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子很快穿過了遠客巷,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走了,上一次用的時間也并不是多么長。m.。
遠客巷就像是一頭匍匐的怪物,睜開了并不存在的雙眼,盯著戲子看,好像要看出那張面具下的真實面容。
但凡是進入到無名之地未來有名的人,幾乎都從遠客巷中走過。對于那些異常強大的生靈,遠客巷還是有著印象。
如今它不敢暴露出殺機,不僅僅是因為身具無雙殺氣的王石,也是因為這個神秘莫測的戲子。
好像很久之前,遠客巷曾經見過這個人。它無法確定,因為它看不透戲子的面具,只是感覺有那么丁點的相似。
十幾年前,應該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很瘦小,滿身的灰塵,衣服上染著無數的血漬,有的干成了暗紅色,有的還是鮮紅色,頭發蓬亂不堪,臉龐上更是有著抹亂的泥土,然而那一雙眼睛卻亮的出奇。
遠客巷見過無數的人,這雙眼睛是它見過最亮的,像是夜空中唯一的星辰。
那個五六歲的孩子,用一把超過了身高的長刀,硬生生地砍過了遠客巷,在兩側的墻壁上留下了無數的傷痕,至今還殘留著。
自始至終,那個孩子都沒有眨一下眼睛,亮的出奇,不染一絲塵埃。
到了最后,遠客巷都顫抖了一下,恐懼于這個孩子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它相信那個孩子是可以殺了自己的。
無名之地有很多人都可以毀了遠客巷,可是其中應該包括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嗎?所以遠客巷才會對其印象如此深刻。
現在這個人,跟那個曾經的孩子有些相似。
是他嗎?會是他嗎?
遠客巷無法確定,卻知道這也是一個不能招惹的人物。
至于那個停留在巷子中的人,更是不能招惹的,遠客巷還從未見過擁有著如此殺氣的人,怕是它還未來得及釋放半點殺氣,就會被那人給殺了,那個人更加恐怖。
于是,遠客巷老老實實地匍匐災在了原本的位置,看著這兩個奇怪的人,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只求他們兩個快些離開。
戲子穿過了遠客巷,站在盡頭,轉身一望,心中不由得一驚。
什么時候跟王石的距離超過了十步了?!
盯著王石,戲子下意識地就結出了術印,積聚的黑白氣全部涌動了起來。然而他盯著一動不動的王石,手中的印記始終未曾激發。
現在的王石,好像跟自己一樣。
原本,這兩個人就是極為相似的。
面對同樣的情景,想起的東西也應該是相似的。
戲子只是望著王石,手中凝著印記,等著他走過來。他不會這么輕易地出手,他相信王石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出手。
王石立在原地,腦海中閃過了很多的片段,很長一段時間才平靜下來。
遠離了東仙域,曾經的朋友跟師兄弟都是生死未卜,王石算是一個真正的遠行客,在這遠客巷中只能想起李逸仙。
到了此時,王石才明白,李逸仙以前一直都是他的依靠。
有著李逸仙,王石便有退路,便可以安心地做任何事情,不用背負任何責任,完全可以一股腦地都丟給他。
若是還有李逸仙,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王石還可以安然地躺在他的小窩里曬曬太陽,大師兄可以每天踱著他的步子,二師兄也可以每天搗鼓他的靈器,兩位小師妹可以無法無天。
然而這些都已經過去了,王石不再有任何的依靠,反而要成為所有人的依靠。
于是,他就需要逼著自己成為那樣的人,支撐起其他人。
心中的酸楚全部消退了下去,王石恢復了原本的樣子。
順著腳下的道路向前望去,王石看到了站在巷子盡頭的戲子,眼睛不由得輕輕瞇了起來。
于是,整條遠客巷都陷入到了絕對的安靜之中,四周瑣碎的嘈雜聲都被阻擋在了外面,無法溜進來。
仿佛這是世界只剩下了這條遠客巷,只剩下了這兩個對視的人。
目光就像是鋒利的刀子,將對方層層剝離出來,可以看清對方所有的心思。戲子知道王石準備逃亡,王石也看到了戲子在背后凝聚好的術印,兩個人都太清楚對方了。
遠客巷這個怪物感受到了危險,一種致命的危險,它便更加沉默了起來,小心翼翼地瑟縮起來,不敢去招惹這兩個正在對峙的家伙。
王石距離巷子盡頭的戲子足足有十七步之遠,距離身后的馬車卻只有十九步之近。十七步很遠,已然脫離了戲子的掌控;十九步很近,瞬息就可以拿到妖刀。
轉身,搶刀,回身,戰斗。
一系列的景象迅速地王石的眼前浮現,每一個細節都呈現了出來,就跟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一模一樣。
若是現在就逃亡,有幾成的概率?
無數繁雜的景象在一瞬間便在王石的眼前閃過,所有的籌碼都沒有漏掉,最后的結局也浮現了出來。
王石平靜地望著戲子,嘴角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緩緩地向著對方走去。
戲子看著走來的王石,也露出了笑容,背后凝聚著術印的手緩緩松開,黑白氣也隨之消散。
一場無聲的對決,就這樣輕易地結束。
好似整個城池都隨之松了一口氣,遠客巷這個巨大的怪物更是長舒一口氣,重新匍匐了下去,這樣驚心動魄的事情它可不想再經歷第二遍。
從四周林立的建筑中探出頭來觀看的人,站在街道旁觀看的人,不約而同地同時重重地喘息了一聲。
先前有著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在了他們的心頭,根本無法抗拒,便不由得繃起了神經。他們不知道為何,卻清楚這是因為誰。
“先前是怎么一回事,差點嚇尿了我?”
“我說怎么有一股騷氣,感情是你尿了。”
“你低頭看看,你這褲子都已經兜不住了,趕緊換一條去吧!”
眾人尋找著話語,以此來掩飾先前所經歷的恐懼。在說話的同時,人們的目光都沒有任何的變化,緊緊地盯著在遠客巷中的那兩個人。
王石也走到了巷子的盡頭,跟戲子站在了一起。
戲子笑著說道:“現在我們算是成為無名榜中的后備人員了。”
王石說道:“也就是說我們現在也都沒有名字了。”
對于先前所發生的事情,兩人只字不提,好像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要是先前任何一個人的心意晃動了一下,一場大戰將無可避免。盡管現在的王石跟戲子實力都不及全盛時的十分之一二,但是拆了這座城池還是相當輕松的事情。
幾乎可以說是跟死亡輕易地擦肩而過,卻還是可以談笑風生。或許也只有關系復雜的王石跟戲子,才能夠如此。
千叔的手心冒出了細汗,不知為何,先前他感受到了危險,便不由得緊繃了起來,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才致使如此。
向著那兩個通過了遠客巷的年輕人望了一眼,千叔十分篤定先前的緊張必定是因為這兩個人引起的。
境界還未到達神隱境,對峙產生的氣場竟然能夠影響到整個城的人,看來還是低估了這兩個年輕人。
在第一號城活了千年,千叔可以稱得上是深藏不露,最起碼境界已經達到了神隱境巔峰,距離三仙境也只是一線之差,然而此時他卻愈發看不透這兩人。他確信自己對上兩人,只有落敗的份。
王石跟戲子沒有去看對方,都露出了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然后回到了千叔的身旁。
千叔朗聲笑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老朽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還從未見過用這種方走過遠客巷的,兩位今后必定是有名之人。”
戲子不會在這樣的話語上去拉扯,直截了當地說道:“還是勞煩千叔介紹一下無名之地。”
“好好好,我們也就不站著說話了,來我的小樓上,我們坐下好好說。兩位,這邊請了。”千叔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王石跟戲子也沒有客氣,向著那個方向走去。
千叔揚聲對旁邊一個仆人樣子的少年說道:“接下來的人,就由你來迎接了。”
“是,千叔。”少年恭敬地行了一禮,便站在了千叔原本的位置,開始恭迎進來的人。
四周的人,都暫時停下了手頭的營生,就算是正在執行暗殺任務的人,也都停了手,全部的目光都落在了千叔跟那兩個年輕人遠去的背影上。
“哎哎哎,那誰誰說的,誰要吃不了兜著走,還要倒著走?”
“誰?哪個狗.娘的瞎了眼說的?”
“嘿嘿,當心先前說的話被這兩位聽了去,等會就上樓來尋你了。照這兩位今天的表現來看,割上你一萬刀你都不會死的。”
“兩位大爺眼光能這么低,為了碾死一只臭蟲多跑一趟?”
“你看,他們兩個回來了!”
“我你大爺,敢嚇唬老子!老子今天插了你!”
眾人在一片嬉笑怒罵之中,依舊難以掩蓋今天的震撼。這兩個年輕人的面孔,徹底烙印在了他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