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看得出趙平州已經失了分寸,此人雖然出身市井,但多是靠嘴吃飯,拳腳也便花假一些,本以為李秘是個尋常捕快,也不知從哪里得了一柄戚家刀,便在那里胡亂揮舞一通。◢隨◢夢◢小◢說Щщш.suimeng.lā
他是個好面子的人,也知道王士肅最喜歡出風頭,便出言嘲諷李秘,誰又能想到,這個小小捕快,在院子里修煉的,會是正宗的戚家刀法?
李秘也知道悶聲發大財的道理,只是他這一路走來,哪一次不是低調行事高調做人?
為了得到簡定雍的青睞,進入縣衙當差,他將刑房司吏丟進了臭水溝里,以展示真正溺水之態,為了清洗倭寇細作,又在理刑館丟出了地圖分析法,這種種舉動,哪一件不是高張到了極點?
這也為李秘在短短時間內,打開了名氣,雖然同樣會招來不少麻煩,但總體而言是利大于弊的。
李秘也深知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槍打出頭鳥的道理,所以他并不會獨占功勞,而是將功勞全都分出去,可以說他能拿到手的實惠并不多,大部分都只是個虛名,雖然收益減少了,但同時也降低了風險。
他可以像周瑜那般老謀深算,也可以像袁可立那般謹小慎微,但一個人的個性是如何都磨滅不去的,他也是個有棱有角的熱血男兒,又豈能總是隱忍不發?
更何況王士肅和趙平州等人咄咄逼人,都欺負到臉上了,李秘即便不是快意恩仇,也總不能一言不發吧?
他雖然無意官場,但也不想被人當賤人一般踐踏尊嚴,若連這點基本的尊嚴都守不住,便是當上大明第一神探,又有甚么意義?
所以李秘根本就沒打算留手,趙平州雖然外強中干,但到底是有些斤兩的,好在他低估了李秘,使得李秘得了先手,便再沒給他翻盤的機會!
趙平州越是氣惱,手腳便越是亂來,讓李秘覷準了時機,一個過肩摔便將他丟到了地上!
王士肅雖然恨鐵不成鋼,但他到底是個文官望族出身的世家子,平日里慣愛舞槍弄棒,但手底下也沒個真章,此時哪里敢上來幫襯!
見得趙平州吃虧,那牛高馬大的紅毛鬼卻是走了出來,二話不說便快步而上,朝李秘的左顳部來了一記擺拳!
這也實在有失風度,因為看起來已經有點車輪戰的意思了,無論李秘打過打不過,他們都已經落了下乘,李秘便是輸了,也是雖敗猶榮的。
李秘雖然也有一米七六的個頭,但在一米九幾的紅毛鬼面前,簡直如同鐵塔前面的小松樹一般。
不過李秘并不擔心,反倒有些激動與興奮,因為西洋搏擊術起步比較晚,李秘是一點都不怕,在他看來,這紅毛鬼雖然高大健碩,但比趙平州更容易打趴!
然而一旁觀戰的秋冬卻是急得團團轉,她雖然是大家閨秀出身,但到底是見識淺薄了些,對紅毛鬼天生有著一種驚憚,畢竟人對未知事物總是有著一種恐懼心理的。
見得這紅毛鬼要對李秘出手,秋冬趕忙求道:“大小姐,王公子,且讓他收手吧,我家李大哥是好人,求求你們,不要這樣對他,他可是武將軍的徒弟啊!”
那女扮男裝的鄭姑娘本來對秋冬很是親近,可見得秋冬給李秘求情,仿佛有種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臉色當即冷了下來,難不成在秋冬丫頭心里,她和王士肅還比不過一個李秘?
王士肅也是氣惱,朝秋冬道:“連你自己都說了,他是吳將軍的徒弟,既是如此,更不該丟了他師父的臉!”
秋冬見得他們冷酷的神色,也知道哀求無用,咬牙一跺腳,便撒腿跑出去求援去了。
王士肅見得此狀,便朝那紅毛鬼道:“米迦勒,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別干站著,還不趕緊擊倒他!”
米迦勒聽得此言,便盯著李秘,頗有狼顧鷹視的氣度,此時卻將身上的綬帶解了下來,親吻了一下,小心收好。
李秘見得這綬帶,也不敢輕視這個紅毛鬼,因為綬帶上的鐵十字紋章很惹眼,李秘當即便推測出,此人極有可能是耶穌會里的圣裁者!
這些圣裁者在宗教裁判所里頭做事,裁判所就有點像少林寺的羅漢堂之類的單位,對內懲戒頑劣,對外則守御征伐,早先與圣殿騎士也有些關系。
這些傳教士敢不遠萬里滿世界傳教,也是得益于這些圣裁者和圣殿騎士的保護,可見這些人本事還是不小的。
“你是圣裁者?”李秘不由問道,米迦勒不由訝異地看了李秘一眼,因為便是那些與神甫們交往的大明文官們,對他們的身份都說不出個來歷,李秘這個小小捕快,竟然能一語道出真相來!
雖然王士肅在催促,但米迦勒還是朝李秘點頭道:“不錯,閣下是個博學又有見識的人,可惜我們無法成為朋友,十分抱歉了。”
李秘搖了搖頭,呵一聲道:“圣裁者是訓斥和懲戒的神使,你卻濫用武力,你終究還是墮落了。”
墮落二字在耶穌會里算是非常嚴重的事情,米迦勒也露出痛苦的神情來,仿佛李秘觸動了他心中某些辛秘。
此時朝李秘道:“世人皆墮落,才需要向天主懺悔自己的罪……”
李秘看得出來,也想象得到,這些圣裁者保護著傳教士,這一路風雨,自然會做一些違背道德的事情,他們就是教堂的黑手,他們孤獨地背負所有黑暗,對抗著邪惡,為的是讓更多的人看見光明。
似乎李秘看破他太多的秘密,米迦勒對李秘既是敬佩又是忌憚,此時也顧不得說話,適才那記擺拳落空之后,短短的對話也暴露了自己太多東西,此時便是一記勢大力沉的鞭腿!
城如李秘所料,西洋搏擊術并不如華夏大地的武術那般繁復,他們追求強大的力量,所謂一力降十會罷了。
李秘雖然力量不如米迦勒,但卻有著技巧和速度上的優勢!
莫看后世警體拳軍體拳很簡單,但都是凝聚了無數前人實戰經驗和對戰智慧的結晶,相較之下,米迦勒就如同只懂用蠻力的大猩猩!
李秘偏頭躲過那鞭腿,一腳便踹在了他的承重腿上,米迦勒一個踉蹌后退,李秘早已跟了上來,直拳便如機床的撞舂一般轟了過去!
米迦勒見得李秘出拳如雷,也是心頭大駭,舉起雙臂來格擋,誰知李秘卻是虛招,拳頭撒開,扣住米迦勒手腕,便往自家懷里拖!
米迦勒左拳順勢砸了過來,李秘卻借力打力,反向一推,這一退一拉,是借鑒了太極拳里頭的招式,米迦勒吃不準力道,便失去了重心,李秘腳下一絆,四兩撥千斤,竟將比自己高一個頭的鐵塔紅毛鬼,徑直摔飛了出去!
米迦勒重重倒地,發出沉悶的聲響來,但他到底是圣裁者,也是身經百戰,悶聲一聲便要爬起來,這才剛剛抬頭,李秘的鞋底已經踢到他的面門來了!
李秘的攻擊如潮水一般連綿不絕,根本就沒留給米迦勒任何喘息的機會!
米迦勒無法站起來,只能往后翻滾,李秘往前踏步,又是一記橫掃,踢向米迦勒的側臉和脖頸!
米迦勒再度翻滾出去,竟然還是沒能站起來!
無論是自詡見識過不少武術名家的王士肅,還是一竅不通的鄭姑娘,此時都看得出來,這個米迦勒根本就不是李秘的對手!
在他們看來,趙平州已經是不錯的身手,但他到底是街頭出身,而且平素里也只是唇槍舌戰,慣用挑唆的伎倆,輸了也就輸了。
可米迦勒是耶穌會的高手,外來和尚通常比較會念經才對,再者,他這鐵塔一般的外形,便給了人足夠的安全感,誰能想到,就這樣的人物,在李秘面前,甚至連趙平州都不如!
王士肅也是氣惱到了極點,不由惡狠狠地瞪了趙平州一眼,若不是這個趙平州多嘴多舌,屁點本事沒有,還要出言譏諷李秘,又豈會生出如此丟臉的一幕來!
他王士肅可是紈绔魁首,最是好面子,今番又揚言要為賢弟范重賢雪恥,誰知雪恥不成,自己反倒被李秘狠狠打了一記耳光!
其實他還沒有意識到,后來他被誣告為謀反,便是這個趙平州挑唆各家的紈绔子,仗勢欺人,打著演武的旗號,欺壓百姓,才使得王士肅被誣為謀反,他趙平州才是罪魁禍首!
不過王士肅終究不是李秘,此時春風得意的他,更不可能看到自己那不堪的未來,和不甚光彩的下場。
“也是無用的廢物!”雖然米迦勒是耶穌會的人,并非他的走狗鷹犬,但王士肅還是破口罵了一句。
正當此時,李秘卻聽到身后傳來一聲暴喝:“住手!還不住手!”
李秘聽得是簡定雍的聲音,便停了下來,此時米迦勒才狼狽不堪地站了起來。
簡定雍快步走過來,朝李秘道:“你怎么能對貴客如此無禮!”
雖然是訓斥李秘,但李秘卻分明看到簡定雍臉上帶著喜色,再看看簡定雍身后的秋冬丫頭,當下也是會意。
想來秋冬去求援,簡定雍也是怕李秘受到傷害,沒想到來了一看,李秘非但沒有受傷,反而將這些人打得滿地打滾,他臉上也是倍兒有光!
那米迦勒好歹有些自知之明,也比較有風度,此時朝簡定雍道:“這位大人閣下,是我不如他,實在是冒犯了。”
說完便朝撫胸朝李秘行了一禮,李秘也朝他點了點頭,露出笑容來,朝米迦勒道。
“你的胸懷也是讓人欽佩。”
西方人比較直接,而且不吝贊美,并享受其中,李秘是個值得尊敬的對手,能夠得到李秘的認可,米迦勒也非常高興,朝李秘道。
“閣下也是令人尊敬的對手。”
王士肅沒想到竟然會如此融洽,臉色更是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