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你們沒根沒底?爺給你們當靠山,我倒要看看誰敢動爺的人?”朱俊陽寒著臉,身上又開始往外噴冷氣,心中卻被“炮灰”這個詞吸引了,想問是什么意思,又怕這個膽大的小丫頭取消他無知。就忍了下來。
“是,是,是!您厲害!再厲害也得吃飯是不?給,你要的番茄炒蛋!”說話這會兒,余小草已經麻利地炒好最后一道菜。正要端到院中的石桌上,卻被朱俊陽這尊門神擋住了去路,便順手把菜塞到他的手中。
朱俊陽低頭看看那盤紅通通黃澄澄的番茄炒蛋,又抬頭看看轉身去裝飯的余小草——幾個意思?讓爺給她端菜?小妮子膽兒越來越肥了,居然敢使喚起爺來了!!
劉總管看到這一幕,臉色一變,忙兩步并作一步地走過來,伸手就要去接主子手中的菜。劉總管心里打顫啊:我的小祖宗啊,您怎么能使喚郡王爺端盤子啊,這不是“老壽星上吊——找死”嗎?
不料,他主子并不領情,躲過了他伸過去的手,一手端著盤子,一手瀟灑地背在身后,踱著方步便出了廚房。
朱俊陽剛把番茄炒蛋放在了石桌上,身后的余小草就嚷嚷著:“讓開讓開!米飯來了!”
在一轉身,看到那小妮子像玩雜技似的,一手端了一個裝滿米飯的大碗,兩個并排的飯碗上,還有一盤搖搖欲墜的盤子。朱俊陽想都沒想,手就伸過去,接過上面裝著“韭菜炒海腸”的盤子。
劉總管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眼睛睜得眼眶都快裂開了。要說剛剛那盤菜,是余姑娘塞給主子的,端就端了。主子竟然主動去幫余姑娘端菜,這……這……要不要查看查看,主子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在余小草經過他身邊時,劉總管悄悄拽住她,小聲道:“余姑娘,您要是有什么活兒,盡管吩咐咱家,不要不好意思開口……”
余小草見菜也端得差不多了,便擺擺手,笑道:“沒啥活讓您干的,您老就坐著等用餐就成!”
哪有主子動手端菜端飯,奴才只要坐著等吃的?他是不要命了嗎?
“小郡王,你吃饅頭還是米飯?”劉總管還要說什么,卻被余小草清脆的聲音打斷了。見主子望過來,還瞪了自己一眼,劉總管識相地閉上了嘴巴。
對于小草讓他端碗端菜,朱俊陽心中非但未曾生氣,還覺得是全新的感受。平時家中吃飯都有人伺候著,看起來是輕省舒服了,其實比起來卻少了些氛圍。像余家這樣,就連從地里回來的余海,也過來幫忙分發碗筷,一家人齊動手的感覺,滿滿的溫情幾乎能溢出來。
幫著端了兩盤菜,朱俊陽突然之間覺得自己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郡王,也不在是讓人羨慕的靖王府三公子,而融入了這個溫馨的家庭,成為其中的一員。
“你們,就不要分開坐了,陪爺一起吃吧!”朱俊陽表面上一副“能讓爺答應跟你們一起吃飯,是你們天大的榮幸”的表情,其實心中早就向往余家人那樣,一邊吃飯一邊說說笑笑的氣氛。
余海正要推辭,余小草去不跟他客氣,把兩桌菜并做一桌,凳子也很快地擺好了。朱俊陽看了他一眼,一句“都坐吧!”堵住了余海接下來推辭的話。
劉總管已經麻木了。自從來了東山村,主子就越來越不像他了。看著小主子長大的劉總管,覺得跟余家人在一起,主子越來越有人氣兒了。這似乎不是件壞事。
“這里不用伺候了,你下去吃飯吧!”朱俊陽見劉總管站在自己身后,拿了雙公筷,一副要幫他試菜的模樣,便揮手把他給打發了。
劉總管心中淚目:終于能吃上一頓熱乎飯了。余家的飯菜都是一鍋出來的,每樣都給他留了一份。劉總管堅持親自伺候主子用膳,輪到他吃飯的時候,飯菜都涼透了。劉總管年歲也大了,腸胃沒年輕時好了,吃了冷飯胃里總會隱隱作痛。
在府中還好,身為大總管的他,手底下那些徒子徒孫都會很有眼力勁地幫他把飯熱著,可到了東山村,主子連他都不愿意帶的,哪里還允許其他人跟著?劉總管只能忍著。
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坐在余家人之中用餐的小主子,發現人家還挺能入鄉隨俗的,吃得挺香,劉總管便放心地在旁邊的木桌坐下,慢條斯理地吃著飯菜。
“爹,周家三少不是接下內廷干鮮的供應嗎?他想跟我們家定個契約,以后咱們捕撈到的極品鮑魚和海參,都要賣給周家!他們高價收!!”余家沒有什么食不言寢不語的破規矩,平時各自都有自己要忙的事,只有吃飯的時候能聚在一起,因此有事都留在飯桌上說。
余海看了一眼認真吃飯的郡王爺,小心翼翼地道:“就是不定契約,憑著周家對咱們的照顧,撈到好的海貨也會賣給他家的!”
在余海看來,周家對他們真不錯。在沒分家的時候,就高價收他們的獵物。開作坊招工人,也是信任他讓他幫忙。還有代收海腸海蠣子的買賣,一年下來也不少賺錢。在他淳樸的觀念中,人家這么照顧自己,自己有什么好東西,自然也會想著人家。
“只是,極品的海參鮑魚,并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周家也不能光指著咱家……”余海自認水性不錯,可對捕捉鮑魚和海參,依然沒有什么把握。
余小草安慰道:“放心吧,人家肯定不會在咱這一根繩子上吊死的!咱們只要盡力就行!爹,我現在水性也練得差不多了,以后我幫你!”
“你?不行!!你才下幾次海?深海中危險重重,不但水性要好,還需要好的體力。要是潛到半途沒力氣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太危險了!!”余海一口回絕了!
朱俊陽抬頭看了余小草一眼,忍了忍,沒忍住,開口道:“海里可不是鬧著玩的,以后少下水!”
余小草瞪了他一眼,壞心腸地幫他夾了一筷子韭菜,笑得一臉無辜,道:“小郡王,嘗嘗韭菜炒海腸,味道可鮮了!”
這幾天,余小草早就注意到,這個冷冷的小郡王,嘴巴可刁了,像韭菜、蔥、蒜之類味道比較濃的,一概不沾。
看著小郡王對著碗里的韭菜,慢慢皺起眉頭的模樣,小草心里可得意了:哼!我們商議我們家的事,你多什么嘴?該!
朱俊陽死死地盯著碗里的韭菜,好像跟它有仇似的。就這么看了很久,他終于動了,一口把韭菜都吞入口中,喝了一大口湯,嚼也不嚼,應吞下去。
哼!這小丫頭一定是故意的!!朱俊陽狠狠瞪了余小草一眼,挑了幾根姜絲,“禮尚往來”地,放到余小草的碗里。小丫頭每次吃飯的時候,都會把姜絲挑出來放在桌上,朱俊陽早就發現了。
見小丫頭故伎重演,想要把姜絲挑掉,朱俊陽忙很有威嚴地開口了:“爺畢生頭一次幫人夾菜,這是對你的恩寵,必須吃光,不能丟!否則……哼哼,休怪爺治你得罪!”
哼!睚眥必報!!余小草心中狠狠腹誹了一番,把姜絲混著米飯,苦著小臉吃下去。朱俊陽對余小草,一比一打平!
余航見小妹似乎不服氣,還想挑釁的模樣,忙在桌下用腳碰了碰她。小妹的膽子也太大了,對面那是誰?堂堂大明朝的陽郡王,皇親國戚,咱平頭小老百姓的,供著躲著還來不及呢,咋老是沒事找事呢?
收到大哥警告的目光,余小草撅著嘴巴,努力地扒著白飯。小嘴巴撐得鼓鼓的,像個試圖把自己撐死的氣蛤蟆。朱俊陽看向小丫頭的目光里,帶著幾分笑意。
就這樣,陽郡王隔三差五地來東山村“視察”一趟,說是為了記錄玉米土豆生長的數據,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余家的美食和溫馨的氣氛。
靖王妃也覺察出小兒子的改變來。小兒子以前除了對她這個做母妃的,還算上心,其他一概漠不關心。他好像畫地為牢,把自己隔絕出去,選擇與無盡的孤獨為伴。靖王妃總覺得這樣下去,她終究會失去這個兒子……
這幾天,兒子似乎變得忙碌起來,往東山村跑得可勤快了。每天早上出門,晚上回來,中午在哪用的餐?這還用問嗎?小兒子從小就有挑嘴的毛病,不對他胃口的東西,就是再餓也不會嘗一口的。除了余家的小丫頭,誰還有那手藝?
幾天下來,兒子瘦得沒幾兩肉的腮幫子,漸漸鼓了起來,整個人雖然看起來依然淡漠冰冷,可身上那種讓人不舒服的死寂慢慢散去,看上去越來越像個“人”了。
不是她說自己兒子不是人,以前的小兒子活脫脫一個大冰塊,萬年寒鐵似的,讓人不敢接近。現在,親和力指數蹭蹭地上升,話也比以前多了。他口中余家小丫頭出現的次數,也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