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敬祖是哼著小曲回到辦公室的,這是他近一段時間最高興的一天。
上次他想借“民意”達成目的,結果最終失敗了,這讓他懊喪不已。所以,他就用自己特殊的笑容折磨楚天齊,以期擾亂對方的心智,好讓楚天齊亂中出錯,給自己創造機會。同時,他在看到楚天齊面對自己眼神的無奈與畏懼時,得到了極大的快感與滿足。但是,越是這樣,他反而越是不甘心。
黃敬祖也進行了深刻的反思,他發現,上次自己之所以功虧一簣,是有多方面原因的。首先,自己對對手的能力與后手估計不足,犯了輕敵的大忌,同時他也沒有預估到寧俊琦會那樣堅定的支持楚天齊,甚至搶著替楚天齊“擋子彈”。
他到現在也想不明白是為什么,他可不相信小道消息說的他倆好。他雖然不知道寧俊琦究竟有什么后臺,但他知道她肯定有來頭,省委組織部可不是誰都能進的。他認為楚天齊和寧俊琦相比,簡直就是小家雀與孔雀,根本不是一個檔次,又怎么可能談戀愛呢?
黃敬祖還找到了自己上次失敗的一個重要原因,自己沒有得力幫手。寧、楚聯手之所以能化解自己的進攻,主要就是他倆都是有能力的人,而且在配合中能夠互補。自己只有王曉英和蔣野在配合,王曉英就知道瞎喳喳,沒能力、沒水平。蔣野水平一般,而且也想利用自己往上爬,更加靠不上。
黃敬祖總結了很多原因,但自己有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卻沒有看到,那就是沒有真正換位思考。因為他在考慮問題時,雖然也換位思考了,但他經常是換位不換思想,所以他那不是真正的換位思考。
就比如,他不相信寧、楚會談戀愛,他是基于認為寧、楚不是門當戶對,可是很多人的感情是純真的,并不會像黃敬祖那樣從利益出發來考慮。雖然現在寧、楚確實沒有提過“談戀愛”三個字,但誰又敢保證他們以后不會呢。即使按黃敬祖所謂的“門當戶對”來衡量的話,誰又敢說保證他倆家庭面紗揭開的時候不是門當戶對呢?
黃敬祖考慮問題總會把對手往壞里想,就相當于首先對對手做了有罪推論。他認為寧、楚在聯手對付他,找他的毛病。其實只是因為寧、楚對某些問題的看法一致,所以才會采取相同的辦法。寧、楚對有些問題的看法之所以一致,是基于他倆的一些價值觀、世界觀相同,得出一樣的結論也就不足為奇了。就拿阻止黃敬祖全鄉全面種植這件事來說,實際是因為他倆都是首先考慮老百姓的利益,所以就會得出相同的結論了。至于黃敬祖所謂的“聯手對付自己”,也是二人不得以采取的自保行為而已。
今天,黃敬祖之所以沒有直接發起進攻,就是因為他總結了上次失敗的教訓,他這次要謀定而后動。
黃敬祖在會上注意到,在肯定成績的同時,很多人都在回避一個話題:今年的“有機西芹三號”怎么搞?只有王曉英和蔣野提到了今年應該“大力種植”的話題。但他們倆的話,似乎份量不夠重。王曉英只是一個掛著黨委委員的組織員,而蔣野更是一個連黨委委員都不是的副鄉長,而且他倆都不分管這項工作。
而且,寧楚二人在會上不時眉來眼去,他總覺得他倆又要冒什么壞,而自己又不清楚。所以當時他心里道:小兔崽子,你們又有什么鬼主意了?想再來一次聯合作戰?沒門,老子改變策略了,今天還不是發動進攻的時候,因為條件還不成熟。
正因為黃敬祖認為條件不成熟,所以他采取了退一步的策略,在最后,給參與的眾人套上了一個籠頭:寫讀后感。并對大家有了強烈而明顯的暗示:注意后續。
黃敬祖現在心里也有強烈期待,他期待省報“時真平”的后續報道盡快發表,如果真是提倡大力種植的內容,那自己可就要向對手發出炮彈了。
同時黃敬祖也有一點點擔心,擔心楚天齊在歐陽玉娜那里使壞。“他以為自己是誰呀?省報記者會聽他的。”黃敬祖這樣想著,心里的擔心一掃而光了。
楚天齊還真聯系歐陽玉娜了,但并不是像黃敬祖想像的那樣使壞,楚天齊只是有幾個疑問要問她。可是他沒有打通電話,他一共打了兩遍,她第一遍沒有接,第二遍的時候已經關機了。
第二天八點,寧俊琦和楚天齊出發了,由小孟駕車直奔柳林堡村,去看望楚玉良。當然了,鄉里上班人得到的信息是這樣的:鄉長和楚副鄉長去柳林堡村委會和村小學調研了。
離村委會還有很遠的距離,就看到柳大年已經在門口等候了。車子剛停穩,柳大年就為寧俊琦打開了車門,請鄉長下車,檢查工作。
寧俊琦和楚天齊下了車,小孟按照鄉長吩咐,直接到楚天齊家里去卸車上的東西了。
寧俊琦仔細看了柳大年拿出的資料,并且認真聽了他的匯報,對村委會工作進行了充分肯定。
肯定完柳大年的工作后,寧俊琦說道:“柳村長,從日常考察,以及你今天的匯報和提供的資料看,你是一個黨性強、有原則、顧大局的同志。你有沒有做黨務工作的考慮?”
聽到此話,柳大年明白寧俊琦的意思,她是想讓自己當村書記。他既喜又憂,喜的是可以當村里一把手了,憂的是村主任當不成了,如果再上來一個和自己不對路的人,那會很麻煩的。不過,還是喜大于憂的。于是有些支吾的道:“我……我考慮考慮。”
“不用勉強,如果沒有這個意愿,就算了。”寧俊琦平靜地說。
柳大年遲疑了一下,然后堅定的說:“鄉長,我考慮好了,愿意做黨務工作。剛才沒有立刻回答您,是因為我覺得此事責任重大,現在經過慎重考慮,我感覺自己能做好黨務工作。”
寧俊琦對柳大年略有狡黠的回答還算滿意,就點頭道:“不要聲張,很多事情在沒有正式發布前,還是會有變數的。”
“明白,明白。”柳大年連連點頭。
“柳主任,你要考慮一下,看有沒有合適的接班人選。”寧俊琦看著態度虔誠的柳大年道,“當然了,選舉通過才能算數。”
一聽此話,柳大年心里樂開了花,興奮不已。鄉長的意思是讓自己推薦村長人選,那就意味著以后在村里還是自己說了算。
“鄉長,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厚望。”柳大年激動的表著決心。
“干工作不是為某個人干的,而是為了百姓。”寧俊琦嚴肅的說道,然后話題一轉,“你要感謝就感謝楚副鄉長吧。”
“是,是”柳大年連連應道,他聽明白了鄉長的話,自己能進步,是楚天齊幫了大忙。
“楚副鄉長,我們去小學吧。”寧俊琦沖著楚天齊道,然后又轉向柳大年,“柳主任,你忙工作吧,就不用帶我們去了。”說完,向外走去。
柳大年剛要說什么,就見寧俊琦臉色非常嚴竣,于是點了點頭,停住了準備跟上的腳步。
楚天齊緊走幾步,跟上了走在前面的寧俊琦。一出院門,楚天齊看看柳大年沒有跟上,就說道:“我沒有和你說過他的事呀?”
“你家就住村里,那不是賣你個人情嗎?反正昨天我和書記已經研究過他當村書記的事了,這只不過是個順水人情罷了。”寧俊琦輕松的道。
“又學一招。”楚天齊也嘻嘻的說道。
很快到了村小學。
柳文麗剛剛給學生上完課,回到辦公室。她看到寧俊琦和楚天齊進院,馬上迎了出來,在她身后跟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
“歡迎寧鄉長檢查工作。”柳文麗有些靦腆的道。后面的小伙子也說了一句:“歡迎。”
“文麗,怎么也學會來虛的了。再說了,要歡迎也同樣得歡迎楚副鄉長呀。”寧俊琦拉著文麗的手,笑著說道,“我到學校來,主要是看一看你有什么困難,同時也是來參觀的,某些人可是把你們學校的管理夸的好的不得了。”
柳文麗羞赧的一笑,她知道鄉長說的“某些人”是天齊哥。
由柳文麗引領著,把學校屋里屋外轉了一遍。孩子們看到有領導來檢查都很重視,紛紛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狀態。在柳文麗的要求下,寧俊琦還向孩子們做了簡短的講話,鼓勵他們好好學習,爭做社會有用人才。
“文麗,確實不錯。從學校環境、教室布置、孩子精神狀態以及作業等情況看,你的工作非常出色。雖然村里的硬件環境不能和城里相比,但我相信,你教出的學生無論成績還是品德、能力,都會很優秀的。我說的這些都是心里話。”寧俊琦真誠的說道,“有什么困難嗎?”
“沒有”,柳文麗趕忙說道。
寧俊琦忽然微微一笑,低聲說道:“文麗,新來的老師怎么樣?如何不合適,我再給你調整。”
柳文麗臉一紅,沒有說什么。
后面站著的小伙子卻接了茬:“鄉長,我在這里工作的挺好。挺好。”
寧俊琦看看紅著臉的柳文麗,又看看面露焦急的小伙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楚天齊笑了,柳文麗跟著笑了起來。小伙子用手撓撓頭發,也露出了憨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