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雀的話就像一聲聲穿越了亙古的鐘鳴,重重響在離惘的心頭,讓她震撼,讓她靈魂顫抖。
她癱倒在地上不停喘著粗氣,她忽然想到了當年般若師尊的那句話:“離惘佛子,你天生佛心,是離佛最近的人,但同時你也是離佛最遠的人,因為佛是眾生,而你離眾生很遠。”
她一直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她想了很多年都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同時是離佛最遠的人,她不明白為什么般若說她里眾生很遠。
自己明明一直以普度眾生為己任,明明遇魔必渡,遇邪必誅。
那時候自己覺得很冤枉,但現在心頭卻有恐懼,只因她覺得這些話好像沒錯。
辜雀看著她,冷冷哼了一聲,大步朝外走去。
他必須要這么做,他必須要點醒離惘,哪怕她現在失望、難過、痛苦,甚至絕望,他都必須要狠下心來。
這是離惘最關鍵的時候,他不能去給她關懷,因為這只會適得其反。
他走了出去,他決定去散散心,他相信離惘對佛的追求是堅定的,只是她還太幼稚,太脆弱。
而離惘呢?她依舊盤坐在地上,她痛苦不堪,但她已然停止了流淚。
“你以為是般若拋棄了你?錯!是你拋棄了佛,拋棄了般若。”
辜雀的話太尖銳,如刀一般深深刺進了她的內心,讓她不得不去回憶、審視自己的一生。
她天生佛心,出生便天降異象,腳下生蓮,然后便被佛門接走了。
她沒有所謂的童年,甚至沒有親情、友情,因為她從記事開始就在誦讀大藏真經,感悟浩蕩佛法,去探尋佛法的精深妙藏。
天生佛心,天賦自然極佳,自己在幾十年內便參悟了世間佛法,甚至已經懂得了無量藏,無量法。
于是,終于,自己被般若選中,成為了他第十三位弟子。
就是那一句話,那一句“你天生佛心,是離佛最近的人,但同時你也是離佛最遠的人”,是他見到自己的第一句話。
原來般若早已看透了自己的心,只是他沒有像辜雀這樣點明,他想要自己去感悟。
自己終究是沒有感悟到,所以他讓自己轉世,或許般若讓自己轉世的原因并非什么傳承,而是想要自己靠近眾生。
“諸天萬佛皆渡劫無數,而你呢?你何曾渡過一劫?”
“內心染了魔,肉體破了身,如此小劫,便要生要死,企圖自殺,哪個佛如此脆弱?哪個佛不比你苦?”
“離惘,歇著吧,你根本不配為佛,因為你的心太脆弱,你對佛的追求根本不堅定,一點點瑕疵便輕易將你對佛的追求擊垮,你成不了佛。”
辜雀的話雖然尖銳,但好像的確是正確的,般若師尊活了九九八十一次,受盡世間苦難,飽嘗辛酸離別,這才終于持正覺,化金身......而自己,從來一帆風順,未曾受劫。
如今,自己劫難來了,肉體破了身,內心染了魔,便片刻都堅持不住,若不是辜雀,自己恐怕已然是自行了斷了。
是啊,自己對佛的追求是如此不堅定,區區魔志,就能將自己的心摧毀。
她緩緩站了起來,無力地朝外走去,走到門口,看著藍天白云,驕陽似火,忍不住一聲嘆息。
佛是什么?有一個重要的意義,是犧牲自己,普度眾生,可是自己卻經受不起苦難,又何嘗普度眾生?
原來以前的自己,只是以佛法在渡魔,本質意義上和江湖游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一個道理。
自己不是佛,甚至不懂什么是佛啊。
她像是悟了,她的身上在發光,也不知是陽光照在了她的身上,還是她本身的佛光。
但她忽然覺得不重要了,自己終于沒了佛心,自己終于和般若一樣了。
如果自己真的從未修佛,從未渡劫,那么,便從現在開始吧!
從現在開始,接觸眾生,從現在開始,渡劫成佛。
她笑了笑,忽然覺得一切開朗,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
自從出事之后,她從未覺得真正開心過,和辜雀的恩怨一直壓著她,失去佛心的事實也一直壓著她。
她忽然覺得,自己太看重佛心了,事實上佛心只能幫助自己感悟佛經,感悟佛法的浩蕩,卻不能真正提升自己的境界,不能改變自己的品格。
她嘆了口氣,整個人更加輕松了,喃喃道:“我一切重新開始,無論如何,我對佛的追求是堅定的,我不會背離般若,就算我成了魔,我的心也是向著佛的。”
“那么這豈非意味著...魔并不是全錯?并不是全該殺?”
她剛剛走出一個死角,又產生了新的感悟,她沒有急著去追求答案,她只是在小院走著,將自己完全放空。
辜雀也沒有想到離惘有這么大的變化,回到家,菜吃完了,碗也洗了,離惘正在洗衣服......
干,我他媽是不是眼花了?
辜雀張大了嘴,瞪眼道:“離惘,你沒事兒吧?”
離惘沒有看辜雀,甚至沒有抬頭,只是費力的捶打著衣服,道:“你不是說要像一個凡人一樣生活,不要依靠自身的修為,才能徹底領悟,找回佛心嗎?我現在豈非不是正在這樣做?”
辜雀喃喃道:“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你改變也太大了吧,另外這種粗活你這細胳膊細腿的,能干得下來?”
離惘點頭道:“是有些累了,你來吧。”
她站了起來,扭了扭腰,伸了個懶腰,擦了擦手,道:“我休息一下,腰很酸,手都快脫力了。”
我靠,世界太瘋狂,辜雀吞了吞口水,道:“你、你把身體降為凡人的身體了?”
離惘道:“你都可以,為什么我不可以?”
辜雀喃喃道:“我也并不是那么純潔啊,至少我把自己手和腿接好了。”
離惘道:“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我做我自己的就好。”
說到這里,她緩步走進屋子,又道:“對了,你趕緊把這些衣服洗了,等會兒我們去李大姐家拜訪一下,都認識幾天了也沒去拜訪,怪不好意思的。”
辜雀還沒回話,離惘又道:“也不用著急,我可能會打扮一下,會多花些時間。”
她已然走進了屋子,只剩下辜雀一個人傻傻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