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回到宅邸,便找到了索長生,朝他叮嚀道:“盡量保住皇帝的命,不管用甚么法子,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索長生沒有往日的吊兒郎當,只是朝李秘道:“他已經油盡燈枯,若想保命,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只怕往后都很難見人,他不一定想要這樣的局面,怕是要怪罪于你……”
李秘其實是知道的,索長生和厄瑪奴耳連煉尸都嘗試過,想要死人開口或許不太可能,但想要死人動手卻容易。
若他果真為了給朱翊鈞延壽而把朱翊鈞煉成怪物,那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李秘顧不得這許多,到底是想給朱翊鈞一個生存的希望。
“盡力而為吧,我明日散朝之后便要離京,家里頭有沉魚看著,猿飛佐助和安倍玄海負責外圍安全便成。”
“你要離京?可甄娘娘就要生產了……”索長生也沒想到,李秘竟在這個時候選擇離京,若果是如此,只怕要錯過孩兒的出生了。
然而李秘卻很堅決,朝索長生道:“情非得已,我也不想離京,只是當初在龍虎山之時,國師曾與我說過,若皇帝有難,必然要找他,這不僅僅是忠君之舉,也是給他龍虎山一個機會。”
“若沒有張天師傾囊相授,這些年我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無論對皇帝,還是對天師,這一趟我都必須親自去請……”
李秘其實在宮中就早已打定了主意,想要給朱翊鈞延壽,索長生的法子只是一時之選,天師張國祥的養生之術才是朱翊鈞最需要的。
張國祥是天師府唯一一個曾經在朝為官的,只是后來心灰意冷,到底是回到了龍虎山,不過他的志向仍舊在朝堂,否則也不會對李秘投入這么多的精力。
如今李秘得了朱翊鈞全部信任,也是時候將這個天師接進朝廷來了。
或許在索長生等人的眼中,這種事派遣快馬驛卒傳遞消息就好了,李秘根本不需要親自行動。
然而李秘卻非常清楚,天師的地位無論在朝堂還是在民間,那都是極其要緊的,沒有足夠分量的人去請,根本就不合規矩。
而且要請張國祥回來,是為了給朱翊鈞延壽,這種事無論對于誰,那都是天大的事情,李秘不去的話,只怕張國祥也不可能會來。
即便張國祥有這個本事,他也沒必要涉險,若無法給皇帝延壽,只怕要牽連整個龍虎山。
李秘對于朱常洛而言,身份地位自是不必說的,待得朱常洛登基,他龍虎山再出世行走,同樣能夠興盛山頭,何必在這個時候,趟這個渾水?
也正因為李秘深諳這一點,所以他必須親自出馬,否則無人能說服張國祥下山。
索長生得知了這些,也就安心入宮去,而李秘到了第二日,便穿上了蟒袍去上朝。
朱翊鈞已經無法上朝,只是讓朱常洛臨朝聽政,并頒布了他對李秘的封賞。
許久未曾露面的李秘,再度出現在朝堂上,諸多官員也是人人自危,畢竟這可是兇名赫赫的瘋狗御史啊!
關于李秘的封賞一經頒布,眾人雖然都有了心理準備,但仍舊被驚了一番!
李秘早先卸下所有官職,便只剩下許國公的爵位和右柱國的勛位,如今卻得授正留守都督指揮使,專司京城治安,可以說將整座京城都交給了李秘!
非但如此,朱翊鈞還授予李秘金吾將軍的官階,這可不是虛銜,而是有實權的,負責的乃是宮中以及京城晝夜護衛!
本以為這就足夠讓人吃驚,沒想到重頭戲還在后面,朱翊鈞竟然授了李秘太子少保!
照著大明官制,太子太師、太傅和太保,以及太子少師、少傅和少保,此六銜合稱三公三孤。
明朝在洪武十三年之時撤銷了丞相和大都督府,因此沒有了一品官銜,六部尚書的正二品就算是最高的了,因此三公三孤就成了賞賜功臣的榮譽虛銜。
明代得賜少保銜的并不少,比如力挽狂瀾的于謙于少保,比如戚繼光戚少保,這其中有個人不得不提,那就是嘉靖帝的發小陸炳,此人曾被封為少保,最后做到了太保兼少傅,是明朝唯一的一個三公兼三孤的大牛。
無論如何,正因為知曉這虛銜有多么的尊榮,眾人才驚訝到無以復加,因為李秘才三十來歲,竟就已經有了這等成就。
少保的光環固然耀眼,有人奮斗一輩子,明爭暗斗,雙手染血,也未必能夠爭得,但李秘卻是唾手可得,也著實讓人眼紅。
但真正讓他們吃驚的是,皇帝竟然將京城和內宮的安保全都交給了李秘手中,這才是最耐人尋味的!
不過李秘對此卻并沒有太多的得意,散朝之后甚至沒有留下來接受百官的祝賀。
這種事情,禮部也必須有所表示,但李秘卻一切從簡,根本就留給他們任何時間,回到府邸之后,便謝絕了所有人客拜訪,只是派人去給葉向高等人回帖,表示了歉意。
安排好留守都指揮的差事之后,李秘便準備離京,前往龍虎山,把天師張國祥給請過來。
時間進入寒冬,天氣也不好,夏季的暴雨,使得氣候更加的極端,這個冬天也是冷得不像樣子。
也虧得葉向高和李秘等人清查了戶部,又提前做好了過冬賑濟等諸多事宜,各地也沒有發生太大的騷亂。
李秘準備妥當,正準備離家,此時沉魚卻進來稟報道:“爺,外頭有人要見你……”
因為早已叮囑過,今日過后一概不見客,沉魚是知道李秘脾氣的,她既然親自進來稟報,說明來者的身份絕對不一般了。
李秘也不消多問,放下了行囊,便與沉魚一并走了出去,到了門房這廂來,李秘便是吃了一驚!
因為來者實在太過意外,連李秘都想不到!
“許國公榮晉少保,當真可喜可賀啊……”
李秘見得這道骨仙風的儒士,當即稽首行禮:“弟子李秘,拜見師尊!”
是的,來者正是正一派第五十代天師張國祥!
張國祥親自前來,也就省得李秘往龍虎山跑一趟,能夠安心在家,等待孩子的降生,李秘自是高興壞了。
只是讓他驚訝的是,張國祥為何會突然赴京,畢竟他已經很老了,這一路對他而言可不輕松。
將張國祥引入茶廳,一番招待之后,李秘終于忍不住問道:“師尊為何突然赴京來了?”
張國祥看了看李秘,微微笑道:“我若不來,你不也一樣要去找我么?”
李秘聞言,也是心頭驚愕,難不成張國祥果真有未卜先知的神通,知道自己要去找他?
當然了,李秘對玄學如今是保持著極其謹慎的態度,很多時候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似張國祥這樣的大拿,對時局也有著自己的了解和審視,照著局勢發展來推測一些事情走向,也不是不可能。
“賤內懷胎十月,眼看著就要生產,弟子也是陪著待產,開春之后到底是要去拜山,帶著孩兒去拜謁師尊的。”
張國祥搖了搖頭,朝李秘笑道:“你身上風塵味實在太重,而且裝束也看得出是要出門,若今日我不來,怕是你已經踏上前往龍虎山的路途了,又何必在為師面前說大話。”
李秘也是尷尬,訕訕笑道:“師尊明鑒,果真是目光如炬,心思通神,既然師尊已知弟子行程,想必也該知道弟子的心意了?”
張國祥聽得此言,卻收了笑容,朝李秘道:“我自是知道,龍虎山的神丹圣藥我都帶著過來了,只是在入宮之前,你需幫我做件事,若這件事能答應,我便幫你也無妨。”
如此聽來,張國祥自是知道李秘的意思,他也該是有把握能夠讓朱翊鈞多活個三年五載,可他卻又提出交換的條件,這就讓李秘有些疑慮了。
身為第五十代張天師,張國祥的本事自是毋庸置疑的,而他既然愿意在朝為官,說明還是有憂國憂民之志,更有忠君愛國之心的,為何還要趁機提條件?
再者,他這么有本事,還有甚么事需要以此為由,向李秘求助?
“師尊且先說說,到底是甚么事?”
張國祥掃視了一圈,朝李秘道:“這里說話可方便?”
李秘就更是凝重:“師尊放心,這地方若不安全,天底下便再沒有安全的去處了,師尊有話直說便是。”
張國祥這才點了點頭,朝李秘道:“你可聽說過太平令?”
聞得此言,李秘也是心頭一緊,臉上難免沒能掩飾住,張國祥察言觀色,便知曉內情了。
“看來你是知道的,那本座也就省了一番口舌了……”
“這太平令已經被一分為二,據我所知,一半掌握在太平道的手中,而另一半則未曾現世,你可得消息?”
李秘也不隱瞞,朝張國祥道:“太平道的那一半有些眉目,我有兩個朋友正在追索,想來該是可以拿到的。”
趙司馬和左黯自打與李秘分別之后,就一直在追尋太平道的那一半太平令,以他二人的本事,想來最終是可以找到的。
“可是司馬徽和左慈?”張國祥說出這兩個名字來,李秘就更是驚詫,因為這說明,張國祥對群英會和太平道等江湖秘聞,是一清二楚的了!
而更讓李秘感到驚詫的是,這也同樣說明,張國祥今次的目的,只怕并不單純!
“師尊也想要太平令?”李秘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了一句,而張國祥的臉色也變得有些詭異和復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