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是永恒不變的定律,是所有生靈都必須遵循的法則。萬載之前,人將萬族淘汰,不論萬族中有多少悲鳴,其中又有多少可惜可嘆之英雄,也都是必定會產生的結果。”
“這樣的定律,對于人同樣適用。使用石器的人必定會淘汰赤手空拳的人,使用鐵器的人必定會淘汰石器的人,而使用火器的則會淘汰掉使用鐵器的。人也在向著更強悍的形態演變,并且從未停止過。”
“修行者必定會淘汰掉凡人,但是由于個人資質不同的緣故,能夠修行的人少之又少,所以這個淘汰過程必定會十分漫長,比其他的進程都要漫長上數倍。”
“不過,修行者之后,又將會是什么來淘汰修行者?或者說,將會有什么樣的種族來淘汰人類呢?這樣的淘汰,永遠都不可能停歇下來,也永遠都不會有頂峰。”
“這樣的事情,聽起來杞人憂天,但總會有一些人去想。可怕的是當一個擁有著絕對能力的人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這就不會再是簡單的臆想。”
“很不幸,大司命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并且她還想出了獨有的辦法,來驗證并且解決自己的猜想。”
“毫無疑問,人想要再進行物種的蛻變,這個過程實在是太過緩慢。神想要救人們于苦海,大司命則想要讓人加快完成蛻變,這兩者的性質并沒有什么兩樣。”
“在大司命看來,這個世間的人實在是太多,東西實在是太過雜亂,想要完成蛻變太麻煩。當一切都重新歸于原始,由她所挑選出來的這個世間最優秀的人組成新的種族,就可以完成人的第一次蛻變,千年之后,再進行一次篩選。以此類推,便可徹底脫離‘人’的范疇。”
“這樣一個看起來匪夷所思,甚至看起來根本不可行的想法,卻真的有可能被實現。以靈氣跟仙氣為基礎的修行,已經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人’。如果將這個世上所有的資源都堆積到一小部分人身上,有極大的可能創造出嶄新的‘人’。”
“再加上陰陽門幾千年來對星隕的研究,更是為這一可能提供了可以實現的途徑。陰陽門,早就擁有了屠殺天下的能力。”
“擺脫愚昧可憎的‘人’,創立出一個嶄新的世界,這便是——陰陽門大司命的最終目的!這便是名為‘天啟’的計劃!”
離主并沒有立刻講述起往事,而是將陰陽門的計劃完整的說出。唯有將這件事情給解釋清楚了,才能讓接下來的事情變得合情合理。
“李逸仙這個人,實在是古往今來的第一奇才!哪怕再過去幾千載的歲月,也不會有任何人可以跟其比肩。只是他的光輝注定要埋葬在塵埃里,不被任何人所提及。”
“不知從何時起,他就開始凝望頭頂的星空,憑著自己的探索開始掌握星力。很快,他就發現了問題,他說頭頂上的星空好像出了問題。那個時候,陰陽門已經開始操控星空。”
“當踏入人仙境,徹底脫離了東仙域的糾紛后,李逸仙便與我還有其他的朋友一同去探尋星空的秘密。他開始一步步地接近陰陽門。”
“逐漸的,身邊的伙伴一個個倒下,他也終于認識到自身跟陰陽門之間的巨大差距,并且最終弄清了星空的秘密以及關于陰陽門的最終目的。”
“思索了很長的時間,他突然要去阻止陰陽門的計劃。于是,他蟄伏起來,慢慢布局,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強。”
“在晉入到天仙境之后,他終于等到了一個機會,便只身闖入到了‘千里寒色’之中,踏入了那片鮮有人見過的宮殿。其中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無人知曉。等到他逃出來的時候,已然是重傷垂死。”
“他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再去阻止陰陽門后,便有了一個新的計劃。尋找嶄新的容器,將他所有的成果繼承,然后再將這個容器奪取。”
“于是,便有了你所經歷諸多的事情。”
“至于我,則是由他安排到陰陽門之中的,到了后來才接受他的計劃。”
王石欣賞著不時跳動的燈火,全當是在聽一出戲,待到離主說完,他轉過身,微笑著說道:“兩個問題——大司命為什么會放過李逸仙?戲子那時又在何處?”
離主看著這個被李逸仙所選中的人,說道:“第一個問題——大司命想要看看人的極限到底在何處,包括現在所進行的戰爭,都是大司命在檢驗所謂人的極限到底在何處,她想要看看人到底還有多大的價值,以此來衡量她的舉措到底有多大的價值。”
“李逸仙作為千百年來唯一一個能夠挑戰大司命權威的人,大司命自然不會將其殺死,反而要讓其繼續活下去,看看他到底能夠掙扎到什么程度。除了大司命外,她想看看這個世上是否還有人可以到達跟她相同的層次。”
“第二個問題——戲子那時剛出生,所以那時是大司命最虛弱的時刻,李逸仙才有機會闖進去一探究竟。”
王石有些了然地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說道:“由我當做容器,由跟大司命相對的少司命繼承李逸仙的遺志,便是最好不過的選擇了。”
“正是。”
如此一來,就可以將所有的謎團一一解開,無數發生在王石身上的巧合也都得到了相應的解釋,曾經的不合理到現在再來看便會合理起來。
一切的一切,都是被人安排好的了。王石的人生,始終都是在他人的操縱之下。
油燈不知何時耗盡了油,火苗迅速地衰弱,間或閃爍著,在撥弄了幾次人影后,便忽地熄滅。
整個房間陷入到了黑暗之中,不留一絲的光亮。
開裂的墻體跟梁木再也承受不住重壓,在著黑暗之中轟然坍塌,揚起了無數的灰塵,也改變了之前房間的布局。
處在黑暗之中的人,無法斷定眼前的景象是否跟記憶中的一樣,黑暗中充滿了未知,讓人不敢前行一步。
王石安靜地立著,在看了離主很長一段時間后,說道:“你該死了。”
黑暗之中,并未曾有任何的回應,也不再有任何的呼吸聲跟心跳聲。
手中還捻著挑燈用的長針,三根手指捻了又捻,最后將其輕輕地放在了被梁木砸傾斜了的桌子上。王石閉上了雙眼,等了片刻的時間,背負著雙手走了出去。
叮當!
長針順著桌子滾下,跌落在了亂石之間。
伴隨著王石踏出最后一步,整個禪房就此坍塌。
王石漠然地向著天際望去。那被切割成了無數塊的蒼穹,如同年久的壁畫一樣開始剝落,所有的色彩都已經消失,成為了一片灰暗之色。
站在藏經閣上的真假愣了愣,看著走出來的王石以及他身后坍塌的禪房,心中涌現出了諸多疑問以及惱怒。
猶如金剛怒目般,真假緊皺了一下眉,卻在持續了連片刻都不到的時候后便松緩了下來,他長吸了一口氣,然后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
對于王石跟離主之間到底有什么樣的恩怨,真假并不了解。他不能因為離主拼死挽救了此處的人,就一定要讓王石去救活離主。
更何況離主走的時候并沒有一絲的怨恨,真假無需了解事情的真相如何,也無需表達出自己的觀點。
天際上的坤主,低下了頭,向著深淵中的一處禪房廢墟望了望,神情并沒有什么變化。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陰陽門坤主,這個世上實在是沒有什么值得她動容的事情。
可是不知為何,坤主感受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悲傷。
李逸仙已死,離主再死,這個天下間,還有誰可與坤主一樣?這個世間上的人再多,也冷靜的厲害。
不過,坤主很快就恢復了她原本的冷漠,心中再無任何的情感。
還活著的陰陽主皆感應到了離主死亡,不免露出了慶幸的神情。不過到了天仙境的人,還不至于立時出言諷刺。
同為天仙境,并且是最強之一,眾人心中多多少少也都會有一絲悲涼。
這片被血與火鋪滿的土地,死的人太多,并不會因為某個人喪命而發出悲鳴之音。這片天地,也不在意某個人的喪命,不在意數以百萬計人喪命。
恐怕只是一轉身,便無人再能夠記住離主是埋葬在哪座坍塌的禪房下面,同千千萬萬的人一樣,墳墓皆在此處。
離主在李逸仙墳墓前時,便已經知曉了自己的結局。
“昔我葬故友,今誰來葬我?”
“我,無需葬,無需安。”
曾經的長歌,如今成了事實。
恐怕,都沒有人知曉離主真正的名字。
天地只安靜了剎那,便恢復了原本的軌跡,無人會再想起離主。
在九山一處昏暗的角落里,戲子將一朵小白花放在了腳下,輕聲說道:“你大概是喜歡這樣的無名小白花,不像李逸仙那樣愛極了桃花——白淺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