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臉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指刺入到了城墻之中,那厚厚的一層寒冰已經被自己捏碎。要是平時,他根本不能相信自己還有這樣的力量。那城墻磚可是真正的玄靈器,沒有通玄境巔峰的實力很難在上面留下痕跡。
只是片刻的時間!
就像是一片薄如糖紙般的肉片,根本沒有品嘗出什么滋味。
四周巍峨峭壁延展過來,天羅神隕大陣發動,密集的聲響過后,死神般的黑色甲士就完成對殘存者的收割。
十萬的荒原人,瞬間便一個不剩!
刀疤臉忍不住拍起城墻,臉上露出不正常的紅色,激動地連聲說道:“好!好!好!殺的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殺的痛快!”
戲子跟王石當然不會在意刀疤臉的反應,他們只是看著戰斗后的遺跡,在想自己事情的同時,還要去推敲對方的心思。
遠處立在峭壁上的管平潮,一一將戰斗的信息統計下來,然后跟身后那幾個大宗大派的人低聲密謀了一會。
殺死十萬荒原人,這樣的大動作,以軒轅昂現在的實力能夠做到,卻也將會是損失巨大。而聯合那些被荒原人侵略的宗門,這就將變成一個頗為輕松的事情。
天羅神隕大陣,是真正的神陣,加上幾乎三十名全一境巔峰的強者加持,威力自然非同凡響。還有暗中鎖定了大部分強者的死士,滅殺沒有神隱境強者的荒原人,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再加上一千虎鷹甲,滅殺荒原人,已經變得相當簡單。
當然,荒原人擠入到關口之中,喪失了他們最大的機動性優勢,又輕視對手,算是重要的原因。要不然近乎十萬荒原人狂飆,那還真是一場慘戰。
管平潮將軒轅昂交代的事情全部安排好,讓一千虎鷹甲隱去行蹤,遣送走各大宗門的代表,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向了斷鴻關。
在這里碰到戲子,真的是完全沒有料到的事情,以致于管平潮都需要去詢問一下是否要進行對荒原人的滅殺。管平潮還真的擔心,若是戲子不同意,自己應該做怎樣的抉擇,幸好所有的事情都是有驚無險。
登上了斷鴻關,管平潮遙遙行了一禮,說道:“見過戲子大人。”就算是軒轅昂都會稱對方一聲大人,管平潮自然也不能例外。
戲子看向管平潮,說道:“難道不認識王石了嗎?”
管平潮沖著王石笑了一下,也行禮道:“王兄,好久不見。”
王石早已經猜到了軒轅昂、管平潮跟戲子三者之間的關系,略微點了一下頭。只是這次斷鴻關滅殺荒原人的事情,他沒有想到管平潮就可以主持,看來軒轅昂的實力發展的相當迅速了。
管平潮看了一眼,迅速地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也從衣著跟氣息上判別出了刀疤臉的身份,心思一轉,笑著說道:“不知戲子大人可否有空,軒轅昂跟我,都想請您跟王兄喝一杯薄酒,聽聽兩位的遠見卓識。諸侯為棋子,兩位可都是執子者。”
戲子微笑了一下,看著管平潮,讓其的目光不得不低下,還沒有多少人敢正視戲子的目光,他說道:“不用打聽我會去哪里,軒轅昂都清楚這些事情,你回去問他便好。若是你有酒,就留下一些。”
“是。”管平潮從魔銅戒之中取出了三壺酒,說道:“千白陵,凜冽肅殺,蕩氣回腸;百釀春,甜淡清雋,意味綿長;月平雪,不敢妄言。”
戲子笑著說道:“你還真是個擅長做生意的人!”
“大人謬贊了。”
刀疤臉再用心去聽,也聽不出其中的滋味,他永遠也想不出管平潮話的意思。其實這是賣東西的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只是拿出好貨,你未必就覺得好,需要拿出次品來,才能襯托這些貨的好處在哪里來。
千白陵跟百釀春固然很好,可是能比得上月平雪嗎?若是直說“月平雪,不敢妄言”,又怎么知道它是真的好?用兩種頂尖的酒,才能襯托出它的好。
“那在下告退了。”管平潮再次行了一禮,又轉而對王石說道:“王兄,來日方長,后會有期。”
管平潮不再有半分的耽擱,立刻消失在了風雪之中。不論是面對戲子,還是王石,他都是頂著莫大的壓力,手心中的汗早已經成為了碎冰。
戲子微笑了一下,知道管平潮最后話的意思,王石自然也能猜出來,只是他還不能猜到戲子是怎么安排的。
當然,管平潮暗示的可以幫助王石,其實并不會有人太重視。
“來,喝酒。”戲子坐到位置,重新添上煤炭。
刀疤臉心思一轉,說道:“兩位爺,我去給你們弄點野味,雖說這里冰天雪地,沒甚活物,但是四周的深山還是有些雪走兔,味道頗為鮮美。”
王石跟戲子哪能看不透刀疤臉的心思,當即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去打野味,怎么可能打得著?刀疤臉敢冒這樣的風險,去得罪王石跟戲子?那就說明他很有把握,也就是說他的魔銅戒之中本來就有雪走兔。那么他借口離開,還能有什么目的?
他已經對荒原人恨之入骨,此時下去,不外是在荒原人的尸體上補上幾刀,看看那些荒原人的死相,宣泄一下心中的怒火,也算是人之常情。
炭火燃燒的速度并不快,溫酒也就需要一段時間,戲子沖著王石一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還沒有下定決心嗎?”
王石坐下,說道:“我的決心,本來就是如此。”
“天下蒼生,誰人不可殺。可是當你看到他們死的時候,真的可以無動于衷?十萬荒原人,死的解氣?因為相對于東仙域來說,他們總歸是惡人。然而那些陪葬的東仙域修士呢?他們固然懦弱,卻也真的需要陪葬這么多嗎?你的決心已經動搖,我就要嘗試著將其徹底扭轉。”
王石輕笑了一聲,說道:“為什么對我這么執著?”
戲子目光微微一凝,頗為認真地說道:“天下人,只有你值得我執著。”
王石淡淡地回應道:“受寵若驚。”
“真正大丈夫,著眼于千世萬世,怎么可能只有眼前的蠅營狗茍?一晌貪歡,又有何用?終究滄海一粟,又怎么跟浩瀚宇宙相比?你所貪戀的,不過是丁點的美好而已,這這些美好,終究都是淹沒在黑暗之中。”
“怕是高看我了。”
“這個世界,自然不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然而你是王石!”戲子目光驟然變得鋒利,說道:“有些事,終究要你來做!”
王石笑了,說道:“與人斗,你已經看不上了;與蒼天,與歷史萬古斗,你才覺得其樂無窮。”
戲子也笑了,說道:“正是如此!與人斗,又有何意思?不過是一段江湖佳話而已,又能夠流傳多久?”
王石微微低頭,看著燃燒的炭火,看著那逐漸冒起氣泡的清酒,只是在靜思,沒有說話。此時此刻,沒有人能夠給他指明道路,老色鬼再也不能強制決定他的命運,一切都要靠他自己。
當初李逸仙沒有選擇陰陽門,固然有他的見解,并且也是一個標桿。然而戲子的話語,真的沒有道理嗎?王石終究不可能一輩子都依賴老色鬼,他需要自己去思考很多問題。
誠如魚紅蓮所言,戲子總是能夠看透你所埋藏起來的東西,將其引出來、剖開,將最血淋淋的那一面展示給你看,讓人不得不屈服。
一路上經歷的事情,完全契合戲子的觀點,原本的那一套理論也被徹底推翻。即便王石始終沉默,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被戲子煽動了。
現在,應該做出怎樣的抉擇?
故步自封,還是銳意進取?依舊沉浸在自己眼前的茍且,還是站立巔峰,與蒼天斗,與歷史萬古斗,掀開宇宙的一角?
固然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可是相比于那浩瀚無窮的宇宙,哪一個更有誘惑力?
戲子很有耐心,他可以等上很久。在他看來,王石無疑是最合適的伙伴,為了讓這個伙伴走上跟自己相同的道路,他可以無所不用其極。整個天下,等上千百年,未必再有王石這樣一個伙伴了,絕對不能錯過。
若論天賦,王石雖然是頂尖,放眼天下,卻也不是獨一無二;若論努力,天下苦修比比皆是;若論機緣,那些大家族中的青年,強過王石太多,道名辰玄可不是世上最強的功法……就算種種都加起來,強出王石的也太多。整個天下,臥虎藏龍,就算是戲子也不敢妄言。
李逸仙,這個本可以震鑠千萬年的人物,本該寫進歷史中的人物,若不是英年早逝,必定成就一番偉業,這樣的人都選擇了王石,已經是一個最好的理由。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戲子認識王石越久,也就越對此深信不疑,所以才會勢必要將他引上跟自己相同的道路。
因為,他們,終究是同一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