了。至于是專門為自己準備,還是留待備用,就不清楚了。
姚志成給出的理由,明顯就站不住腳,按說他不應該想不到,但他卻這么說了。這究竟是他故意蔑視自己,還是他故意露出破綻,也很值得懷疑。
沒有立刻給王文祥這個人下論斷,楚天齊也是聯想到了另一個人。當年自己剛到青牛峪鄉的時候,黨政辦主任要文武簡直就是鄉書記黃敬祖的跟屁蟲,對黃敬祖那是言聽計從,對自己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后來經過時間磨合,以及經過幾次事情考驗,自己和要文武成為了朋友,要文武也不再對黃敬祖唯命是從。所以,認識一個人需要有過程。
實際上,剛才之所以沒有訓斥姚志成,楚天齊還有一層考慮。自己一直做副職,這次忽然成了行政一把手,由專職負責分項工作到負責全面工作,不光是職務變了,自己承擔的責任也變了。同樣,在單位為人處事的方式也必須有變化。
在老幺峰鄉的時候,楚天齊看了好多行政管理與經濟管理方面的書,里面涉及到好多單位一把手的行事準則。幾乎都有這么一條:一把手要和下級保持適當距離,也要保持適當神秘。
楚天齊明白,神秘并不代表故弄玄虛。自己剛到開發區,剛任行政一把手,下屬以及開發區的事情都不了解,保持適當神秘更有必要。而要想保持神秘,有一個最簡單有效的辦法,那就是一開始要做到“少說話”,因為言多必失。
下午上班時間快到了,楚天齊還沒有把一些事情想明白。但他知道,沒有給自己更換新的床上用品,明顯就是怠慢自己,但究竟這個人是王文祥還是姚志成,亦或是二人都有此意,楚天齊暫時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