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沒有去撿地上的刀,咳嗦了幾聲,說道:“我不會用刀。隨夢小說щwwsuimеnglā”
“那你手上的繭又是怎么回事?若是沒有用十年的刀,怎么會有那么厚的繭?你是一個刀客,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從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會是!”
“繭,是會消掉的。”
“你一直握刀,就不會消掉。”
“我不會再握刀。”
“那我就殺了你。”聲音如同刀鋒,是真正的殺人之音。顯然來的這個刀客,以前一定殺過很多的人。
“那你就殺了我好了。”王石平靜地說著,再無退步。
刀來!
破空聲森森!
王石的身體不由得轉動了一下,閃過了致命的刀。
不管怎么忘卻,身體的本能還在。當刀臨近自己喉嚨的時候,死亡的感覺還是讓身體自動做出了反應。
“有些事,不是你能夠忘記的。”來的刀客將腳下的鐵刀踢到了王石的面前。
王石彎下腰,撿起了鐵刀,很重,有點握不住。
一個瘦弱的厲害的,像是書生的年輕人,頂多是配一把花哨的薄劍,想要握住這樣的鐵刀,實在是有些困難。現在的王石,弱的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刀客的眼中忽然有寒芒乍現!
刀影在冷雨之中離亂!
王石像是驚濤駭浪之中的小舟,提著鐵刀左搖右晃,與死亡不斷地擦肩,始終砍不出手中的刀。只是兩次的閃避,就讓他身上的傷痛都迸發了出來,不由得已經渾身冷汗。
很快,刀客就沒了力氣,翻身離開了這里,不曾留下一句話。
王石卻知道,他明天還會再來。當然是在明天還陰天的情況下,那個刀客顯然不想露出他的面容,不想被認出來。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不管在哪里,總會碰上用刀的人。
王石放下了依舊冰涼的鐵刀,向著窗外的冷雨望去,輕聲咳嗦了起來。現在的他,染了寒,可不是那么好痊愈的。
只是希望,第二天的時候,那個傳說中的胡家小妮子,可千萬不要來,要不然這樣一個麻煩,可不是那么好解決的。
敲門聲比雨聲大,王石聽到了,靜了一會,去開了門,他總不能就這樣縮在家里當做沒聽見。
胡家的小妮子,十六七的模樣,跟李嬸說的倒是相差無幾,確實是小城里最好看的人。只是那一張嘴有些大,估計笑起來就毀了整張臉了。
“喏,聽說你染了風寒,我給你熬的藥,趁熱喝。”
王石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懷中便被塞了一個小藥罐,胡家小妮子松了手,便跑了。
小城里哪有王石那么白凈的小生,一來就把胡家小妮子的心給勾去了。幸好王石這里沒什么家人,雨天也沒幾個人站在門口,要不然被人家看見了,可真是羞人的事情,弄不好被人嘲笑上好幾天。
胡家小妮子忘了拿傘,徑直跑了,一轉巷便只剩下腳印了。
油紙傘可能是故意留下的,大概是等著王石回送,或者是隔天來取,這可是見面的好借口。這樣的小心思,自然是李嬸教給胡家小妮子的。
王石看著屋檐下的青色油紙傘,站了很長的時間,終究沒有去取那把傘,將其留在了門外。見過了刀客,他的內心終究是觸動了一下。
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夠忘卻的;有些東西,是伴隨自己一生的。他注定就是個刀客,即便是手腳都斷了,都不會變。
胡家小妮子當然沒有回家,而是躲在巷口,聽到關門聲后立刻向那里望去,卻看到了自己的油紙傘依舊留在門外。
“若是不喜歡人家,為什么在門口看這么久?若是喜歡人家,又為什么不把油紙傘好好收起來?你這個人,可真是奇怪!怎么凈做些讓人看不透的事情!”
胡家小妮子有些氣惱,恨恨地跺了跺腳,一路走走停停地回到了家中。
王石沒有喝那一碗熱氣騰騰絕對苦到掉眼淚的藥,當然不是因為苦,畢竟胡家小妮子在里面加了很多糖,他只是不想喝藥,不想治病。
寒氣就這樣扎了根,開始長住久安,在這溫暖的軀體之中滋生著。
咳嗽不見好,身上更是沒有了什么力氣,更握不住手中沉重的鐵刀,今晚差點被刀客一刀給削下肩膀來。
幸好刀客的刀有些老,很快就離去了,要不然王石真的有可能被殺了。
夜里,王石發了一陣熱,沒見好,反倒更厲害了些。
白天還是如常,去周伯那里,路過那些需要打招呼,甚至是聊上幾句的熟人,牛富貴還是每天蹲在門口吃面,李嬸還是攔住王石,向他說胡家小妮子的好。
這個小城如此,生活也是如此。
胡家小妮子倒是偷偷跟了好幾回,也來討回了她的傘,只是王石不冷不淡的態度,讓她有些氣惱,卻沒有氣餒。
別的不說,只要不大笑,胡家小妮子敢拍著小胸脯保證,整個小城里,沒有比她更漂亮的,她可是一定要嫁給王石的,不信有李嬸的主意還拿不下這個小子。
她信心滿滿,躊躇滿志,每天都會想一遍自己出嫁時候的情景,然后極為高興地睡過去。
夜里的刀客來的倒是不長遠的,總是沒砍幾刀就沒了力氣,便匆匆的走了。
熟悉了鐵刀的重量,王石雖說還不能砍出去,卻也能擋下幾招,不至于狼狽地躲閃。只是他的病越來越重,也就越來越弱,更像是那種大家里面養出來的白面小書生。
“你的臉色不是很好,病的有些重了,趕緊去城北的徐大夫那里看看。”周伯停止了謄抄,從身上摸出了一串銅錢。
“病的還不算重。”王石微笑著拒絕。
他的到來,可是將周伯的口糧都分去了一半。而這一串銅線,新舊不一,有的上面還有灰塵,一看就知道周伯好不容易湊出來的,并且湊了很久,今天才拿了出來。
被周伯救了命,又被這樣對待。不得不說,王石的運氣總是很好,在哪里都能夠遇到值得他信賴的人。
當然,王石不去治病,是因為他的病治不好。
能治好他的病的人,只有他自己。
幸好這幾天沒有了雨,開始入夏,天氣開始轉暖,沒有了春寒,王石還不至于躺在床上大口喘息,只是步履有些輕浮,面色更加白了,卻惹得胡家小妮子更喜歡了。
夏至。
牛富貴還是蹲著吃飯,李嬸跟胡家小妮子還是鍥而不舍,周伯店里的生意還是平淡,夜里的刀客不常來了。大概是因為夜很淺,怕是被認出來,所以只挑陰天下雨的時候才去。
王石不去猜那個刀客是誰,他不想去猜這樣的好意。他心知肚明,卻愿意一直都不知道到底是誰。
一切,都是如常,這樣的日子仿佛就要這樣過下去,終其一生。
不過王石很清楚,要是轉入秋,身上的病泛濫起來了,怕是會變得很嚴重,挨到冬天,怕是也極為煎熬。
弄不好,今后每年都會這樣熬下去,成為了一個病秧子。他不治病,真的會英年早逝。
白粥青菜。
王石很慢地吃著晚飯,敲開了李嬸送的黃油鴨蛋,開始將其中的黃一點一點地挑出來,吃下了兩碗飯,心滿意足。
夜很短,黃昏很長。
王石靜坐的時間也很長,他不想去考慮太多的問題,就這樣靜靜地坐著。要是想的話,事情實在是太多,還不如不去想。
身上的傷開始愈合,只要不猛烈地拉扯,就沒有那種刺人的痛。
日子輪回往復。
這天的黃昏很好看,一大片,輕飄飄,讓人想要用手去抓。
胡家小妮子在半路上約王石一塊去看,王石又拒絕了人家。胡家小妮子這回真的生氣了,憤怒地走了,等了很長時間也沒見王石追上來,竟然氣的哭了起來,不斷地踢路邊的石頭。
還未回家,裊裊的青煙就升了起來。
“家里有人?會是誰?”
王石并不記得小城里有誰會給自己做飯,胡家小妮子剛剛氣鼓鼓地走了,難不成立馬好了,來給自己做飯了?
當然,別人在自己做飯,王石總覺得有些別扭,大概是吃不下的。他更希望是別人,也不希望是別人。
帶著一點好奇,王石推開了自家的門,進了廚房,看到了做飯的人。
“你回來了?”問的自然。
“我回來了。”回答的自然。
“去坐著吧,我已經學會做飯了。”
“好的。”
好像最平常的一天。
兩雙筷,兩只碗,一盤青菜,沒有太多的油,清淡的有些可憐。
“總算沒有燒糊。”
“當然!”
吃飯很慢,黃昏很長。
“我們去看看。”
“去看什么?”
“看什么都好,我覺得這小城就蠻好看的,城外的小溪里好像有魚,幾棵樹長了很茂盛的葉子,這黃昏肯定也蠻好看的。”
“那就去看看。”
小巷之中有了腳步聲,城外有了腳印,都是成雙的,未曾分離。
“呦,王哥兒,這是誰啊,這么俊俏?”
“未過門的媳婦。寧一,這是李嬸。”
“李嬸好。”寧一笑的很甜,像是對自家最敬愛的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