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心中一直很迷惑,為何熊廷弼與史書上記載不太一樣,脾氣這么溫吞,怎么就成了暴躁之人。,祖大壽卻是怒了,他可是遼東龍頭祖承訓的兒子!
他家老子掌控著東北大部,便是皇帝老兒都要對他父親客客氣氣,自己雖然遲早能夠承襲父蔭,但戰爭將至,朝廷已經開始戰備,男兒想要在亂世之中建功立業,這就是天賜良機,所以他才會南下。
可誰能想到,就熊廷弼這么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窮酸破落戶,竟然還敢言語反諷沖撞,祖大壽畢竟是年輕氣盛,遼東人又最是尚武,能用拳頭解決的問題絕不會瞎比比。
此時祖大壽也是忍不了,舉起硬木弓就往熊廷弼這邊掃來!
兵法上說居高臨下勢若破竹,占據地勢高處便是占據優勢,然而熊廷弼卻只是閃電出手,也看不清他動作,一推一拉竟然就將祖大壽的硬木弓給奪了過來!
祖大壽被這一推一拉給打亂了平衡,馬兒也踏了幾步才穩下來,然而此時,熊廷弼已經拉滿了硬弓,朝著祖大壽放了一回空弦!
“嘣!”
人都說善騎者墜于馬,善水者溺于水,善飲者醉于酒,善戰者歿于殺。
祖大壽正是見過了弓馬,才更加的警惕,雖然明知道熊廷弼放的是空弦,并未搭箭,但還是發自本能一般往后躲避,那馬兒是訓練有素的,如同驚弓之鳥一般,聽到弦響便往前竄了出去!
祖大壽騎術了得,一把拉住馬韁,那馬兒竟是跳了起來,想要將祖大壽甩掉,也虧得祖大壽緊緊夾住馬腹,這才沒有落馬。
被熊廷弼如此捉弄,祖大壽自是憤怒,然而此時熊廷弼卻再度拉開了弓弦!
“還來!”祖大壽不由大罵,周圍的看客也是噓聲四起,若說適才熊廷弼這一手來得突然,反擊了祖大壽,倒也說得過去,但這種小把戲再來一次,可就落了下乘,也無新鮮感,難免讓人厭煩。
便是南方這邊的士子們,也都覺得熊廷弼應該見好就收,再拉一次弓反而是弄巧成拙了。
然而熊廷弼卻只是輕輕將弓弦拉滿,而后猛然用力!
“嘣!”
又是一聲弦響,今番卻不是松弦的聲音,而是弦斷之聲,他竟然硬生生將這張騎弓給拉斷了!
這騎弓可不是普通的單木工,而是強韌至極的復合弓,若是單純木弓,只怕連弓臂都給拉斷了!
“這也叫弓?”在眾人驚訝得一片死寂之時,熊廷弼將那殘弓丟到地面上,朝熊廷弼如此嘲諷,而后以牙還牙道:“你見過弓嗎?”
祖大壽已經羞憤得滿臉鐵青,點將臺上的楚定王和老太君也是驚喜連連。
誰都沒想到,李秘身邊這個沉默寡言的熊廷弼,竟擁有如此巨力,畢竟他看起來是個非常儒雅的人啊!
然而熊廷弼仍未停下來,他快步走到了弓架前,腳尖只是一勾,一張十二力的巨弓便飛了過來。
“他竟然要耍十二力的巨弓!”
然而讓人吃驚的是,熊廷弼竟然又勾起了另一張巨弓!
眾人驚愕的眸光之中,兩張巨弓飛了起來,而熊廷弼快速抽出雕翎箭來,左右各一枝,精準捏住弓弦,身子半坐于地,左右腳各頂住一張巨弓,左右手猛然用力,腰肢挺直,竟然手腳并用,同時撐滿了兩張巨弓!
“嘣!”
兩張弓幾乎同時松開,兩支雕翎箭也同時激射而出!
要知道弓架距離靶子幾乎一百八十多步,騎弓的話需要前進道三分之一的位置才勉強發射,無論是鄧家兄弟還是祖大壽,都差不多是這個距離。
然而熊廷弼去直接在弓架這邊便開弓射箭,而且竟然還是手腳并用,左右開弓!
這古人說左右開弓,意思是左右都能開弓,而非左右同時開弓,然而熊廷弼卻是做到了這一點!
“咻!”
白羽劃破長空,斜斜往上飛了出去!
按說長距離射箭都帶有角度,通常是拋射,帶著些許角度,箭道也是帶有弧度,飛至最高點再落下,下落的勢能還能增強箭的穿透能力。
然而熊廷弼是坐在地上的,比靶子要矮,所以他的箭道便往上偏斜,竟如彎弓射日一般讓人驚艷!
古時之人通常用“石”來作為弓力的單位,孫武為吳國選拔精銳之時,標準是能操十二石之弓弩,照著漢弩的標準,九石弩的弓力折合起來大概是二百七十公斤。
而南宋名將岳飛爺爺據說生而有神力,未冠之時便能引弓三百斤,宋制三百斤相當于一百九十公斤左右,而元史記載,蒙古帝國的名將木華黎猿臂善射,挽弓三石強,這里的三石又比二百二十多公斤還重。
由于古時衡重標準不同,李秘也不清楚這十二力的巨弓到底是多少石多少斤,但從這巨弓的外形以及這些人的反應來看,估摸著該是最強的硬弓了。
畢竟武舉考試比較弓力也就三個層次,八力,十力以及最高的十二力。
能拉開十二力巨弓或許不是甚么稀罕事,畢竟偌大個帝國,人才濟濟,也并非鳳毛麟角,可像熊廷弼這樣能夠同時左右開弓的,卻是世所罕見!
那兩支雕翎箭便這般刺破長空,而后噗嗤一聲正中靶心,靶子貫穿之后竟是余威未減!
這些靶子都是草靶,但圓心處卻是漆紅的圓木,那箭枝將帶著圓木脫飛而出,落到六七步開外!
眾人已是驚愕得目瞪口呆,熊廷弼此舉震懾全場,接下來的步射又有誰還敢上場!
祖大壽更是臉色煞白,身為遼東人,他們素來看不起軟趴趴的南方人,認為南方人精明狡詐,只適合讀書做官,勾心斗角,為禍朝堂,豈知竟然還有熊廷弼這等英雄人物!
熊廷弼將那兩張巨弓輕輕放回弓架上,而后謙謙有禮地朝點將臺上抱拳,這才退回到李秘的身邊來,也并未得意洋洋高昂頭顱不可一世,而只是稍稍低頭,微微閉目,連呼吸都異常平緩,仿佛適才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此舉便是李秘都感到震驚,也就漫提校場上其他人了!
點將臺上的楚定王也是面露欣喜之色,朝老太君道:“老夫人這眼睛果是老辣,起初本王也直以為你隨意找了兩個人作陪純俠,誰知竟是深藏不露,不知此子是何方人士?”
老太君也是呵呵一笑,朝楚定王道:“這等豪氣干云的英武翹楚,自是出自王爺您的封邑,他是咱們湖廣本土本地的孩兒。”
楚定王聞言,更是心頭狂喜,雖然祖大壽等人都不錯,但畢竟是外地士子,今次比試若讓他們奪了魁首,可不是說湖廣無人,這不是在扇他楚定王自己的嘴巴子么!
此時他朝身邊的宦官使了個眼色,那玄服老宦官便尖著嗓子喊道。
“王爺有召,熊廷弼上前覲見!”
熊廷弼微微抬頭,朝李秘看了一眼,這才走到了前頭來,鄭重行禮道:“末學后進熊廷弼拜見王爺。”
李秘聞言,也心說這熊廷弼果然不傻,此時他便是自稱一聲學生,楚定王也會很開心,但他卻用末學后進這四個進可攻退可守的謹慎字眼,也著實是老辣得緊。
相較于祖大壽的張揚,楚定王自是更喜歡熊廷弼的低調謹慎,畢竟他的人生之中也有著一段夾著尾巴做人的經歷,所以他更能明白暫時的低調是為了厚積薄發,對熊廷弼便更是賞識。
“好,勝而不驕,是塊好料!”楚定王用了勝而不驕,事實上已經在為適才的比試定了格調。
雖然熊廷弼并非騎射,但表現實在太過驚艷,可再驚艷也不是騎射,即便風頭壓過了祖大壽,這輪比試的勝者仍舊是祖大壽。
然而楚定王卻說他勝而不驕,說明已經認可了熊廷弼,再加上眾人都已經猜到,接下來的步射機會是不用比了,所以說熊廷弼是勝者也并不為過,只不過他不是騎射項目,而是提前將步射項目的魁首鎖定到了他的身上,相信這也是毫無爭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