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一天不由一愣,腦子里已然反應過來,宋浩佳到普水縣已經快一周了,前幾天自己一直熱情款待陪著她四處逛逛,這兩天因為跟錢紅紅膩在一塊,陪她的時間少了很多。*隨*夢*小*說w.suimeng.lā
女孩子的心思最為敏感,以宋浩佳的聰明必定已經考慮清楚,既然明知道自己在苛求一段無望的感情,為什么不干脆放手讓兩人都解脫呢?
黃一天并未接下話茬,而是笑瞇瞇在房間里找個合適的位置坐下來四處張望一圈,金老板的房間里有一個面積三十平方左右的會客廳,會客廳里對面擺放著一溜淺色真皮沙發,墻上掛著幾幅看起來還算大方的風景畫。
略微沉默了片刻,黃一天沖著宋浩佳笑了笑,淡淡口氣道:“看來老同學是想家了,到底是女孩子,總是比男人更戀家。”
金老板也在一旁“呵呵”笑:“是啊,我剛才還問她,是不是這兩天小黃上班沒時間陪你不高興了?她說不是。”
金老板是過來人,早已看出面前一對年輕男女彼此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過眼看宋浩佳這兩天情緒低落他便猜到這出鳳求凰的佳話怕是要泡湯。
黃一天看出宋浩佳情緒不佳,當著金老板的面也不方便多說什么,扭頭看向金老板閑話道:“金老板,看來您這次給咱們縣委縣政府的領導出了不小的難題啊,雙方都談了一周了還沒準話?”
金老板倒也沒拿他當外人,實話實說道:“這種時候最重要就是要安下心來等待,不管是我這個企業老板還是你們縣里負責招商的領導,只有各自都考慮清楚此次合作的得失,才能最后敲定投資合作方案。”
“您說的對。”黃一天沖金老板點點頭,“按理說,您現在提出的投資條件不算過分,畢竟市場經濟下資源總是向優勢地域積聚,普水縣的地理位置客觀來說優勢不大,若不是勞動力成本較低,再加上政府提供一些優惠招商條件,對您來說吸引力的確不大。”
人都喜歡聽順耳的話,黃一天這番話在金老板耳朵里聽起來就像是說到他心坎上,他沖著黃一天贊許點頭:
“小黃你說的太對了!你想想看,我這次計劃到普水縣投資,不僅僅是投錢做項目的問題,還得接手已經瀕臨破產的普水縣紡織廠,一千多個工人的活路都要全盤接下來,這么重的負擔下,要是縣委那幫領導不給出優惠投資條件來,我憑什么接手這個爛攤子?”
黃一天聽了這話臉上笑笑嘴里沒說什么,心里卻跟明鏡似的,其實事實并不像金老板口中說的那么吃虧,普水縣的紡織廠從機器設備到廠房,固定資產也是個不小的數目。
更何況紡織廠雖然瀕臨破產,錦綸紡織不是正好要擴大生產規模嗎?錦綸紡織擴大生產規模的時候,購買設備招聘技術工人都是必不可少的程序,現在有了普水縣的紡織廠做底,他們擴大生產規模的時候自然省了不少力氣。
這些話黃一天當然不會當著金老板的面說出來,說到底,金老板是他從浙江請過來投資的,于公于私他都希望金老板此次投資順利成行,在一旁多說點好話哄金老板開心還來不及,哪能隨口說那些煞風景的話。
坐在一旁的宋浩佳見兩個男人談公事覺的甚是無趣,笑著從沙發上起身:“要不你們聊著,我先回房間休息。”
“也行,明兒我送你。”黃一天身子也離開沙發,沖宋浩佳說。
“好。”
宋浩佳離開后,黃一天重新在金老板身旁位置上坐下,接著剛才的話題誠懇對金老板說:“金老板,跟你說句掏心窩的話,我之所以請你到普水縣來考察投資絕對是為你的企業利益著想。”
“哦?是嗎?”
金老板后背微微靠在沙發上,手里一根煙夾在食指和中指中間,饒有意味的眼神看向黃一天,那意思分明坐等聽他下文究竟如何自圓其說。
金老板能理解黃一天巴不得此次招商成功的心情,畢竟自己是他通過私人關系招商過來的,項目一旦招商成功他的好處顯而易見,但要說他請自己到普水考察投資是為了他的企業利益考慮,這話似乎有些言過其實。
從投資的角度來說,北方的城市那么多,未必在普水縣投資就是最佳選擇,若是普水縣的領導不能同意自己提出的條件,選擇別的縣市里也不是沒有可能。
黃一天看出金老板眼里透著幾分不屑,假裝無視繼續說:“金老板您最近看新聞沒有?東南亞一帶今年公布的經濟情況研究顯示,他們一直保持較高的經濟增長速度,您也知道,一個國家要想保持經濟增長速度較快依靠借外債來維護經濟增長是必要手段,有些新聞媒體上已經在報道說,目前東南亞有些國家已不具備還債能力,您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什么?”
金老板看向黃一天的眼神露出幾分嚴肅,對于東南亞國家的經濟發展情況他平日里也有所關注,只是沒想到眼前這位在北方小縣城工作的年輕人居然會突然跟他提及如此高端經濟類話題,這讓他有些詫異的同時對黃一天的話題產生濃厚興趣。
“金融危機!”黃一天一臉嚴肅道,“東南亞國家目前的市場體制發育不成熟,政府在資源配置上干預過度,再加上經濟全球化帶來的負面影響和不合理的國際分工,貿易和貨幣體制對第三世界國家不利,東南亞一帶即便今年不爆發經濟危機,明年也必定爆發!”
“金融危機?”
金老板兩只眼睛深深看向黃一天,突然腦子里有種奇怪的感覺,他怎么覺的眼前的小伙子說出剛才這番話的時候那么的信心十足?
的確,最近一陣子有個別國際金融專家在一些文章中曾經提及東南亞一帶近些年有可能發生金融危機的風險,但是即便是國際最頂尖的金融專家也絕不敢拍著胸脯斷定東南亞一帶的金融危機將會發生在今年或明年,眼前這小伙子突然有此言論到底是為了嘩眾取寵還是確實對全球經濟有所研究?
金老板脫口而出問道:“你憑什么斷定東南亞一帶今年或明年會發生金融危機?”
黃一天淡定回答:“這不都是明面上的事嗎?‘出口替代’型模式是目前東南亞國家經濟成功的重要原因,隨著經濟全球化腳步加快,對其不利影響將會越來越明顯,再加上當前不合理的國際分工,東南亞國家爆發金融危機在所難免?”
跟聰明人說話往往一點就透,金老板身為百強企業老總在商圈縱橫多年,對于世界經濟形勢最起碼的判斷能力總是有的,他不得不承認黃一天剛才說的一番話的確有道理。
只是他怎么也沒想到如此高知真灼的經濟形勢判斷居然會從一個在基層政府機關工作又如此年輕的小伙子口中說出來,此時的金老板已然對黃一天刮目相看。
“真沒想到小黃你對經濟形勢判斷如此透徹?厲害!真是后生可畏啊!”
“金老板過獎了!”黃一天依舊淡淡口氣,“所以我說您要是能到普水縣來投資建廠從本質上來說其實是一樁雙贏的生意。”
“何以見得?”
“您想啊,您的企業主要做紡織類產品,這一行最重要的成本就是人工成本和機械成本,咱們普水縣不僅勞動力便宜,縣里紡織廠現有的大型設備也是前兩年剛從德國進口的,您過來投資最起碼能省一筆大型機械投資費用吧?”
金老板聽到這兒不自覺微微點頭,兩眼看著面前夾在手指間正縷縷冒起的青煙,神情認真聽黃一天繼續往下說。
“您的企業正是需要不斷擴大發展的時候,只有不斷壯大企業的實力才能抵御即將到來的國際金融危機風險,您說是不是?”
“有道理。”
“另外,萬一明年東南亞金融危機爆發,國家為了應對危機必定會加大基礎建設,因為拉動經濟的三輛馬車分別是消費、投資和出口,當金融危機發生,出口和消費都受到極大影響的時候,國家必定會出臺政策鼓勵投資,您正好在這種時候投資擴大生產,您說是不是恰到好處抓住好時機呢?”
“嗯,聽你這么一說還真是有道理。”
黃一天一番話說的金老板不由連連點頭,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今兒的確是遇到研究國際經濟形勢的奇才高人了,按理說黃一天既不是學經濟專業出身又不是商場打拼多年的老人,他居然能將國內國外經濟形勢分析判斷的如此頭頭是道,不是奇才高人是什么?
“小黃,這真是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金老板興致很高沖著黃一天道,“這么著,我今晚請你好好喝一杯,咱們再好好聊聊。”
金老板此時看向黃一天的眼神好像是突然發掘了什么奇珍異寶,他恨不得跟黃一天秉燭夜談,好好的聽他暢談一下諸多國內外經濟發展形勢長長見識。
黃一天見金老板心情大悅也很高興,趕緊從沙發上起身道:“行行行,不過今晚這頓酒必須我請,雖說我一個機關小辦事員掙錢不能跟您大老板比,可這一頓飯還是請得起的。”
金老板畢竟是遠道而來的客人,而且是自己費盡心思邀請來投資的大老板,自從他到普水縣以來,一直有相關領導安排服務周到,自己還從未盡地主之誼請人吃頓飯,既然金老板今晚有興致,黃一天真心想要請他好好喝頓酒。
人活一世,“朋友”二字。
尤其是男人,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人家金老板財大氣粗不嫌棄自己一個機關小官僚想跟自己喝兩杯那是自己的榮幸,他心里尋思,無論如何今晚得把金老板陪高興啰。
秋雨綿綿的夜晚,小縣城華燈初上,雖說普水縣城沒有大城市的喧囂和繁華,卻也有一股說不出的閑散情趣,尤其是走在兩邊栽滿梧桐樹的人行道上,看著絡繹不絕的黃包車不時從不遠處主干道掠過,讓人不由聯想起三四十年代的舊上海灘,整個城市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慵懶。
金老板今晚興致很高,不讓司機開車送也沒讓秘書陪同,在黃一天的陪同下漫步出了普水縣街頭,兩人沿著馬路牙子一直往前走。
一路上,黃一天熱情向金老板推薦:“金總,今晚我請你嘗嘗咱們普水縣的特色菜。”
“特色菜?”金老板臉上一抹不易覺察的微笑,心說,“最近幾天縣里的領導整天張羅著各種特色菜招待自己,弄來弄去其實也那幾個花樣。”
黃一天看出金老板心里不以為然趕緊解釋:“我今晚請您吃的特色菜跟您平常在高檔大酒店吃的可大不同,我請您吃一桌全魚宴,怎么樣?”
“全魚宴?”金老板聽了這話不由來了興趣,“你意思一桌子菜都是用魚做原料做的?”
“那是自然”,黃一天點頭,“最重要的做菜的主廚據說祖上原先是皇宮里的御廚,清朝沒了后回到家鄉就靠著燒魚的好手藝開了一家老魚館,如今分店都開四五家了,生意火的不行。”
“是嗎?果然是高手在民間啊!”金老板慨嘆一聲催促道,“那咱們趕緊去吧。”
“走走走。”黃一天趕緊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