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之后,大唐京師。
此時此刻,大唐京師銀裝素裹,白皚皚一片,從天空俯瞰而下,千家萬戶屋頂上全部都堆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一條條粗大的冰凌密集如林,沿著檐角垂落,將整個京師化為了一個另類的世界。
而鱗次櫛比,縱橫交錯的京師街巷之中,空蕩蕩一片。
天地寂靜,萬籟無聲,儼然化為了一片無人的空曠世界!
天寒地凍,這一刻,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近百萬的大唐京師百姓都蜷縮進了各自在屋子里挖掘的地窖之中,默默地等待著,自古以來,像這種情況還從未在一朝的DìDū中發生過。
不過,在京師的東南角,漠漠的風雪之中,亭臺里,卻依然有一道人影矗立著,默默地望著東北的方向,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嘩啦啦!
一只雪鷹從天空飛落,那名大唐鐵騎心中一震,猛地抬起頭來,有些不敢相信的伸出手掌,接住了那只雪鷹。
“這是東北的消息!”
那名鐵騎心中一片錯愕。
他在這里等待有數天的時間了,在這個冰雪的世界里,他恐怕是唯一一個還站在戶外守護著整個京師,同時默默等待消息的人。
在這種無盡的等待中,時間是最難熬的,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一樣漫長。
在這里除了風雪之外什么都沒有,到處都是相同的景物,白茫茫一片。
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等待,也習慣了一天又一天的毫無結果,但怎么也沒有料到,竟然會在這個時候等到東北幽州的消息。
“東北……大勝了?”
“東北大勝了!”
那名騎兵先是喃喃自語,隨即整個人都興奮起來,突然之間一個翻身騎上馬背,然后瘋了一般朝著皇宮疾馳而去。
“東北大勝了!”
“東北大勝了!”
馬蹄飛踏,掀起陣陣風雪,那名鐵騎一路急奔,興奮的嘶吼聲在整座城池中回響。
整座白皚皚的京師先是一片寂靜,只有風雪的聲音,但是很快,一陣陣喧嘩聲從鐵騎經過的街巷兩旁傳來。
“什么?東北大勝,大唐贏了?”
“異域王真的成功了!”
街道兩旁,一個個大大小小的腦袋,推開窗子頂著風雪從里面探出頭來,天寒地凍,這些人眉毛、頭發、胡須上迅速結出了一層層白色的冰霜,甚至連小孩子都是如此,但所有人都是臉色潮紅,激動不已。
“轟!”
很快,兩側議論的聲音變成了驚天的歡呼。
東北和戰爭相關的事情,本來只需要入報朝廷,讓滿朝重臣知曉就可以了,是李亨力排眾議,在京師東南角設立一個亭臺,所有東北幽州的消息在傳入皇宮之前,都必先讓京師的百姓知曉。
按照李亨的說法,帝國已到危難之時,越是這個時候,越是需要朝野一心,君臣一心,上下一心,不應該瞞著帝國的百姓。
只有同心協力,同舟共濟,帝國才能真正熬過現在這場危機,乃至以后可能面對的危機。
只有具備這種精神,大唐才能真正的長治久安,盛世繁華。
“蹄噠噠!”
就在一陣陣歡呼聲中,馬蹄聲急,一路馳入了巍峨的皇宮之中。
太和殿中,一盆盆方鼎炭火熊熊的燃燒著,大殿里,李亨坐在龍椅上,神色困乏,而身前則是滿殿群臣。
除了炭火噼啪的聲音,整個太和殿中寂靜無聲。
天寒地凍,整個世界陷入一片冰封,大唐這架龐大的機器,這一刻也陷入了停頓之中,已經沒有任何事物需要在太和殿商議了,不過李亨還是將所有的大臣全部召集到了太和殿中。
這種狀態從東北幽州之戰開始就已經是這樣了。
帝國的命運不知不覺中已經全部決定于東北的那場大戰,大唐勝,則盛世太平,所有的繁華也能夠繼續延續下去,而如果失敗了……,一切將蕩然無存。
“陛下,東北大勝了了!”
突然之間,轟隆一聲,殿門推開,那名鐵騎滿身積雪,風塵仆仆的疾步走了進來。
“嘩!”
聽到那名傳令兵的聲音,大殿內原本一片死寂,但是瞬息間,所有群臣全部睜開眼,一臉的激動。
“東北大勝了?真的大勝了?”
所有人激動無比,無數個日日夜夜的等待,就是為了這個消息。
“拿上來,給朕看看!”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大殿上方傳來,李亨原本高坐在龍椅上,突然之間,霍的站起身來,神情激動無比。
“太好了,太好了!”
“異域王,朕沒有看錯你!”
李亨站立在大殿上,看著手中那封王沖親手寫就的捷報,喜悅溢于言表。
無數個日日夜夜,在太和殿中,他幾乎一刻都沒有睡過,為的就是現在這一刻。
“傳朕命令,擊鐘!”
李亨沉聲道。
“鐺!”
片刻之后,積雪簌簌,撲落滿地,皇城東南角高高的城墻上,一口巨大的銅鐘猛然震動起來,洪亮的聲音震耳欲聾,瞬間傳遍整個京師,即便漠漠的風雪也掩蓋不住。
這是李亨專門為這一次戰爭特別設立的,只要鐘聲響起,就意味著東北這場決定國運的戰爭,大唐徹底地勝利了。
“鐺鐺鐺!”
“鐺鐺鐺!”
“鐺鐺鐺!”
一記又一記洪亮的鐘聲震蕩風雪,響徹京師。
“轟!”
最開始的時候還只是皇宮附近的百姓聽到了鐘聲,從房間里探出身來,接著范圍不斷擴大,越來越多的百姓聽到了鐘聲,歡呼起來,到了最后所有人都知道了東北大勝的消息,一陣陣歡呼聲洶涌澎湃,響徹天際:
“異域王!”
“異域王!”
“異域王!”
原本一片死寂,仿佛一座空城的京師在這一刻徹底活了過來,無數的百姓歡呼著,甚至從各自棲身的地方走了出來,涌入街巷之中,瘋狂的慶祝起來。
盡管天寒地凍,戶外溫度極低,但是這一刻,眾人心中對于勝利的喜悅已經壓過了所有的一切。
這一刻,王沖的名字注定要和大唐一起載入史冊!
而與此同時,西北,鋼鐵之城。
“殺!——”
一陣陣喊殺聲響徹城頭,東北的戰爭結束了,但西北鋼鐵之城卻激戰正酣,而且和東北不同,鋼鐵之城中,大唐卻正處于絕對的劣勢之中。
“為了烏斯藏!”
一陣陣嘶吼聲中,一名又一名烏斯藏鐵騎前仆后繼,源源不斷的攀上墻頭,誰又能想到,常年生活在馬背上的高原游牧民族,脫離了戰馬之后,在攻城戰中竟然也如此勇猛,甚至比許多大唐的攻城兵還要厲害。
只不過短短數月的時間,大論欽陵竟然從烏斯藏帝國訓練出了一支專門的繩索部隊,這些人利用繩索攻城熟練自如,而且作戰悍不畏死,完全出乎眾人的預料。
鋼鐵之城高大的城墻對這支部隊竟然完全沒有用處!
而對于鋼鐵之城內的大唐部隊來說,需要擔心的還遠不止是這些——
“轟隆隆!”
一陣驚天動地的轟響從東南方向傳來,沒有絲毫的征兆,一座高大的城墻轟然倒下,頓時露出一處巨大的缺口,驚天的喊殺聲中,馬蹄陣陣,大量的烏斯藏鐵騎身上滿是積雪,不停的沖殺過來。
而鋼鐵之城中心最高的一座鋼鐵打造的瞭望臺上,青陽公子、李君羨、呼巴爾赦等人居高臨下,俯瞰四周,將所有的一切都收入眼底,一個個臉色難看無比。
“我們都低估他了,這位烏斯藏的帝相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難以對付,這樣下去,最多再有半天,鋼鐵之城就會徹底失守!”
李君羨站立在瞭望臺上苦笑道。
這一位儒門風流俊逸的儒首早已沒有了昔日的氣度和風采,那件雪白的儒衫上也滿是鮮血和傷痕,許多痕跡一看就是刀劍留下的,看起來觸目驚心,顯然之前經歷過極其兇險的戰斗。
這一場大戰耗時良久,幾經交鋒,不管是李君羨、青陽公子還是呼巴爾赦,乃至于都烏思力和九度覆羅全都受創不輕。
這一場戰爭遠比眾人想象的還要艱難的多。
“沒有辦法,大論欽陵太厲害了,在謀略上,就算我們三人聯手也不是他的對手,恐怕只有異域王在這里,才能對付得了他!”
呼巴爾赦呼吸紊亂,搖了搖頭,同樣苦澀道。
不過短短時間的交鋒,他麾下的西突厥兵馬已經是損失慘重,大論欽陵的可怕遠遠超出了想象。
在此之前,呼巴爾赦一直認為大論欽陵就算再強,也終究有個度,但現在,他已經不會有這種想法了。
大論欽陵就是一頭猛虎,一頭收斂了爪牙,就棲息在他們身旁的恐怖怪物。
他之前不動手,僅僅只是為了讓周圍諸國忽略掉在他們身旁棲息的這頭猛獸而已,但當他張開爪牙,發起進攻,那種恐怖和兇猛是任何人都難以想象的,事實上,能夠在這位烏斯藏帝相的手下堅持到現在,就連呼巴爾赦自己都已經感覺是個奇跡了。
——如果沒有王沖建造的這座鋼鐵之城,呼巴爾赦甚至都不敢想象,在曠野地帶遇到大論欽陵會是什么下場。
“報!”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幾人說話的時候,突然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從后方傳來,一名傳令兵神色惶急,急匆匆登上瞭望臺:
“大人,西南方向告急,段將軍傳來消息,那里的缺口已經快把守不住了,請幾位大人定奪,速派大軍支援!”
“嗡!”
聽到傳令兵的話,瞭望臺上,三人神色劇震,神情苦澀無比。
“看來支撐不了半天了,要不了幾個時辰,鋼鐵之城就會徹底告破。”
李君羨神色難看。
現在鋼鐵之城各處告急,所有能派出的兵力都已經派出,已經無兵可用,這意味著鋼鐵之城隨時都可能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