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了秋末,北野城已經開始飄雪。
雪很大,如同一床厚厚的被子,足夠沒了人的腳印。
煙雨樓的窗戶被人推開,醉人的暖風吹了出去,姑娘們嘰嘰喳喳地向外抬頭,爭相看入冬的第一場雪。
無數雙白皙的手,或是帶著銀鐲鈴鐺,或是帶著溫潤玉鐲,紛紛想要接住一片很大的雪花,看看這些小精靈。
這里的雪,比別處的更白,也更大,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李逸仙頗為猥瑣地揣著手,立在煙雨樓下,抬頭望著這好吃的雪,也看著更好吃的女人的手,一副色瞇瞇的樣子,不住地咽口水。
南懷樂去下棋了,花鐵柱去挖礦,易小南跟易小北不適合這里,去北野城胡鬧了,王石不在,李逸仙也就獨自待在這里。
其實李逸仙離這里很遠的時候,就有人過來接引他了。
在原地直愣愣地看了一會那些女子的手,李逸仙不甘地收回了目光,跟著領路的人,向著煙雨樓天字第一號的房間走去。
很快,李逸仙就將目光放在了前面領路那位女子的屁股上,目不轉睛地盯著,不由自主地說道:“姑娘,你這屁股,可是最好生養的,頭一胎必定是個大胖小子!”
春花沒有惱,反而有些高興,問道:“大老爺,可愿意娶我回去?”
李逸仙的眼睛瞇了瞇,盯著春花的臉,問道:“真的愿意跟我?”
此時旁邊就有人起哄道:“春花,你還記得不久前勾搭的那個小青年?眼前這位大老爺,可是那位小青年的師父!”
“一女共侍二夫,聽說過。可是長這么大了,咱沒聽說過這二夫是徒弟跟師父。”
“春花,你這可是有悖人倫道德!”
“傳出去了,可就再沒臉見人了。要是生了個兒子,可怎么論輩分?”
眾人咯咯的笑了起來。
春花畢竟嫩,還沒有那么滑溜,當下臉上有了羞紅,卻也不讓步地辯解道:“我愛他人,他人愛我,這種事情本就是有別于任何事情而獨立的,怎么那么多條條框框?你們這些老黃花,何必如此嫉妒我?”
李逸仙向著眾人掃了一眼,笑著說道:“既然是我徒弟的,我可就不敢惦記了,要知道我那個徒弟,可是動不動就殺人的,連我都怕他。”
春花的眉目一轉,想起了不久前挑逗的那個小青年,略帶奇怪地問道:“他?”
眾人繼續起哄說道:“瞧春花那眉眼跟身段,哪里不在發春?這么冷的冬呦,不愧是春花!可憐那個小徒弟,怕是吃不消春花這么發春!”
偎依著闌干圍觀的眾人也就齊齊哄笑了起來,就連小廝也忍不住去笑,差點抖落了手里的瓜果。
一時間,煙雨樓因為笑聲更加暖和了些。
“嘰嘰喳喳的,像一群麻雀,沒個樣子!”帶著威嚴跟慵懶的聲音從天字第一號房間里傳了出來,眾人的笑聲也就小了下去。
“春花,還是斷了這小心思吧!這大老爺可是姜大家的,你可得快些跑了,要不然這頓罰可是逃不掉的。”
春花將李逸仙接引到了房間,施完禮,就跑去跟眾姐妹打鬧去了,恨恨地扭了幾個最能說的姐妹幾下。
李逸仙還是望了一眼春花的屁股,不知道在尋思些什么。
“還看,不怕眼珠子掉下來!”屋子里的聲音再次傳了出來。
色瞇瞇地笑了一下,李逸仙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旁若無人地坐在長榻上,順手就開始吃這里精致的小糕點。
整間屋子富麗堂皇,每一處都是精雕細琢,雍容華貴到了極點,也格外的暖和些,香氣重,讓人很容易沉進去。
半躺著的姜大家輕輕地揉了揉太陽穴,大約是有些疲憊,說道:“這個年紀了,怎么就不能改改這個德行?要是讓樂樂看見了,你的老臉還往哪里擱?”
“嘿嘿,懷樂知道我的品性,所以從來不跟著我。”
“說吧,這次又來跟我打聽什么?”
李逸仙無恥地笑了笑,說道:“我不急,你自己會說。”
姜大家嗔怒了一下,頗有女帝的威嚴,冷聲說道:“你信不信我今后不讓你踏進煙雨閣一步?”
見不到這么多可人的花兒,對李逸仙來說可是一種折磨,他連忙賠笑說道:“咱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何必動怒呢?”
閉上了眼睛,姜大家消化了這無名火,開口問道:“你又向屠夫要骨頭了?”
“摳門的緊!得虧我先給了他老婆買了幾盒胭脂,他老婆暗中踢了兩腳,這鐵公雞才吐出半塊骨頭。”
“屠夫八成是怕你惦記他那悍妻被你勾引去了,趕忙打發了你。”
“他也就那么點小心思,誰敢看得上他那位悍妻?”
“以后還是不要去打擾屠夫了,他清靜的日子不多。”
“屠夫的清靜日子會有的,只要我不清靜,他就能清靜。”
姜大家睜開了眼睛,稍微坐了起來,正色說道:“又跟屠夫要骨頭,你鋪的路太多了,那個小家伙走的太快,難免會跌倒。據我所知,探尋了羅伊族后,他已經被陰陽雙魚所吞噬。”
李逸仙倒了杯冰涼的葡萄酒,說道:“那小子很能吃,到時候誰吃誰,還真說不定。兩條魚而已,應該撐不死他。”
“你以為有了黑死咒跟妖刀,就能夠跟陰陽雙魚抗衡?”
“我不這樣以為。”
“那你到底作何打算?”姜大家的語氣之中明顯帶了逼問,得不到真正的答案不會罷休。
李逸仙看著手中的酒杯,輕輕地搖晃了起來,說道:“春秋門一關,七大王朝就會亂。”
“七大王朝積怨已經太深,早就到了爆發的邊緣,本就該亂。不過那是七大王朝的事情,與你何干?”
“終歸是要死人,死那么多人,不是太好的事情。”
“當年的你,害死的人可不少。”
“所以,這樣的事情不能再次上演。”
“這世上有一種鳥,不會飛,卻偏偏讓它的孩子去學飛。”姜大家明顯是在指李逸仙沒有辦到的事情,卻托付給了他的徒弟。
“我想,這世上應該一開始就沒有會飛的鳥,肯定是某個特別蠢的玩意整天爬到樹上往下跳,然后把怎么跌才能不太疼再教給它的孩子,逐漸的,跌的次數少了,才有樂會飛的鳥。”
姜大家看了李逸仙一眼,說道:“我不跟你爭辯,既然你要做你的事情,我不會阻攔你,但是我要提醒你。七大王朝跟三大世家,尤其是李家,還有陰陽,都不愿意看到你再出來,你的徒弟會首當其沖。他們都清楚,折了你的徒弟,你就沒了底氣。”
“他們有本事,就去折好了,反正那小子的命,比我的都硬。想來他們還會顧及顧及我的面子,要不然我惱了,哪家都不會太好受。”
李逸仙允許任何人去殺王石,但是絕不能超出一個底線,要不然王石必定會被殺死。
“你們李家那個‘劍仙’已經出了劍冢,得到是太邪;褚家一直沒有露面,估計一直在修行無忌仙法;百里最為低調,這屆春秋門,不知道會不會出現。至于七大王朝,這一次也有不少不錯的苗子,能夠通三玄的不在少數,更有肉身全一的。”
李逸仙喝下了葡萄酒,咂了咂嘴,說道:“還不賴。”
“春秋門較之往年不太穩定,隨時都有可能打開,到時候里面的情景就沒有人能夠預料到,我并不建議你徒弟進去,他一旦進去,很有可能需要面對所有人。”
“他關系還不錯,總歸有幾個跟他站在一起的人。”對于王石的那些朋友,李逸仙還是知道的。
“樂樂跟鐵柱都要進去?”
“他們又不會打架,進去干什么?背后被人打一悶棍,就躺在那里了,能干什么?”
姜大家筆直地望著李逸仙,問道:“絕境逢生確實是一種磨礪,可是你想想你的當年?要是沒有李家的鼎力支持,要是沒有一大批人追隨你,你怎么可能……!要是你徒弟沒有任何幫助,還沒有走進春秋門,就會夭折。”
李逸仙放下了酒杯,望了望窗外的雪,說道:“他不會死,我死了,他都不會死。他,可是我看中的徒弟。”
“你總得做點什么。”
李逸仙有些氣憤地說道:“老子舍棄了逛青樓的時間,常常跟他談人生談理想,我還要干什么?!”
姜大家輕蔑地笑了一下,好似是想通了一般,說道:“既然你已經有了打算,我就不多嘴了。”
吃足了喝飽的李逸仙,枕著自己的胳膊,忽然睡了過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姜大家起身,緩緩地走到了李逸仙的身旁,沒有驚擾他,只是用手理順了一下他的臉上有些亂的頭發。
姜大家想要說些什么,卻終究沒有說出來,只是輕柔地幫李逸仙整理著頭發,靜靜地守在旁邊。
第二天清晨的時候,南懷樂來叫師父。
走在雪地上,南懷樂抬頭望了一眼還沒有完全消散的星空,說道:“師父,老三好似不太平。”
李逸仙也抬頭望了一眼,瞇了瞇眼睛,說道:“昨夜太平,不曾長安。”