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悠萬萬沒想到,前一刻還是謙謙君子的燕歸會突然變身為咆哮帝,嚇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忙搖頭道:“我……我……我……”
燕歸知道自己失態了,怕唐悠將自己攆出去,便緩緩吐息,放開了唐悠的衣領,故作輕松道:“燕歸最近有出新戲,演得便是一介武夫,有些入戲太深,還請唐小姐勿怪。”
唐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慢慢向后退開一步,防備道:“沒事兒、沒事兒,就是嚇了我一跳,呵呵……呵呵呵……”心里暗道:你要是演個屠夫,還不把我殺了?!燕歸美則美矣,實乃瘋子是也,咱還是遠離為妙。那么多的美食她沒吃夠,那么多的美男她沒摸到小手,怎能就此香消玉損?遠離,必須遠離燕歸。
燕歸不知唐悠心中所想,他的一顆心悉數落在了綠腰身上,卻不敢回頭去看她,只對唐悠道:“依燕歸看,大小姐還是再請兩位大夫一同診治的好。岐黃之術有高有低,皆不外傳。三小姐的病若遇見好大夫,對癥下藥,也未嘗不可治。”
唐悠的眼睛一亮,忙點頭應道:“對對對!我這就去請其他大夫一同來看看。”話音未落,人已經像只陀螺似的跑了出去。
燕歸背對著綠腰,站了半晌,似乎在努力撫平自己的情緒,但在轉頭的瞬間,臉上的和顏悅色卻還是變得猙獰起來。他仿佛用盡全部的力氣,死死地瞪著綠腰,咬牙道:“你真的要死了?!”除了綠腰親口說,所有人說的話,他都不會信!對,不信!堅決不信!都說禍害活千年,像綠腰這種成了精的禍害,千年又哪夠她折騰的?
綠腰垂下眼瞼,輕輕道了聲:“難說。”是啊,難說。
燕歸那猙獰的表情一僵,隨即竟然綻放出一朵璀璨的笑臉,一屁股坐在綠腰的床邊,一把撈過她的手,緊緊攥住,無比興奮道:“我就知道,你不會那么容易死。你和我說說,你是不是有什么計劃,在裝病啊?用不用我配合你?我演技很高的,絕對不會穿幫。就算哭喪,我也行的!”他清了清嗓子,“要不,我先給你哭一段?你看滿意不?”
綠腰抬眼看向燕歸那張看似充滿希望實則小心翼翼的臉,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說些什么才好。她心里只有兩個滿滿當當的大字——窩草!
燕歸這是太信任她不會死,還是敵人派來的細作,想要故意氣死她?若非她道行高、修養夠,早就一巴掌將他拍出門外了。還哭喪?還要試聽一下?操咧!
在綠腰晦暗不明的注視下,燕歸臉上的笑容漸漸干裂、枯萎,凍結。他的身子在輕輕顫抖,手指間漸漸失去了溫度。他一點點攥緊綠腰的手,沙啞著嗓子,輕聲問:“你受重傷了,對不對?”你不知自己何時會死,對不對?!
綠腰無意騙人,哪怕知道有些謊言叫做善意的謊言,但她還是不喜歡也不習慣為了一個謊話,然后用上千個謊話去圓謊,此等勞心費神的事,她厭之。于是,她回道:“是,我受了重傷,很可能命不久矣。”
燕歸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他的唇在輕輕地顫抖,卻吐不出一個字。他的腦子一片混亂,試圖將綠腰的話當成是一種玩笑,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最后,他拼命抓做“可能”兩個字,如同看見希望般,繃緊了神經,顫聲道:“可能?對,你說可能。可能是什么?你需要什么才能救命?”問完這話,燕歸仿佛被自己醍醐灌頂,腦中立刻清明起來。
他盯著綠腰的眼睛,急切而堅定地問:“告訴我,你要什么才可以救命?無論什么,我都會為你弄來!”
燕歸的眼中跳動著不正常的火苗,既像生命之火充滿了希望,也像地獄之火燃燒著鋪天蓋地的毀滅。一線之左,是神;一念之右,是魔。
綠腰望著這樣的燕歸,竟緩緩笑了。曾經何時,有人如此癡迷自己?又曾幾何時,自己把誰逼得成魔成佛過?曾經及時,都過去了。只眼前一個燕歸啊……
綠腰知道自己今天有些脆弱,卻縱容了自己的這份柔軟。
她伸出手,撫摸著燕歸那張絕艷無雙的臉,緩緩道:“我需要人命啊。”
綠腰的身體一哆嗦,卻并沒有躲避綠腰的撫摸,而已閉上了眼睛,沙啞著嗓子問:“誰的?”會是我的嗎?若她要我的命,我會給嗎?
綠腰知道燕歸怕了,但還是立起指尖,沿著燕歸的臉頰劃向他的脖子,在他的輕輕顫抖中微微用力,燕歸突然向后竄去。那動作快的,就像一只靈敏的耗子。
一滴血,沿著燕歸如玉的脖子緩緩滑落,在視線里氤氳出絕美而詭異的畫面。
綠腰將染了血的指尖放入口中,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再看向燕歸的目光便有些不同,卻被她掩飾的很好。
燕歸捂著脖子,紅著臉,尷尬道:“那個……我……我……”一狠心,將手一甩,揚起脖子,如同就義的英雄般,慷慨道,“你要是需要血,我放些給你就是!”貓眼微微一彎,帶著幾分討好,靠近綠腰,柔聲道,“你……你別將我吸干,可好?”他不想死,也不想綠腰死。若綠腰需要血,他可以給她一些。他覺得自己是真心喜歡綠腰的,但卻不到生死相許的地步。至于戲文里唱得那些所謂的生死相許,在他看來,就是個屁!人都死了,在許什么許?下輩子、下下輩子的事兒,誰能做得了主?
“哈哈……哈哈哈……”綠腰突然笑了,而且笑出了聲。笑得她胸腔一陣劇痛,卻不想停下來。
燕歸不知道綠腰在笑什么,還笑得如此開心。他的臉變得越來越紅,有種想要捂住綠腰嘴巴的沖動。然而,他最終卻扶起了胡凳,坐在了綠腰的對面,沖著她挽起了袖子,露出一截細膩若羊脂白玉的小臂,舉到綠腰嘴前,扭頭道:“別笑了,咬這里吧。要是咬了脖子,爺還怎么出去見人?”
綠腰禁了笑,盯著燕歸的臉,張嘴欲咬。燕歸嚇得臉都白了,手臂也晃了又晃,卻愣是強迫自己不許躲。
綠腰垂下眼瞼,看著燕歸的手臂,緩緩底下頭,在其手腕上輕輕落下一吻。輕若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