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華篪終于還是忍不住跳出來了,但李秘卻并沒有太多意料之喜,因為朱華篪手里頭畢竟還有三十多王府衛士可用,也難怪他們整日里狩獵吃喝,原是早有計謀了!
李秘看著朱華篪,當下也是套話道:“將軍好大的膽子啊,這可是皇杠,若消息泄露出去,只怕全家老小人頭不保,將軍坐享富貴榮華,為何要做這種勾當?”
朱華篪也冷哼一聲道:“你也不用套我的話,別個不知道,難道我還會糊涂?”
“你李秘也是個小狐貍,不過可惜,你的一舉一動都在老王爺的算計之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咱們不知道你在偷偷調查楚王的身世?”
“那方三兒好死不死,躲在緝熙堂里頭,無端端一場大火,難道你就沒想過是誰放的?”
李秘也是大吃一驚,他本以為朱華篪和朱顯桔只是為了對付楚王,沒想到他們竟然連李秘的秘密任務都一清二楚!
“將軍也莫拿話來唬我,那場火不是梁銅承放的?”
朱華篪哈哈一笑道:“你以為梁銅承這樣的人,能十幾年躲在王府,靠的是他善于偽裝隱匿?若沒有老王爺的保護,他又豈能躲在匠房里頭!”
“雖然我們不知道那假甄宓是什么人,但梁銅承想要救她,咱們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去理會,但這女人如今在你身邊,可就別怪咱們一道滅口了!”
朱華篪如此一說,李秘也是放心了不少,起碼他是不知道群英會,若朱華篪和朱顯桔是群英會的人,那才是最麻煩的,眼下看來卻不是,倒也省事了不少。
李秘搖了搖頭道:“將軍,還是懸崖勒馬吧,若我向王爺求求情,說不定他還會顧念宗親之情,放過你們。”
朱華篪便像聽到了天大笑話一般,哈哈大笑,而后滿臉忿恨地說道。
“他朱華奎不過是個野種,竟然承襲楚王爵位,騎在我等宗親頭上作威作福,稍有違逆便大加懲戒,整日里敲骨吸髓,宗親們的家底都快讓他給掏空了,哪里還有半點宗親之情!”
“咱們今番若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他又豈知楚王府永遠是咱們的,而不是他這個王家孽種的!”
朱華篪如此一說,李秘倒是聽得出來,原來他們早就認定朱華奎并非恭王親生,一直將朱華奎當成野種!
“將軍你還是想得太簡單了,雖然你手里有三十幾號人,可祖大壽等人不會幫你,那些鏢師或許武功不濟,但到底能夠抵擋一陣,我與趙廣陵熊廷弼幾個但凡走脫一個,你們都必將萬劫不復!”
“你有把握將咱們幾個全都留下來?如今你也看到了,這位便是江夏的縣尉,關成仁的官兵就跟在后頭五里處,你們想成功,簡直是癡心妄想!”
朱華篪聞言,也是笑了,朝李秘道:“你倒是謹慎,讓關成仁跟在后頭,只是你也太小瞧老王爺了,難道咱們就沒有人手?”
“只怕如今關成仁也是自身難保罷了,哪里還能分身來救你們,若是識趣,便乖乖引頸就戮,省得兩廂廝殺,連個全尸都留不住!”
朱華篪如此一說,便抽出腰間長刀來,隨行的衛士也都動起手來,李秘聽得嘎支支的拉弦聲響,這些衛士也是打定了主意,竟然一上手就是強勁的弩箭,這是要將李秘置于死地了!
李秘也是心頭大驚,也虧得那縣尉機靈,一把扯過李秘,沉聲道:“大人快走!”
兩人剛閃到一旁,弩箭便嘶嘶激射,鐸鐸釘在樹上,亦或是穿過枝椏,發出清脆的摩擦聲!
李秘與縣尉穿過林子,李秘抽出火槍來,返身便是一槍!
“砰!”
一聲槍響,沉睡的夜晚便仿佛瞬間醒了過來一般,索長生熊廷弼等人瞬間驚醒了過來!
由于李秘事先已經叮囑過他們,他們這兩日也都緊繃著心弦,看似隨意結交那些鏢師,實則是在保護那些鏢師,免得他們吃了衛隊的飯食,受了毒害。
李秘一聲槍響逼退那些個衛士,同時也驚醒了眾人,然而索長生等人卻發現,那些個鏢師早已被迷昏了!
張黃庭帶著鄭多福和秋冬等人,也從車廂里出來,這才剛冒頭,王府衛士張弓便射!
他們連刀都沒拔,一動手便是長弓短弩,根本就沒打算留任何一個活口!
祖大壽等武舉士子吃的是王府衛隊的東西,早就被下了藥,如今也是昏睡不醒,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
似祖大壽和鄧氏雙子這般,底子深厚的,聽得槍聲,倒也是醒了,可渾身乏力,筋骨綿軟,連站穩腳根子都有些困難,又如何能夠御敵自救!
朱華篪等人之所以劫杠,可不僅僅只是求財,他們要的是敗壞楚王名聲,讓皇帝震怒,給楚王招災,眼下朱華篪也是下令道。
“格殺勿論!”
這些武舉士子可都是將門虎子,似祖大壽的父親便是遼東總督、備倭副總兵祖承訓,鄧氏雙子的叔叔則是名將鄧子龍,若他們死在這里,家里必然要找楚王麻煩,到時候楚王朱華奎可就難以應付了!
祖大壽等人與這些王府衛士稱兄道弟,整日里擎蒼牽狗,騎馬狩獵,誰能想到他們翻臉不認人,眼下就要大開殺戒!
要命的是朱華篪等早有預謀,竟然在飯菜里下藥,他們眼下酸軟無力,連刀都抬不起來,只能任人魚肉,心里頭也是嚇得魂不附體!
這些個箭和弩倒也沒有鋪天蓋地,可卻又來去無蹤,如突然竄出的毒蛇一般,不知何時就會奪人性命,偏偏祖大壽等人又是動彈不得!
眼看著箭頭擦著皮肉過去,眼見著箭桿子在自己耳邊呼嘯,就在眼皮子旁邊嗡嗡顫抖,祖大壽等人從未覺著閻王爺時刻懸停在自己頭頂,就等著將他們的名字填寫在生死薄上!
李秘與縣尉從林子里出來,便折回到營地,此時也是進不去營地,張黃庭幾個被困在大車上,只能借助車廂,抵擋箭勢,趙廣陵和熊廷弼正將那些無力的鏢師拖到大車后頭。
雖然有著大車掩護,但拖拉過程中,仍舊有不少鏢師中箭,有兩個傷到了要害,當場便死了。
剩下的幾個中箭流血,嗷嗷直叫,倒是清醒了不少,只是藥效無法清除,終究是沒法子回復力氣。
祖大壽幾個也顧不得高貴的傲氣,只好朝熊廷弼等人大聲求救,只是熊廷弼和趙廣陵也走不過去。
他們與王府衛士們親近,跟趙廣陵熊廷弼與鏢師這邊,正好是對面,中間隔著篝火,那篝火太過明亮,從篝火過去,會將自己暴露在衛士弓手們的視野之中,無異于自尋死路!
朱華篪也抬起手來,讓這些弓手停止了射擊,雖然早有預謀,攜帶的武器也是足夠,但他并不想浪費拉弓的力氣。
箭矢總算是停了,但傷者的哀嚎和,卻顯得更加的撕心裂肺,祖大壽等人的恐懼也更加的沉重!
李秘和縣尉被幾個衛士追擊著,也虧得李秘身上有火槍,他們也不敢太過靠前。
朱華篪就站在篝火處,亮明了身份,朝黑暗之中喊道:“李秘,你還是出來受死吧,否則我會一個個殺光他們!”
“你也別想著逃走,老王爺早有布局,外頭都是火槍手,稍候便會圍上來,又豈能讓你們走脫半個!”
“本將軍之所以說這些,只不過顧念舊情,給你們一個機會,讓你們死得體面一些罷了!”
祖大壽等人此時還被蒙在鼓里,根本就不知道朱華篪為何要這么做,祖大壽便朝朱華篪道。
“將軍,不過是幾萬兩銀子,犯不著這樣的,只要你放了咱們,俺們回去與長輩說說,十幾萬都能給你,又何必傷了人命!”
祖大壽到底是個年輕人,說出來也是可笑,朱華篪若是讓你們走了,等來的又怎么可能會是銀子,只能是這幾家將門豪閥的刀子罷了!
再者說了,他根本就不是為了銀子,祖大壽提起銀子,真真是把他朱華篪給看俗氣了!
朱華篪眼下掌控眾人生死,這祖大壽竟然還看不清形勢,說話如此天真爛漫,簡直就是找死!
“給我射死這聒噪的狗子!”
朱華篪一聲令下,箭矢便嘶嘶激射,祖大壽也是拼命挪動身子,雖然躲過了一劫,但腿上卻是中了兩箭!
這兩箭雖然傷的不輕,但他到底能夠忍耐,真正讓他感到恐懼的是,朱華篪果真動了殺心,他更加懊惱于自己甚么都看不出來,竟然還跟他們稱兄道弟打獵喝酒,如傻子一般被人戲耍!
心頭上的傷,可比身上的要來得更痛,眼下又是生機斷絕,祖大壽是心如死灰了!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黑影從他身邊閃過,一雙略顯干瘦的雙手穿過他的雙肋,便將他架了起來,不斷往后拖扯,他就如一條奄奄一息的落水老狗一般,被人拖著走!
祖大壽抬頭一看,但見得索長生一臉嚴肅,閉口不語,臉上卻沒有任何驚慌!
祖大壽再環視了一圈,但見得熊廷弼等人都躲在大車后頭,雖然面臨同樣的險境,但他們的眼中卻并無驚恐,此時他才終于意識到,自己與他們的差距是有多么的巨大!
他被熊廷弼打擊了一場,又被李秘嚇了一跳,如今性命都是索長生給救下的,他的尊嚴又被朱華篪踐踏粉碎,眼下哪里還有半點傲氣剩下!
米迦勒和厄瑪奴耳也從黑暗之中現身,將剩下的武舉士子們一個個往暗處拖,這等冒著箭矢救人的義舉,也讓武舉士子們感激涕零。
朱華篪見得此狀,又發下命令來,一邊讓人放箭,一面讓人去催促火槍隊加快速度,形成合圍,決不能讓他們逃走一人!
李秘也知道形勢緊迫,雖然關成仁無法前來,但并不代表李秘就無計可施,因為他與楚王,也早早料到了這些,只不過形勢更加嚴峻罷了!
“一定要想辦法拖住,否則真要全滅在這處了!”李秘如是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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