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勤軍很是謹慎,不但自己戴了個頭盔,還讓徐浩東也戴上一個,都是那種整個腦袋都罩起來的頭盔。徐浩東笑說用得著這么小心么。李勤軍說還真需要,你家周圍還算安全,但八一路的四個路口,我看就有不少陌生面孔偶爾出現。
摩托車沒走八一路的任何一個路口,而是通過一條小弄堂,進入一片廢棄的廠區,再沿著一條干涸的U型水道向前。U型水道的盡頭是一條寬約三米的小河,李勤軍喊了聲“坐穩了”,猛擰油門,摩托車加快速度,轟叫著飛過小河,穩穩地落在了小河的對岸。
李勤軍駕著摩托車在市區轉了幾條街,確定后面沒有尾巴以后,才沿著云嶺河朝郊外駛去。
云嶺市郊外,夜色深沉。
南云嶺河邊,停著一艘五六十噸的貨船。
在貨船與河岸之間,搭著一塊長約三米寬約三十厘米的木板。
沿著木板,李勤軍直接將摩托車開上了貨船,穩穩地在船頭停住。
下得車來,先摘了頭盔,李勤軍撿起邊上的一塊氈布將車蓋住,再領著徐浩東貓腰進入船艙。
船艙里有一張小木桌,桌上放著一盞充電燈,桌邊坐著兩個人,一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漢子。
小老頭和中年漢子看到徐浩東,都恭恭敬敬地站起身來,一齊喊了聲“徐書記”。
李勤軍噢了一聲,“原來你們早有聯絡,是一伙的啊.”
小老頭笑道:“小李,我們與你可不一樣,我們是被別人給撤職了,而你是在電視里被徐書記當眾撤職,你臭名遠揚呢。”
原來,這位小老頭是市公安局的老刑警丁尚平,原市刑偵大隊副大隊長,現在是水上派出所教導員。中年漢子也是市公安局的刑警,原市刑偵大隊重案隊隊長肖飛,現在是水上派出所副所長。
丁尚平眉慈目祥,肖飛卻魁梧孔武,二人以前都在市公安系統小有名氣,兩年多前,因為偵破一個案子不力而被撤,雙雙調到水上派出所任職。水上派出所管的是市域內河的治安和秩序,常年在水上行走,辛苦得很,其實卻基本上無事可做。
徐浩東早就認識丁尚平和肖飛,在市公安局里,丁尚平和肖飛是他信得過的人。
剛一坐下,李勤軍就道:“浩東,我被你們仨蒙在鼓里,你快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徐浩東笑著賣起了關子,“那你先說說,我撤了你的職務,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你氣不氣服不服?”
“氣,當然氣。”李勤軍笑道:“你們開民主生活會,我們特警大隊也組織觀看,看到電視上宣布撤我職務停我工作,我當時那個尷尬喲,說不生氣你會信嗎?但你當時給我發了一條短信,讓我聯絡丁隊和肖隊,我就想一定有什么特殊的任務,所以我不服也得服啊。”
“簡單說吧。”徐浩東道:“我上任以后,就悄悄地與老丁和老肖聯系上了,但撤老丁和老肖的職務是市公安局黨委的決定,我也不能直接插手。但是,老丁和老肖現在基本上是閑人,閑著也是閑著,官復原職暫時不行,但幫我干點活還真是非常的合適。不過,老丁和老肖現在不在市局待了,干起活來忒不順手,需要在市局有一個幫手,而這個幫手非你李勤軍莫屬。”
李勤軍道:“所以你就順水推舟,干脆把我的副大隊長也給撤了。”
“勤軍,你在市局變成一個閑人,才有時間有機會幫著老丁和老肖干活。”頓了頓,徐浩東道:“所以,我這也算是將計就計吧。”
肖飛沖李勤軍道伸出了右手,“勤軍,歡迎你加入三一七謀殺案偵破小組。”
李勤軍握住肖飛的右手,脫口而出道:“三一七謀殺案?兩年前的三月十七日,發生在云嶺賓館九零零一號房的三個女大學生被謀殺案?”
肖飛問道:“你聽說過這個案子?”
李勤軍點著頭道:“我雖然是去年才進市局上班的,但三一七謀殺案偵破小組受到總局和省廳的表彰,這是市公安局三十年來首次受到總局的表彰,我怎么可能沒聽說過呢。”
呆了一下,李勤軍道:“肖隊,你剛說什么加入三一七謀殺案偵破小組,這什么意思,那個案子不是已經結案,兩名兇手不是已經伏法了嗎?”
丁尚平冷笑道:“那案子,那案子被人給黑了。”
徐浩東道:“老丁,你說說案情,老肖,你負責補充。”
“那是兩年多前的三月十七日,大約凌晨兩點十五分鐘,市公安局一一零指揮中心接到報告,云嶺賓館九樓發生火災。三分鐘以后,市公安局消防大隊出動,兩點二十三分,消防大隊趕到云嶺賓館,三點三十七分,大火被基本控制,五點二十分,大火被撲滅。包括起火的九零零一號房,整個九樓十樓及十一樓的部分被大火燒毀,因為發現及時,救援得力,除了部分客人撤離時受傷,并沒有造成人員死亡。”
“應該說,這是一次相對比較成功的救火行動,可在天亮之后,進入火災現場調查起火原因時,竟然在九零零一號房發現三具被燒焦的尸體。八點十分,我接到命令介入此案,率技偵組趕到現場,經過初步勘查,發現這是三具女尸。可問題來了,在賓館大堂的登記冊上,根本沒有九零零一號房的客人入住記錄,也就是說,九零零一號房應該是空著的,但卻憑空多出了三個人。”
“我們當即對云嶺賓館的所有客人和員工進行核對,客人一個不少,員工也一個不少。我們又調來火災前一個星期賓館的所有監控錄像,進行一一比對,也沒有發現多出三個女性。反復調查的結論是,這三個女性好象是憑空多出來的。”
“三月二十三日,三一七火災案被定為刑事案件,并成立了三一七刑事案專案組,姚啟明局長掛名專案組組長,我和肖飛為專案組副組長,專案組其他成員從肖飛的重案隊抽調。但是,我們的偵查從一開始就受到阻力和干擾,消防大隊不配合,賓館的保衛部門也不配合,更要命的是火災現場遭到了徹底的破壞,而僅僅到了三月二十八日,姚啟明局長卸任專案組長一職,案子沒法進行下去了。”
“到了三月三十日,局黨委決定專案組換人,我被換的理由是年紀大了,為了照顧我而調我擔任刑偵大隊教導員,不到一個月,我就被調來了水上派出所。而肖飛比我晚了三天,就被送去海州市黨校學習,兩個月后回來,也被調來了水上派出所。而專案組的其他成員,也在一個星期內全部被換。”
“當年的五月十一日,市局宣布偵破三一七案,三名殺人犯分別是云嶺賓館的兩名保安和一名服務員,三名殺人犯在逃跑中一人被擊斃,兩人被擒獲。又過了一個月,兩名殺人犯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就這么著,案子被草草地了結了。”
聽到這里,徐浩東問道:“這個案子的疑點和漏洞呢?”
輪到了肖飛來介紹案情,他一口氣說出了二十多個漏洞和疑點,讓徐浩東和李勤軍聽得瞠目結舌,“……總而言之,這明顯是個錯案假案冤案,就是毫無刑事經驗的人,也能看出這個案子漏洞百出,正因為如此,老丁和我才多次通過各種渠道,向總局和省廳反映情況。”
徐浩東拿出了一份文件,先遞到了丁尚平的手里,“省公安廳決定重啟對三一七案的調查,但為了減少干擾,省公安廳委托海州市委書記張正陽,授權我負責指揮對三一七案的重新調查,這是給我的授權書,必要時我可以直接調動警力。”
丁尚平、肖飛和李勤軍分別看了看授權書,徐浩東收回,放進隨身攜帶的包里,“三位,你們就是專案組的基本成員,你們直接對我負責。由丁尚平同志擔任專案組組長,你們的調查要悄悄進行,我不限時間,所以你們可以穩步進行。為了保密,咱們四人要使用匿名手機和匿名手機號碼,并定期進行安全檢查……”
徐浩東吩咐完畢,丁尚平道:“咱們仨現在各具有利條件,我明天就要正式退居二線,行動比較方便。勤軍你現在也是無官一身輕。肖飛,你過兩天去醫院弄個假病歷,請個長期病假。這樣一來,咱們就可以從容地展開調查了。”
肖飛問道:“徐書記,現在的問題主要是人手不夠。我們仨親自出動沒有問題,但在某些方面某些場合就顯得目標太大,你看我們能不能再找幾個幫手?”
“當然可以。”徐浩東點著頭道:“但是,一定要絕對絕對的可靠,寧缺勿濫,目前暫時不宜擴大專案組的規模。此外,我要特別強調安全問題,只有懂得保護自己也善于保護自己,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務。”
丁尚平問道:“這就產生一個問題了,我們三個雖然都有持槍證,但在調查期間恐怕我們都難以配槍,這怎么辦?”
徐浩東點頭道:“不配武器怎么行。這問題我來解決。”
李勤軍問道:“浩東,我的具體任務是什么?我該如何配合丁隊和肖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