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嘴跟斜眼愣了一瞬。
大概是比了很久誰是老王八的緣故,他們現在的反應慢了一些,所以愣的瞬間也就有些長,才明白過來。
“你說什么?”
“你再說一遍?”
王石擰起的眉間再度舒緩了一些,他平靜地看著這兩個老怪物,說道:“我想我學會先前那一刀了。”
歪嘴終于確認了這句話,然而心中的怒火也隨即躥了上來,就好像胃里有熱油突然被點燃,順著食道沖到口腔,直接噴了出來。
“我今天不砍死你這個龜孫兒!”
僅僅是看了兩遍,就學會了一刀?這樣的事情,無疑于巨大的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歪嘴真的有可能發瘋般地砍死王石。
斜眼瞇起了眼睛,卻讓眼睛更像是三角眼,透著狡猾、猥瑣、蠢笨還有一點自作聰明,顯得有些滑稽,他暗中戳了歪嘴一指,提醒對方不要上當,要不然真的讓王石學去了一招,那才是得不償失。
歪嘴心中一驚,怒火憋在了口中,卻還是向前走去,他非要再教訓教訓王石不可,這次可不是斬破一角衣襟那么簡單了。
戲子在此時也向著這里望來,一瞬間便明白這兩個老怪物的心思,微微一笑,對著瘋子說道:“小瘋子,你知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是什么意思嗎?”
“不知道。”瘋子很認真地搖了搖頭。
戲子瞥了兩個老怪物一眼,音量提高了少許,說道:“就好比兩塊磚石,想要完美地契合在一起,就要相互切磋相互琢磨,最后兩塊磚石的表面都光滑了,也就契合了。”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可是戲子是說給斜眼聽的,讓他聽明白就可以了。
瘋子很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道:“我記住了,小神仙。”
耳朵自然將戲子所說的每個字都捕捉到,斜眼的眼睛當即睜大了一些,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就差一拍腦袋跳起來說他明白了。
兩個老怪物不想教給王石刀法是不假,可是他們也想學王石的刀法。歪嘴跟王石對刀,動真格的次數多了,指不定是誰學誰的刀法。要是歪嘴學會了王石的那兩刀,到時候斜眼還能是他的對手嗎?
歪嘴如此堅持的要跟王石比刀,是不是故意想要去學王石的刀呢?
斜眼打了一個激靈,臉上復雜的神色一掃而空。
戲子對于這兩個老怪物的命門實在是抓的太死了,隨便一激,就讓兩個人的同盟瞬間瓦解,使得他們會繼續跟王石練刀。
以王石的天賦,只要對戰的次數多了完全有可能學會對方的招式,這是戲子所堅信的事情。
如果學會了兩個老怪物的刀法,那么王石距離真正的登峰造極,恐怕也就只差一線了。
斜眼剛剛戳出的一指立刻變為爪,抓住了歪嘴便將他向后一扯,隨即順手奪過了那把石頭刀,說道:“你歇著,我來試試這個小子。”
歪嘴愣愣地看著突然轉變的斜眼,有些摸不著頭腦。
“喂,龜孫兒,你來砍我試試!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學會了那一刀,要是沒有學會,等會被我砍成兩半可不是怪我!”
斜眼走到了距離王石十步的地方,架起了石刀。
眼見著斜眼走了上去,歪嘴也只能站在一旁,在心中冷哼道:瞧你這個樣子,肯定要吃個大虧,就等著你出丑!
王石看到斜眼走了過來,變得格外認真,調息到最佳狀態,微微錯步,身子成弓,盯著對方,說道:“輕賜教。”
有了歪嘴的教訓,斜眼自然不會有絲毫的馬虎,可是他心中的蔑視卻并沒有減少。對方不過是小子,縱使強悍,又能強悍到哪里去?只要不大意,對方絕對會被自己砍成龜孫子!
沒有任何征兆,王石突然動了。
然而王石卻沒有在動的同時拔刀,而是遲緩了剎那。
先前對戰歪嘴的時候他是先發制人,可現在他選擇后發制人,那才是妖刀厭殺最大的優勢,他需要發揮自己最大的優勢。
歪嘴自然察覺到了王石的意圖,嘴角上不由得浮起了冷笑,雙腳驟然一旋,身子筆直的向前撞了出去,而他也同樣沒有拔刀。
兩個沒有拔刀的人,好像要就此撞在一起!
原本就是十步的距離,兩者的速度又是極快,眼睛還沒有捕捉到畫面的情況下,兩者便已經撞到了一起。
叮——!
幾乎在同時,兩個人出刀,距離太短,時間更短,以致于刀柄卡在了一起,刀鋒根本沒有相碰,連出刀都沒有完成。
兩人緊盯著對方,氣勢在此時相撞,宛如兩座高速的大山碰撞到了一起,耳中響起了震天般的轟鳴聲。
腳步錯步,身子猛轉,兩人一觸即分,手中的刀也在同時斬了出去。
沒有任何變化的一刀,只是單純地斬出。
兩道刀光驟然一閃!
在一旁的戲子瞇起了眼睛,卻也只捕捉到了兩個非常模糊的影子,根本沒有看清楚這兩個人是如何出刀的。
太快了,動用瞳術都無法觀察到,更可怕的是刀的軌跡是無法推斷的。
瘋子也瞪大了眼睛,先前王石跟歪嘴對戰的那兩刀就讓他非常吃驚了,現在這一刀對他來說更是無比的震撼。
眼中的震驚開始轉變,變成了失望。瘋子非常清楚,要是跟王石戰斗起來,他已經沒有了穩贏的把握,哪怕是自己真的發瘋起來。不能壓制住王石,就代表著無法保護小神仙,是以他才會失望。
從內心深處,瘋子就將王石視為死敵,因為對方看戲子的眼神不正。要是有機會,瘋子絕對會殺了王石。
油花等人忽而睜開了眼,看到的只是結果,卻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樣的結果,他們都分不出先前的戰斗中到底是誰更勝一籌。
這已經是世上最頂尖刀客的對碰,唯有相同層次的人才能看的明白。
王石沖出了十步,每一步都踏出了極深的腳印,忽然間止住,停留在身后的靈魂也追來上來,驟然擠進身體中,讓他不由得產生了搖晃。
右臂上傳來火辣的疼痛,扦針之術就像是無數的小蠶,飛速地將這些疼痛給吞食掉,浮于表面的紅腫也只是一閃即逝。
不知不覺中,扦針之術也變得更加強大,或許是王石到達了氣象境所附帶的功效。
王石的眉間再度擰了起來,認真地說道:“我輸了。”
輸了就是輸了,無可辯駁,也不需要辯駁。
斜眼嘴角上的冷笑逐漸消失,悉數變成了認真。他站了一瞬間,回想著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這么認真地出刀了。跟歪嘴大戰一場,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忽然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石刀,斜眼跟歪嘴說道:“我們很多年沒有用刀了。”
歪嘴跟斜眼斗了這么多年,自然清楚對方的意思,不由得輕微點了點頭。
當然,這句話也只有他們兩人聽得見。
不過斜眼隨即轉過了身,面上的認真一掃而空,對王石冷笑著說道:“你不是學會先前那一刀了嗎?”
王石將眉頭擰的愈發緊,說道:“我原本以為我是輸在先發制人上,所以這次才選擇后發制人,可是沒想到你的刀比我更靠后。我輸了。”
斜眼哼哼了兩聲,說道:“別不懂裝懂,老老實實學!”
歪嘴補充道:“哦,對了,你快些做飯,教你學刀可是一件很耗費體力的事情。”
王石收起了妖刀厭殺,擰起來的眉頭卻沒有舒緩分毫,他沒有聽歪嘴斜眼的要求,而是靜靜地坐下。
歪嘴斜眼心中雖然氣惱,卻也不能再說,要不然他們的目的就太顯眼了,他們還是要維護這個拙劣的謊言。
對于先前剎那的戰斗,除卻王石他們三人,沒有人能夠看懂,于是他們依舊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
王石苦苦思索了許久,還是不能找到關鍵的地方。
哪怕是天才,能夠做的事情也是有限,更何況怎么可能僅憑三刀就學會對方的刀法。
輕輕呼出了一口氣,王石眉間舒展開來,摒除了其他的心思,開始認真準備起午飯。
總歸是學人家的刀,要是什么都不用付出,怎么都是說不過去的。
一心兩用固然不錯,可是一心一用豈不是能夠做的更好?既然要做飯那就不要再去考慮用刀地事情,要不然做出來的飯必定不好吃。
一個廚子,做飯首先要用心。做任何事情,大抵都是如此。
王石開始做飯,大概需要做很久才能做好。
歪嘴斜眼站在一旁,盡力克制期待的模樣。兩人間,有想起了哼哼唧唧的聲音,旁人無法聽清他們到底說了些什么。
“這個小子天賦有點強啊,要是再跟他多砍上幾刀,八成是要被他學去了。”
先前的戰斗,若不是斜眼太清楚歪嘴的招式,未必可以傷得到王石。事實上,王石已經學到了歪嘴的一刀。
“怕甚!就算被他偷學去又怎樣?”
“就怕你這個老王八不舍得。”
“我能不知道道理?這個世上,流傳下去的最好方式不是文字,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