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總，這些天你受累了。”不等蘇媛質問，楚凡先一步握住趙清遠的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而這一幕，也讓蘇媛意識到自己有點急火攻心了。眼下，自己看到的只是鋼筋這一項建材有問題，還有水泥、模板等建筑材料呢。照這樣看來，這些建材的質量，恐怕也不會好到那兒去。
趙清遠有點受寵若驚，笑道：“累是累了點，不過心情卻比以前愉快多了。哈哈，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我敢保證，不出五年，咱們川渝集團肯定會超過大發集團，成為咱們川省首屈一指的開發建筑集團公司。”
“呵呵，我相信趙總的能力，但飯要一口口吃，別公司還沒發展起來，先把自己的身體累垮了。”楚凡給他倒了杯水，關切的說道，“你得多注意身體，勞逸結合才行啊。”
“沒事，基礎是關鍵，我得盯著點，要不然我不放心。”趙清遠喝了口水，問道，“蘇董，你叫我來有事兒嗎？”
本來，蘇媛是都想把兩根鋼筋頭砸他臉上了，可看他為公司兢兢業業、任勞任怨的態度，這件事恐怕他根本就不知情。
遲疑了一下，蘇媛還是把兩根鋼筋頭拿出來，放到趙清遠面前，淡淡道：“你看看，這是楚凡剛剛從鋼筋材料場撿回來的。”
“這……這是咱們剛進回來的那批鋼筋？”趙清遠大吃一驚，騰地站起來。
他干了半輩子建筑，對建筑方面的事情，說是專家也不為過。這兩根鋼筋頭，斷茬是新的，顯然是剛剛截下來不長時間，而鋼筋中間夾著黑芯，這分明就是摻假，連普通鋼筋都不如，更別說國標了。
不敢怠慢了，趙清遠大步跑了出去，直奔鋼筋材料場。現場有十幾個鋼筋工人正在加班。切斷機、打彎機等機械，發出刺耳的噪音，而那些鋼筋工人對此卻充耳不聞，有條不紊的忙碌著各自的工作。
“趙工，您還沒回去休息呢？”一個身上略微干凈寫的工人趕忙迎上前來。
他叫劉三，是鋼筋工的小組長，不干活，只管分配、圖紙等技術活，鋼筋工的工頭劉老大，是他親哥哥。
想在工地站穩腳，不受委屈，包工頭必須把工長安排好了，否則，隔三差五的找你毛病，還有各種罰款，能罰到你倒貼錢給公司。所以，劉三見趙清遠過來，一點都不敢怠慢了，把專門給領導準備的一盒好煙拿出來，滿臉堆笑的遞上一根。
趙清遠冷著臉，把他的手撥開，大步來到切斷機跟前，彎腰撿起一根剛剛切下來的螺紋鋼，借著燈光看了一眼，頓時面若死灰，身子一晃，差點摔倒在地。
隨后趕來的楚凡趕忙把他扶住，勸道：“趙總，你先別激動，在事情沒查清楚之前，不能蓋棺定論，或許，您兒子也是受害者呢。”
蘇媛掃了劉三等人一眼，冷聲道：“你們鋼筋組的工頭呢？馬上讓他過來。”
“是是是，我……我這就給我大哥打電話。”劉三腦門都冒汗了，趕忙掏出手機，給大哥撥打過去。
劉三電話剛撂下，楚凡淡淡的問道：“這樣的鋼筋，你們不會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為什么沒有上報？”
“這……這……”劉三支支吾吾，偷著瞥了趙清遠一眼，不敢說話。
趙清遠勃然大怒：“都這時候了，你還想隱瞞？實話實說，到底是誰讓你們知情不報的？”
“是……是您兒子——趙總裁親自下的封口令。”劉三緊張得渾身汗水淋漓，大氣都不敢喘了。
趙清遠絕望的閉上眼睛，忍不住老淚縱橫。自己一世英名，從來不敢有半點私心和懈怠，可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干出這種事，這是犯法呀。
忽然，趙清遠瞪大眼睛，轉頭又朝著高高矗立起來的水泥罐跑去。既然鋼筋不達標，那水泥估計也好不了，還有工程用的模板、鋼管、木方等等建筑材料……
如果這些材料都不合格，這一大筆損失至少要一個億。一個億呀，自己拿什么償還？
在水泥罐跟前，趙清遠用一鍬水泥和一鍬沙子的比例，摻水和泥，只是幾下，他的臉色就變得更加蒼白，沒有絲毫血色。
楚凡蹲下去，用手捻了一塊水泥，搖搖頭道：“強度不夠，連325號都不到。”
常規的水泥標準分三個類型：325、425、525，像普通的民房、倉庫，325號的水泥就可以了，但這是蓋樓，還是高層建筑，必須要用525號的高強度水泥才行。
鋼筋不達標，水泥更不行，要是用這兩樣材料蓋樓，真不知道這樓會蓋成什么樣。倒不會蓋到半路就塌，但這樓的壽命肯定要大大縮水，怕是剛蓋完就得出現裂縫，成為危樓。
這時，得到消息的各大工頭都趕過來了，鋼筋工頭劉老大跑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道：“董事長，我檢討，我不該被趙俊杰威脅，應該早點告訴您真相的。您怎么罰我都行，可您千萬不能趕我走哇。”
瓦工頭也趕忙道：“董事長，我也正要向您匯報呢，咱們這次進的水泥強度不夠，可千萬不能用來打基礎啊。”
“董事長，模板也不合格，不但薄、不夠光滑、還不是純竹子板。”木工頭也開始倒苦水，“這種板子最多用兩次，兩次之后就廢了。還有木方，大多是邊皮料，還好像被水泡過，像秸稈似的，一摔就斷。”
“董事長，鋼管的型號也不達標，管壁太薄，承重力肯定不行……”
一幫人爭先恐后，生怕蘇媛不知道似的。可這個時候你們才想起匯報來，早干什么了？這么大的事情，是你們能瞞住的嗎？
“噗！”趙清遠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暈倒過去。
楚凡趕忙扶住趙清遠，催道：“快，快叫救護車……”
醫院的走廊里，蘇媛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楚凡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別想太多了，這不是你的錯。”
“識人不明、用人不當、任人唯親，這就是我的錯。”
蘇媛苦澀的說道：“本以為，趙俊杰是一個有才華，可以信賴的人，可我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做出這種事。還有那些工頭，都是我的遠房表親，我想著，自家人怎么也比外人強，最起碼質量這一方面不用我操心。”
“哪成想，恰恰是這些親戚，竟然和趙俊杰合起伙來騙我。”蘇媛抬起頭，看著楚凡，顫聲問道，“楚凡你說，我是一個合格的董事長嗎？”
“吃一塹長一智，誰這輩子能一直順風順水？”楚凡在她身邊坐下，摟著她的肩膀，笑著安慰道，“其實，我還得感謝趙俊杰呢，是他給你上了生動的一課，以后，類似這樣的錯誤，你就不會再犯了。”
蘇媛緊緊抱住楚凡，臉頰貼在他的胸口，喃喃道：“楚凡，我好累！”
“心灰意冷了？”楚凡呵呵笑道，“累了就不干，趕明把公司賣了，你就專心在家當少奶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就行。”
“那不行，我蘇媛干什么事情，就沒有半途而廢過。”蘇媛坐直了身子，眼神中再次燃起熊熊斗志，“你看著吧，我一定會讓川渝集團越來越強大，等我們的兒子長大了，我就把公司交給他，然后跟你一起退隱山林，再不過問江湖事兒了。”
“哈哈哈哈，這個提議好，不過，你啥時候準備給我生兒子呀？”
“這話，得我問你才對吧？”
“咳咳，我們還年輕，再等等。”
趙清遠并無大礙，只是急火攻心而已，被大夫打了鎮定劑之后，就沉沉睡去了。而趙俊杰渾然不知，回到家就蒙頭大睡，電話連續響了一個多小時，他都沒醒。一直到手機打沒電了，才徹底安靜下來。
第二天一早，睡了一宿的趙俊杰神清氣爽的起床洗漱，穿戴整齊的來到公司上班。可他剛一進入公司，就感覺公司里的氣氛有些不對勁，所有的員工都躲躲閃閃的，沒一個人跟他打招呼。
這不對勁吶，平時一路走來，誰見了都得叫一聲趙總，今天這是怎么了？趙俊杰低頭看了看自己，扣子沒系錯，褲子拉練也沒開，也沒什么不對的呀？
來到自己的辦公室，趙俊杰招呼秘書給自己倒一杯咖啡過來，可喊了兩聲也不見秘書人影，正惱火呢，秘書敲了敲門，走了進來，小心翼翼道：“趙總，董事長叫您去會議室開會。”
“一大清早的開什么會？”趙俊杰不耐煩的擺擺手，“去給我倒杯咖啡，然后再幫我聯系塔吊廠的廠長，今天務必得把塔吊的價格定下來。”
秘書遲疑了一下，說道：“趙總，您還不知道呢，昨晚，您父親住院了。”
“什么？”趙俊杰騰地站起來，吃驚道，“我爸住院了？什么病？昨天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住院了？是不是工地發生什么事故了？”
“呃……您還是先去會議室吧，董事長等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