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帖只是薄薄的一張紙。
一張紅紙,紅得耀眼。
紅色的紙上是金色的字,每一個字都流光溢彩,道韻橫生,仿佛帶著令人喜悅的氣息。
請帖很輕,但辜雀拿在手上,卻覺得異常沉重。
溯雪有事瞞著自己,她不愿讓自己分心。
仔細想想,她萬里迢迢跑到地州萬里大峽谷,冒著生命危險去取通心道蓮,不會是沒有目的的。
只是自己像是忽略了她一般,沒有仔細考慮過。
那么,她是不是也對自己很失望?
覺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在意她?
辜雀深深吸了口氣,只覺心頭五味雜糧極不好受,玉虛宮,自己是必須要去的。
哪怕趕不上圣地會武,哪怕爽約蕭骨,自己也一定要去。
她是溯雪啊!
他小心翼翼地把請帖收到黑白雙環之中,然后緩緩抬起頭來。
他抬起頭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已然變了,便得凌厲無比,鋒芒畢露,其中仿佛有血海滔滔,有如山尸骨。
驚天的殺意透射而出,仿佛整個客棧的空氣都被凍結。
吳星一大聲道:“武老三!你還愣著干什么!殺了他!奪他雙環,拿回請帖!”
武老三的臉色并不好看,因為他心中有些發寒,因為身前這個人的眼神實在太可怕了!
只有殺了人,殺了無數的人,才會有這種眼神。
辜雀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是寒聲道:“我不知道誰給你的勇氣,讓你想要拿我的黑白雙環,我本沒有打算殺人,奈何偏偏看到了這個請帖!”
聲音寒冷刺骨,令人汗毛倒豎,頭皮發麻,吳星一退后幾步,大聲道:“武老三,出手!”
武老三雙眼頓時一瞇,右腳一跺,踩碎地板的同時,一股強大的元氣已然席卷而出。狂暴的力量在剎那間絞碎桌椅,地板翻飛,化作碎塊,天眼虎和吳星一頓時連連退后,生怕被余波傷到。
而辜雀,則處于這風暴的正中央。
他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
他的手中有刀。
短刀!
驚聞噩耗,胸中氣血難平,急欲殺人飲血!
他要殺人!
于是武老三大喝一聲,氣勢已達巔峰,鐵拳如風,轟然砸出,一道澎湃的元氣頓時朝辜雀激射而來。
強大的一拳而出,像是萬馬奔騰,巨浪滔滔,又如巨山崩塌,泥石滾滾,那恐怖的氣勢幾乎無法抵擋。
而辜雀只是冷冷道:“空有力量和氣勢,卻沒有對道的感悟,一個字:弱!”
他說話的同時,瞳孔已然透出兩道恐怖的金芒,手中的泣血刀一聲倉鳴,已然緩緩刺出。
這一刀看似很慢,看似很簡單,卻像是封住了對方所有的變化,看似只是直直的一條線刺出,但好像漫天都是刀光。
刀生兩面,一金一黑,一陰一陽,刀背之上,是濃濃的道韻!
刀很慢,卻又像是穿過了重重空間,爆發出一股無法想象的元氣,剎那間已然貫穿了武老三的心臟!
一聲噗響傳出,一道鮮血激射,一切在瞬間戛然而止。
武老三的拳正在空中,還未完全打出,而他的元氣已然潰散。
他的臉色蒼白,其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水,疼痛和絕望像是占據了他的靈魂。
他艱難道:“為什么?這一拳我明明更快!”
辜雀淡淡道:“都生死之境了,還在想著單純的力量和速度嗎?時間都由我控制,你再快又如何?”
他說著話,已然抽出短刀,刀身滴血不染,卻又像是鮮血凝成。
武老三死死捂著傷口,咬牙道:“告訴我!這一刀叫什么!讓我死個明白!”
辜雀微微瞇眼,緩緩道:“刀生陰陽,兩極對立,一面生,一面死,生死縱橫,則為歲月。此刀,名為歲月之刀。”
“歲月之刀......時間之刀......我懂了,可惜晚了。”
武老三說完話,忽然一笑,便這么重重倒了下去。
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嘭響,像是響在吳星一的心頭。
他已然開始后退,他的臉色已然蒼白,身體都甚至忍不住顫抖。
一個生死之境的強者,竟然被一招擊殺,那么眼前這個人該多強?
他這才明白,對方所說的一切,都不是在說大話。
他已然退后至駿馬之旁,馬背之上裝滿了錢的袋子,不知何時已然不見了!
他臉色劇變,豁然轉頭一看,只見坐在旁邊的那個小孩兒,不知道何時也不見了!
他拿走了錢袋!當著自己的面!而自己卻毫無察覺!
又是一個扮豬吃老虎的混蛋!
他豁然轉身,死死盯著辜雀,大聲道:“你不能殺我!你不敢殺我,你若殺我,便是得罪我們吳家,便是得罪我的家兄正陽子!無論你再強,你總歸是強不過他的!”
辜雀雙眼微瞇,緩緩道:“若是你知道我以前都得罪了什么人,便不會再說這種愚蠢的話了,正陽子,我會去找他的。”
吳星一牽著馬繩,身體已然繃緊,繃緊到全身都在顫抖,他死死盯著武老三的尸體,大怒道:“廢物!為什么!為什么你生死之境也打不過他!廢物!”
他已然失去了理智。
天眼虎吐著煙圈,緩緩道:“他沒有道,只有力,除了元氣,境界連極變武者都不如,恐怕又是那種填鴨式培養起來的高手。”
辜雀淡淡道:“無論是什么高手,只要他放下了自尊,早晚都是被殺的下場。”
說到這里,他又抬起了頭來,瞇眼道:“身為修者,竟然跑來打劫斂財,更是滑天下之大稽,辜雀與你同為修者,還真是奇恥大辱。”
吳星一慌忙退后了一步,剛要動身,辜雀的聲音已然傳來。
“你若是覺得馬比我快,不妨就試試!”
吳星一身影一顫,忽然大哭道:“大俠!你放過我吧!我只是......”
話剛說到一半,他右手忽然抬起,袖中竟然透出兩道青光,瞬間朝辜雀激射而來,速度快到極致。
而辜雀的刀已出,仿佛漫天都是刀影,只聽一聲鏗響傳出,他竟然退后了數步,只覺整個右臂都震麻了!
這暗器竟然強大到這種地步!
辜雀抬起頭來,只見吳星一已然跑到了客棧門口!
然后他停下了。
因為他的身前站著一個人。
是寧丁!
寧丁的手中有劍!他的劍很可怕!
吳星一在搖頭,忽然大聲道:“你不能殺我!你若幫我擋住他!我可以帶你去玉虛宮,我可以幫你救回那個女人!”
寧丁的表情沒有變化,因為他的臉上沒有表情。
沒有表情本身就是一種輕蔑的表情。
吳星一猙獰道:“莫非你不想救她了?她根本未死!甚至沒有受傷!她才二十多歲,她還年輕!你莫非不救?”
寧丁冷冷道:“我救她,但絕不需要你來幫!”
他說話的同時,一劍已然朝吳星一刺來!
他的劍就如同他的名字,簡單,純粹,但極具生命力!
快到極致,像是電光一閃,空氣頓時被撕裂,發出嗚嗚異嘯。
這一刻像是一切都在消失,一切都在殞滅,萬物無聲,天地間就剩這驚天動地的快劍!
吳星一人已然僵住,他并非沒有想過反抗,但這一劍仿佛攜帶著天地的氣勢,全部壓來,竟讓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出招!
因為他感覺如論怎么出招,似乎都是死!
他離死,只有一線之隔。
于是一道絢爛的刀光忽然激射而出,竟然后發先至,把這一劍穩穩擋住。
于是這一劍的勢,才由此破開!
于是天地間終于有了聲音,一切都在恢復!
吳星一大口喘著粗氣,全身衣服已被汗水濕透,整個人像是失去力氣一般,重重癱在地上。
辜雀這才從他的背后走出,輕笑道:“好驚艷的一劍!殷子休不是你的對手!殷都學院都是達官貴人玩弄權術、培養走狗的地方,你有資格說這句話。”
寧丁豁然朝前踏出一步,沉聲道:“為何救他?”
辜雀淡淡道:“他是吳星一,他有用!”
“有用?”寧丁眉頭一皺。
辜雀笑道:“莫非你真的不救那個女人了?”
寧丁大聲道:“當然要救!”
辜雀道:“莫非你要直接殺上玉虛宮?呵!你的劍雖然快,雖然純粹,但恐怕連護山陣法都破不開。”
寧丁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辜雀緩緩朝吳星一看去,淡淡道:“但是有一個人,可以用請帖帶著我們進去!”
寧丁身影頓時一震。
而吳星一則是狂笑出聲,猙獰道:“哈哈!我就知道你們不敢殺我!我畢竟還有用!畢竟我的命并沒有你們想象中那么不值錢!”
辜雀微微一笑,道:“你錯了。”
“我錯了?”
辜雀道:“我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吳星一道:“什么問題?你保證問了之后不殺我?”
辜雀淡淡道:“我保證你的身體完好無損,我說話絕不反悔。”
“好!你問!”
辜雀道:“正陽子成婚,你們家人都去?”
吳星一道:“家父當然是走不開的,而家兄的父親是我大伯,在軍營里面也走不開。”
辜雀道:“所以你一個人去?”
吳星一道:“是的。”
辜雀道:“所以我說你錯了,只因我是一定要殺你的。”
吳星一變色道:“你答應過我!”
辜雀道:“當然,你的身體一定會沒事,但你的靈魂已經沒有用了!”
他說話的同時,右手已然伸出,穿越重重空間,拍在了吳星一的額頭。
吳星一并非沒有躲,但辜雀實在太快。
掌力瞬間摧毀了他的靈魂,那具軀殼,便就這么倒了下去。
天眼虎這才放下手中的煙槍,不禁道:“干什么?貍貓換太子?”
“不錯!”
辜雀淡淡道:“顧南風,恭喜你重見天日。”
說話的同時,一道黑光已然從辜雀頭頂冒出,鉆入了吳星一的腦袋。
于是那一具年輕的身體,就這么站了起來。
他伸了伸懶腰,長長舒了口氣,嘆道:“唉!好弱的身體!不過重見天日的感覺是真的好!”
話音剛落,他忽然后腰一痛,整個人頓時趴在了地上,重重摔了個狗吃屎。
辜雀瞪大了眼。
天眼虎拍了拍手,干笑道:“干你娘!原來你就是顧南風!老子天眼神虎一族,個個英俊瀟灑,竟然無端被你這么誣蔑!”
顧南風連忙站了起來,大聲道:“你長什么樣你自己不清楚嗎?蠢虎!”
“哇呀呀!氣煞我也!你說誰蠢?”
“我就是說你!蠢虎!頭大身體小,腿短肚子肥,又丑又在乎顏值......”
他還沒說完話,天眼虎已然撲了上去。
兩人糾纏在了一起,寧丁似乎已然呆住。
辜雀大步走了出去,沉聲道:“請帖上所說,九月初九,重陽佳節,舉派歡騰,如今已沒有多少時間了。”
寧丁瞇眼道:“你去干什么?”
辜雀的臉上已沒了表情,一字一句道:“搶親!”
說話的同時,他已然大步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